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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回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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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浓重的血腥气,好刺鼻的腐臭味。
虞弭雍神识归笼还未睁开眼,便嗅到无处不在的杀伐气息。
这气是血是沙,是金戈是残肢,是战场无情是荆棘野草,风来,他睫毛一颤,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已然死了。
他已然死了。
但他又活了。
遍地蛮疆异域人,头上束着的珠子散开,散到自己的身体里。
嵛朝约莫是胜了,不然这里留下的,就是嵛朝人的尸体了。
任野狗秃鹫啃食,死无葬身之地。
这是他死的第二次了。
他仰躺在地面,重又闭上了眼,放松身心感受这杀伐之气。
他许久过着安逸日子,也该拾起往日那些睥睨天下的心性来了。
但他总觉不够。
他叫这血腥气勾起了些渴望来,他依旧闭着眼,坐起来,他身上还有着自己的血和沙尘,面色苍白至极,嘴唇却鲜红似血,他唇角一勾,形同鬼魅,却是结了个印,正要做出什么事来。
他无声道:
“万物归——”
似远方有一阵清风,贴着地面滚滚而来,挟着轻沙碎石,如同煮沸的滚水,入场便是横扫一片。
这里不再有碎肢残骸,这里成了一汪血潭,除了沙石地面,不再有任何有形体的死物。
虞弭雍结印已到了最后,从远处竟是又来了一阵微风,若有若无,似弱非弱,从一线天高处来,到血潭里逛了一圈,又往高处去了。
这刚好一片寂静,寂静到半点声音都无。
虞弭雍说到最后一字,整个荡平原只剩他这声气音:
“——生”
好似这全场都如同他一般死而复生,不知从那个角落里又传来虫声窸窣声,整片天地好似又活了过来,重又散发出塞外苍茫的古朴气息。
虞弭雍轻垂下眼,不再做出支撑,卸去所有力道,坠到这血潭里。
他能感受到这份平静了。
旁人觉得烦恶的血腥气让他觉得平静,让他觉得快乐,让他觉得他仍是他自己。
但这份平静终归是不够长久,他的身边突然惊醒了一个东西,好似是一个活物,分明没有半点生气,却粗喘着气醒了过来。
虞弭雍不耐地抬起眼,就听到那个东西向他问好,拘谨而亲热:“请问这位兄台,此地是何处?”
有意思。
他缓缓坐起身来,一边只觉得这次加上刚才的坐起恐怕能将腹部的肌肉卷练出来,一边寻思这阴差怕是伤坏了脑子。
这血潭少说有三指深,虞弭雍坐起来,却半点都没沾上。
那阴差也是如此。
他当然能认出这是谁,他们在各自醒来之前才刚见过,他最后那浮生剑与其说是一剑招,不如说是一境界,境界之处,分尘即为利剑,他用那一招,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他能活,那阴差最少也是重伤。
但现在还好好的,只不过脑子要坏掉了。
他张口想要回话,却发现他胸骨正上,脖颈中心,传出火辣的钝痛。
那箭只怕不止伤到了他的气管,还伤到了他的声带。
他顿时失去了兴致,恹恹地将手一挥,面前便显出一块画板来。
这板由白骨粉末聚成,用的是当场所有的遗骸,苍白泛着冷意,应当是极好看的,却只会让人心中发凉。
他用手指写字,指尖勾着腿边的血水,正是浓重的锈红。
他写到:〔嵛朝边关孤雁峡。〕
他缓缓站了起来,鸦发四散,广袖华裾,紧盯着那阴差的脸。
阴差也同样站了起来,却隐隐有示好之意。
虞弭雍看到那阴差露出带些疑问的神情,似乎不能理解为何一梦千年,转瞬间王朝颠覆,斗转星移,沧海桑田。
他似乎打定了什么主意,温和道:“在下竺归,敢问兄台高姓大名?往何处去?能同行否?”
虞弭雍却无声冷笑,露出无比嘲讽的神情来,手掌一拂,在骨板上留下一行狂草:
“虞折火,往去处去……”
“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