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心向春尽》米林

12、马邑龙堆（二）

　　顾问春接了他们，黑着脸一路飞驰进了顾家的车库。甫一停下，罗格非立刻自动自发地下了车来，刚想上前为洪伯开车门，却发现他老人家的手脚比她还快，已经自己推开车门站了下来。

　　顾问春也随之下车，拉开另一辆车的车门，朝她一扬头，道：

　　“上车！”

　　罗格非看着洪伯，想从他身上找到一点提示。洪伯却扭头朝车库外走去，双手捂在腰侧，一边走，一边抱怨：

　　“老了，坐了会车就觉得腰酸背痛，我得上去贴个膏药了。”

　　罗格非双手还没搭上腰，那一头的顾问春已经斜视了她一眼，道：

　　“你也老了？腰酸背痛了？也得去贴个膏药？”

　　罗格非忙不迭地摇头，弯下腰，道：

　　“没有！我身强力壮，再坐一个钟都没问题。”

　　“那好，我们就再坐一个钟，今天去看闲楼。”

　　罗格非惊呼了一声，拉开车门快速地坐了进去。顾问春面上的神情已经有些绷不住了，把车倒出车库，经过那个腰酸背痛的老人家身边，特意放满了车速：

　　“洪伯，我们去看闲楼，不在家吃。”

　　“啊？”

　　洪伯楞了一下，大步追上他们，声如洪钟：

　　“你不是说想过二人世界吗？奸诈！我也要去！”

　　顾问春摇头，嘴角的笑意更是明显：

　　“你老了，坐不了那么远的车，我会记得和闲楼提起的。”

　　罗格非也侧头看他，语带同情：

　　“洪伯，我会回来喝汤的。”

　　话未完，顾问春已经踩了油门让车远离洪伯的身边。罗格非看着后视镜，有些感慨：

　　“洪伯的身体可真好啊。”

　　顾问春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说道：

　　“能不好吗？他还等着看我儿子结婚呢。”

　　罗格非就算再想说话，也不敢就这个话题接下去。她闭上眼，在座位上挪了挪，打算寻个舒服的姿势睡下。

　　“我开车呢，你睡什么睡？”

　　罗格非嘟囔着：

　　“就是你开我才睡啊，换我开还怎么睡？”

　　顾问春怒：

　　“我饿了！”

　　罗格非大喜，立刻张开眼睛，摸出被塞在手提包底层的手机，熟练地调出号码：

　　“小楼，我们饿了，帮我们准备些吃的，我们……大概５０分钟后到。”

　　收了电话，她一脸轻松地看着顾问春，道：

　　“我早饿了！我还以为你没感觉。”

　　顾问春抿紧了嘴巴，任何一句话，她都有曲解的本能吧？算了，为了自身着想，还是闭上嘴巴不去挑战她吧！

　　车平稳地停在郊外的别墅区，罗格非一马当先地冲进她从来就不陌生的房子，大呼：

　　“开饭、开饭！”

　　“格非姐、哥。”

　　顾闲楼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手扶在腰侧，一手抚上肚子，朝走进来的两个人微笑。罗格非硬生生地停下脚步，扭身朝她走去，站在她的面前，轻轻地把她搂了一下，道：

　　“闲楼。”

　　后边的那句想你，却是说不出口了。两个人的过失，错却由女方承担，这世界，太不公平了。

　　“我吃过了，你们快吃饭去吧。”

　　罗格非迅速地放开她，掉头往餐桌跑去。她吃了好一会儿，才见顾问春走进来。罗格非只垂头吃饭，头都不抬，顾问春也不说话，两个人极有默契地埋头大吃。

　　先停下来的是罗格非，她看着顾问春，若有所思。顾问春手上一僵，头也不抬地问：

　　“看什么？”

　　罗格非探身托起他的下巴，无助般寻求他的答案：

　　“以后，我们会不会后悔？”

　　顾问春拿开她的手、牵着她站起来：

　　“走吧，看看她。”

　　罗格非像个孩子一样被顾问春牵在后边。他们不是第一次这样出现在顾闲楼面前，但，每一次，顾闲楼总觉得这个画面无比温馨。

　　罗格非看着对面的女孩。她才１６岁，本该和街上那些笑得张狂孩子一样，在肆意地享受阳光的美好。可现在，她却安静地坐在这里，过着几近与世隔绝的生活。

　　上天对顾家人是有垂爱的，她稚嫩的脸庞因在孕期而略显圆润，弱化了她与生具来的野性美感，却又给她母性的光环，显现她柔美的一面。

　　难怪，罗牧会为她而忘形！

　　“格非姐，罗牧好不好？我想他了。”

　　罗格非心下一紧，鼻子发酸。他们两个，从来没有分开这么长的时间吧？当初顾闲楼知道自己怀孕了，瞒着罗牧求她，说要生下这个孩子。罗格非不敢答应，让她和顾问春商量。可是，谁又能拗得过这个小小公主？她说一，顾问春连说二的勇气都没有！在顾闲楼的要求下，他们把她送到罗格非名下的别墅里，安心待产。

　　离开前，顾闲楼还与罗牧见了一面。她担心罗牧，早早守在家中等他回来，他一到接，却立刻闷进房中，直到晚饭时间还不打算开门。罗格非心急，站在门外威胁他，说如果不开门，她立刻去问顾闲楼，问问他们到底说了什么，让罗牧连饭都不吃。

　　话刚完，罗牧就拉开房门出来，十几岁的少年，已经比她还高上一个头了！罗牧看着她，瞪得浑圆的双眼红红的，声音沙哑地说：

　　“姐，你要好好照顾她。”

　　罗格非小心地看着他，尽量用平常的语调问他：

　　“你们说什么了？”

　　他却是摇头，推着她到餐厅，朝已经等在那的双亲微笑，道：

　　“只要姐回来，爸爸妈妈就恨不得杀头猪摆在她面前，这也太偏心了！”

　　宽大的空间，一下子就被笑声填满，罗格非有些遗憾，被她捧在手心里的弟弟也有了不想和她说的秘密，他长大了！

　　现在，罗格非轻轻摆脱顾问春的擒制，两手贴在顾闲楼的肚子上感受孩子的动静：

　　“要不，我们让他过来陪你几天？”

　　顾闲楼却摇头，她低着头，笑意吟吟：

　　“不差这几天，放了暑假他会过来。”

　　这话让罗格非与顾问春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下都微微一叹，年龄果然是鸿沟，到现在，他们也理解不了这两个小人儿的心思！

　　“我和罗牧说了，他很想过来看我，可是，我还没准备好，我怕肚子太大太丑，等一下他又要嘲笑我！”

　　罗格非仓促地笑了一下，先是瞄一眼顾问春，才小心确定：

　　“你和他说了？”

　　顾闲楼笑着点头，抓着她的手，道：

　　“格非姐，我和罗牧说好了，我们等孩子生下来，就出国留学，等他长大一点，你和哥哥就把孩子送到我们身边好不好？那个时候，我们也能照顾他了。”

　　“好！”

　　罗格非点头，举高单手保证：

　　“等你们能照顾他，我们会把孩子送到你们身边。”

　　把孩子放在他们名下，本来就是权益之计。

　　“格非姐，谢谢你！”

　　顾闲楼咧嘴笑开，那张扬的样子，总算像个十六岁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