35、 ＶＯＬ．１２ 觅梦的交易（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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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断了电话，祈月看向了宗方。
“看来是都同意了？”
有点明知故问地朝祈月点了下头，宗方的声音依然是平静的让人感受不到任何情绪波动；而祈月自然也是无法摸清他话中的意图。
唔反正她原本也没指望能做到这程度。嘴角勾了勾，祈月耸了耸肩膀，重新把手机收了回去。
宗方是个聪明人，他很清楚她们的底线在哪里，不需要多加担心。
确定自己把东西都放好了，祈月站了起来。
“现在我可以去见诗歌了吗？宗方先生。”
默默点了点头，坐在宗方身后那代号“大锹”的少年便站了起来，做了个手势示意祈月跟他走。
在离开房间之前，祈月朝宗方点了下头；但直到她走出房间，都没有看到对方是否有回应。她跟着“大锹”走出房间，而对方直接把她带到了电梯处，按了向上的按纽。
真是小心谨慎。祈月在心里咋舌。刚才如果她和他们起了什么冲突的话，恐怕也无法找到不在这层楼的诗歌吧？除非成为盟友，否则就不会让你见到“冬萤”，对方的行动似乎就是这个意思。
电梯门打开，二人走了进去，随即电梯开始缓缓向上。祈月看着不断往上的数字提示，而少年则斜靠在墙上闭着眼睛，狭小的空间内二人似乎都在想着什么心事，一直都没有人开口说话。不消多时，随着叮的一声，电梯停下了。走出去前，祈月看了眼显示的层数：１２层。
沿着走廊走到尽头，少年打开门让祈月进去。但他并没有立刻关上门，而是半掩着门立在门边，就像是担心祈月会袭击房间里面的人一样。
我的人品似乎相当受到怀疑啊……暗暗叹了口气，祈月往房间里面走了进去。
“祈月！”一脸兴奋地跑上前来的人，正是诗歌。
“好久不见，诗歌。”笑着朝诗歌招招手，祈月的表情非常轻松，“上次你来看我的时候我没醒着真是可惜，谢谢了啊。”
嗯嗯地点点头，诗歌有点腼腆地笑了起来。她这时才注意到了站在门口的人，很高兴地向祈月介绍他：“祈月，他是‘大锹’，叫……”
诗歌的话还没说完，门外的人却似乎没有再奉陪的意思，当下关了门离开了。
怒瞪了被关上的门一眼，祈月发现诗歌的表情有些僵硬，于是赶紧转移话题，询问起她当初分开以后发生事情来。
斟酌了一下，诗歌说的情况和祈月当时猜测的差不多：她带着可以让自己觉得安心的东西来到了美术教室，然后就被特环的成员给抓捕了。
嗯了一声，祈月挑了挑眉梢。
“看来大家都很辛苦啊……我们这边也是各种状况不断没的休息……”她本想再说些什么，却在看到诗歌的眼眶红了以后一下噎住了。
“还活着……祈月还活着，太好了……我还以为你和利菜一起……”
眨了眨眼，祈月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诗歌到底在说什么。
看来当初她和利菜的举动让对方很担心。明白了这一点后，祈月的愧疚感涌了上来。
不过……她露出了有点苦涩的复杂笑容，低头正对着诗歌的眼睛。
“诗歌，大家是怎么说我的，你清楚吗？”
“我不相信！”坚定地大声喊了起来，诗歌也同样注视着祈月的眼睛，没有动摇，“我明白利菜的心情，所以，我也明白祈月的做法……”
诗歌没有再说下去。她大概和祈月一样，同样为利菜的死所悲伤，并且为自己无法阻止而感到无能为力的悲哀。
但是，对我来说……闭上了眼睛，祈月淡淡笑了起来。
“谢谢你，诗歌……”
曾经想过，如果自己死了的话，除了系和溟梓以外会有谁感到悲伤吗？不需要询问别人，祈月自己知道那个答案是“不”。特环不会注意她，而“虫羽”中有很多人希望她死。
所以，谢谢你能够毫不犹豫地说出相信我。谢谢你能够说出“你活着真是太好了”这样的话。
随便挑了把椅子坐下，祈月开始听诗歌讲起后来的事情，包括她怎么从东中央被转移到中央本部，怎么遇到白坚初季和海老名夕，以及三人是怎么从中央本部所在的赤牧市为了一张光碟而越过临近的冰刨市抵达了樱架市。
“呼……该怎么说呢？诗歌你的经历真是‘多姿多彩’……完全符合‘我不去找麻烦，麻烦也会来找我’的主角定律呢……”
大概以为祈月是有些生气，诗歌慌张地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颇为头痛地按了按太阳穴，祈月一下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不过好在诗歌也不甚在意，很快就笑着问她什么时候回去。
“大概明天吧……今天我要回去黑菱市的话实在是太晚了，只能明天再走了……”
摊了摊两手，祈月好象突然想到什么一般，询问起诗歌有关那张光碟的内容。
“我、我不知道。小夕说‘百足’想把它交给利菜，所以我和初季都没有看到里面的内容……”
撇了撇嘴，祈月的目光变的犀利起来。
“能够让中央本部把它当成和你一样重要的光碟……里面的内容我还真的很好奇呢……毁掉了真是太可惜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如果当真知道了其中的内容的话，恐怕她们现在也会被中央本部追的到处跑吧。
真让人两难啊…………
捻着下巴如此考虑，祈月微微撅起了嘴。
ＭＡ反正毁都毁掉了再惋惜也没意思了啊。这么想着，祈月也只能放弃了一探究竟的想法。
宗方先生安排给诗歌的房间很大，里面有两张单人床。于是当天晚上，二人分别躺在两张床上，闭着眼睛聊着天，从自己的梦想讲到平常的生活。或许是因为小学的时候就被特环追捕，诗歌的想法非常单纯，单听声音和说的话，祈月会觉得就好象和自己的妹妹在谈天一样。
等祈月再睁开眼时，四周寂静无声。她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于是伸手去拿放在床头柜上的手表。她把表面举到眼前并眯起了眼睛，却发现以她的视力还是看不清。她起床下地，想要把表拿到窗边去看看清楚。她本想直接走过去，但无奈三月的晚上还是有点冷，让她只得返回去裹了条毛毯再走过去。
窗子是凸出于墙面的，并且有木制的平台让人可以坐在窗前观景。祈月把窗帘撩开一条缝，透过照进来的光线她看清了表面上的时间指示现在是凌晨两点多一些。她望了眼窗外的街景，又看了眼正在熟睡的诗歌，干脆就撩起拖在地上毯子，爬到窗台上坐下。把窗帘照原样拉好，祈月就好象与房间隔绝了一样。
从十二楼的高度看去，街上灯火通明的景象异常美丽。祈月很熟悉这样的景色，那是她的家乡每个晚上都有的景象。
她回想起那仅有的一次，自己在深夜的闹市区所看到的景象。演奏的乐队，往来不绝的人群，露天座椅下悠闲饮着啤酒又或者挖着冰淇淋的观众，背景是被不同颜色的灯光给照的透亮的建筑。那样的生活，回想起来和平的让人有点不敢置信。
难以想象我是在那种环境下长大的呢……这么想着，祈月不由苦笑起来。
从城里的至高处往下看去，那样的景色非常美丽。面对那样壮阔而华丽的景象，曾经的祈月并未觉得恐惧。因为她知道，那样的灯火辉煌中，有一盏灯是属于她的。
然而现在，看着近乎相同的景色，她却感到没来由的恐惧。这座城市太广大，她无法看到其尽头；而这个国家的水太深，她也无法窥见其全貌。常常听说留学生会产生孤寂与恐惧心理，她现在算是彻底了解为什么了。普通的陌生国家尚且如此，更何况这个国家当中还有虫这个不确定因素的存在。
城市是太浓的香水，太美的女人，是望不到头的钢琴键盘……是上帝的键盘……默念着熟悉的台词，祈月轻轻叹了口气。
“我看见了你的梦想，像孩子般天真地欢笑着。令人怀念，却又遥远，那是对未来的约定……”往后靠在了一边的墙上，祈月合上眼睛、拉了拉毛毯，用更小的声音哼唱起来。
唰的一声，窗帘被拉开。祈月有点惊讶地扭过头，发现诗歌正表情惊慌地看着她。
“我、我以为……”
“以为我走了？”
笑着反问一句，祈月看到诗歌立刻脸红了。她拍了拍旁边的地方示意她坐上来。在诗歌坐上来以后，她头朝窗外点了一下。
“很漂亮吧？”她问诗歌，在看到对方点了头后她浅浅地笑了，“我的家乡要更漂亮呢！更加的繁华，晚上也可以看到永不熄灭的灯火……”
曲起两腿，祈月用双手环抱着膝盖。她把头搁在膝盖上，眼睛半张半合。
“祈月很想回家吧？”歪着头看向祈月，诗歌脸上的表情有点悲伤，“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了……虽然大家说我是‘虫羽’的新首领，可我该怎么做呢……我没有办法做到利菜那样，而且利菜的做法…我无法赞同………”
“诗歌不用做到利菜那样。”看到诗歌很惊讶地看过来，祈月冲她眨了眨眼睛，“不论怎么努力，诗歌就是诗歌，你变不成利菜的。”
“更何况，我觉得所谓‘附虫者与普通人一起和平生活’的社会，根本就不存在。”
呃？似是被祈月突如其来的惊人言论给吓到，诗歌在发出一个短促的反问音节后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略略动了动身子，好让自己靠的更舒服些，祈月发出了长长的叹息。
“人啊……诗歌，是会本能地害怕比自己强大的东西的。对于有利爪和尖牙的野兽，如果不能拔掉它们的爪牙将它们控制起来，那就最好让它们永远消失。这就是普通人对附虫者的态度啊。”看到诗歌的脸顿时暗了下去，祈月摇了摇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所以说，就算普通人和附虫者能够暂时取得和解，那也一定只是暂时的。一定还会有人对我们心存恐惧，恐惧产生不公，不公再产生愤怒，一旦这愤怒到了一定地步，也就会产生矛盾。可问题是，”她又摇了摇头，只不过幅度更大了些，“一旦有附虫者做出了危害他人的行为，哪怕是对方不对，也一定会再次激发起普通人的恐惧感，从而引发新一轮的争斗吧……”
所以，在这个世界上，“附虫者与普通人一起和平生活”的社会是不存在的。能够出现的，只有“不存在附虫者”的社会而已。
看到诗歌的脸一下白了，祈月就明白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她笑着朝对方摆了摆手，表示不用紧张。
“我说的和你想的应该是两个意思……总之，这也就是土师和‘郭公’了不起的地方啊！”
“我以为祈月你讨厌他们。”
怯生生地说了这么一句，诗歌好象怕说错一样，声音很小。
“我也没说喜欢啊……只是他们的做法的确很值得钦佩而已，够果断也够狠厉……”
为了拯救将来的上千名附虫者，而能够毫不犹豫地牺牲掉现在的数百名附虫者。
站在被追捕者的立场，祈月自然是讨厌土师的。这份讨厌甚至更甚过对“郭公”的忌惮。然而平心而论，这种方法的确是能够最大限度地保护到日后的附虫者们。也正因了这个原因，她在心底的最深处，始终对土师是怀有敬意的。
“可是，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诗歌的声音愈加低了下去，“我既不像利菜那么果断，又不像祈月那么聪明……”
……我一点都不聪明。诗歌你想太多了……
如果不是顾及到此时气氛不对，祈月大概会好不犹豫地如此吐槽。可惜眼见面前的诗歌如此严肃而忧郁，她也只能跟着正经一番。
如果有代表“力量”的人存在的话，那么必定也就有代表“慈悲”的人存在。恐怕诗歌，就是那份“慈悲”吧……
嘴角扬起了小小的弧度，祈月伸手摸了摸诗歌的头。
“诗歌很了不起哦！一点都不比利菜差，是个很坚强的孩子哦！”
真的、真的是个坚强的孩子。
祈月自己能够接受成为附虫者的事实，是用了近二十年的人生培养出的理智才勉强压抑下那份最初的恐惧与惊慌。就算这样她还是曾无数次地希望这一切只是个梦而已，在每一次闭上眼前希望睁开眼睛的瞬间就会发现眼前的一切不过是自己一个荒诞不羁的梦。
她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去接受这样的事实，用了近一倍的时间在“附虫者”和“普通人”这两个身份间寻找平衡点，然后用更长的时间去寻找回家的路。
说到底，她的内心依然不愿去接受这样一个事实。之所以能够撑到现在，靠的是比普通附虫者们要多上几年的人生经历。
然而诗歌和她不同。这个十二岁就被“郭公”打成缺陷者，度过了四年被监视生活的少女，心性极其单纯；但她的坚强，祈月却由衷地感到佩服。
在前进的道路上受挫折，受中伤，然后再用自己的手支撑着站起来，重新用自己的双脚前进……对祈月来说，支撑她继续前进的是比大家成熟一些的心境；但对诗歌，就真正是靠着一颗坚韧的心。
诗歌，拥有着这样一颗心的你，才是真正的了不起啊……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ＶＯＬ．１２ 觅梦的交易（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