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心向春尽》米林

2、白日依山（一）

　　外间的热闹，绝对不如罗家的气氛。

　　诚如外界所说，罗揩木育有三子二女，最后出生的，就是罗格非了。

　　罗格非的确要结婚了，罗家并不如外界所想的那样欣喜万分。自从罗格非宣布要结婚开始，全家上下几乎是怨声载道。他们绝对不想有顾问春那样的姻亲！

　　首先出场劝导的是罗格非的姐姐——罗选。罗选每次踏进罗格非的房子都需要自我鼓励一番，天可怜鉴，她觉得罗家上下的胆子全长在罗格非的身上了！

　　罗格非自己住一套房子，就在罗家的楼下。面积很大，只是，客厅不大，比起楼上的罗家，这客厅小得如厕所，周遭堆满了书籍，而且，不小心扫上一眼，还能发现几块骨头或者一堆什么仿真器官！罗选叹了口气，真不知道这个妹妹是怎么生的！一点都不像他们罗家的人！

　　罗选没得选择地等在客厅。喝着纯净水，还是自己倒的！她的妹妹还在书房里不知道和谁说着电话，估计，没有半个钟头停不下！

　　罗选趁这个空挡再次回忆起妹妹的成长史。

　　罗格非出生的时候罗家已经挤身本城显贵，有钱啊！那地产绝对是哗啦哗啦地赚钱！她家老爹唯一的爱好就是赚钱，至于怎么花，是罗家孩子与罗家夫人要考虑的问题。

　　罗选自我反省了一下，觉得自己花钱的劲头就是再番上几倍，还把三个弟弟的份加上，仍然不是妈妈的对手。可是，就算这样，罗揩木也没眨巴过眼睛。

　　只有罗格非，每月见到她的帐单，罗家家长总是眨巴个不停！罗选叹了口气，不知道该为自己的双亲高兴还是悲哀。

　　罗格非从初中开始，每月的帐单几乎从无数字显示！她竟然一分不花！每月还贴补罗家老爹以及两位伯伯每人两斤茶叶！

　　罗选与她的岁数相距甚远。罗格非上初中的时候，罗选的孩子也出生了。她在家忙着带孩子的时候，她的妹妹已经在扣环上赚下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子。

　　罗选再次肯定自己的这个妹妹绝对不是人！她竟然从穿上胸衣开始，就打起了胸衣扣环的主意，并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花了老爹的五万块真金白银，开起了手工作坊。

　　罗格非赚钱的时候，罗揩木并不开心。他的女儿是生出来花钱的，怎么小小年纪就一副惟利是图的样子？

　　罗格非却是没理睬父亲，还一味把生意做大做强！到了她高中毕业，那赚钱的速度虽然不能与父亲相比较，却俨然是一个小富婆了！她还独力买下罗家楼下的房子为自己庆贺中学毕业！

　　罗格非绝对是生出来打击罗揩木的！罗选再次为父亲伤心！罗家的孩子读书不怎么在行，起码，她与三个弟弟没一个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只有罗格非，竟然１７岁考的大学，还是一医科学院！竟然还是本硕连读！罗选还记得她老爹初听这消息时的兴奋。可惜，没过三分钟，立刻就哭丧着脸！

　　呃，关于罗家，其实外界还不是很了解。罗家很迷信、特别迷信！就是因为这样的迷信，才导致今天对罗格非婚姻的反对！

　　罗揩木几乎每做什么事之前，都会求神问卦！因为觉得肥水不流别人田，所以，这罗家的风水命理师，就是罗揩木的二哥兼顾的！

　　又因为泄露了太多的天机，所以，罗揩银子息很弱，起初的几个都留不住，要不是把罗格非抱过去招弟，说不定，连罗牧都没机会出生！而之所以抱的是罗格非，据说，是因为罗小妹的八字硬，需要多一层父母缘分，才能平安。

　　罗格非的命理据说很好，每年批流年的时候，罗揩木最为担心的就是这个小女儿。罗选是长女，耳濡目染，也为罗格非担心着。他们相信命理平衡说，福多少，祸便多少。而罗格非自出生以来，钱易赚，书好读，这人……

　　罗选叹了口气，看着从书房出来的妹妹，再次为罗格非的婚姻投了反对票！罗格非个子中等，栗色的长发随意地盘扎在脑后，肤色偏黑，五官……问题就是出在这五官上，她的眉目生得太好！修长而整齐的眉毛，眼睛更像是盛着钻石般的晶亮！都说眉目主情，从这方面看，她的妹妹实在是个多情的人！又说聪明自眉眼，罗小妹这眉眼实在太具聪明像了！

　　再加上顾问春那显赫的家事、缺乏管束的性子，这两个人，怎么能让人放心！

　　罗格非在姐姐的身边坐下，笑意盈盈，接过姐姐倒的水，润了喉咙，才问起姐姐的来意。

　　罗选深吸了口气，直奔主题，把劝婚的话一句一句念出来。

　　“小妹，顾小郎可不是适婚人士。你们医院就没一个青年才俊可选吗？”

　　罗格非笑着等她继续说下去。

　　“我不是听说你们医院新来个博士，帅得人神共愤吗？”

　　听说？唯一的八卦来源是罗牧吧！罗格非摇头：

　　“罗牧总说自己自己帅比潘安俊盖宋玉才胜司马相如！”

　　对比现在他的残绿少年样子，罗选被水给呛了一下！与岁数差得更远的堂弟，她觉得鸿沟难越！

　　“小妹，顾小郎花着呢，一年换了不少女朋友，听说还常年包养小明星！脏着呢，你是医生，这么脏还要？”

　　罗格非微晒牙齿，把水杯往茶几上一搁，道：

　　“姐，外间不也说我样子丑陋、性子顽劣？传言而已，不足为信。”

　　罗选好歹也多活了她几年，怎么会被这等言语给搪塞过去！

　　“但凭你们认识的地点我就觉得他不可信！”

　　要说起这两个准备结婚人士的初次见面，还真如外界所说，就是在医院！

　　在罗揩木的强烈反对下，罗格非还是上了医科大学，今年刚毕业，就在本城实习。她那天刚好肚子不舒服，去了一趟妇科门诊。刚好，遇见也苍白着脸色的顾闲楼。她与顾闲楼因为罗牧的关系一向多有接触，两人自然熟络地交谈起来。而后，便是遇见来接妹妹的顾问春，在顾闲楼的介绍下，两人也算认识了。

　　罗格非只说是在妇科门诊认识的，也没说是通过顾闲楼，当然会让人产生遐想，加上外间的传言附会，也就难怪家人凭这一点反对了！

　　罗格非想解释，但，罗选的小手一挥，陈列性总结：

　　“你们认识不长，感情不深，结婚为时尚早。我们一不贪钱二不贪色，就顾问春这人，除开这两样，没什么值得争取。爸爸一听你要嫁给顾问春，已经住了三天医院了，还是你一手扎的针！就为了这样一副皮囊，你要让我们全家、不！是全罗氏上下二十三口人都不安宁？”

　　罗格非真是哭笑不得，还全罗氏！

　　“姐，就一副皮囊，为什么不安宁？”

　　罗选立刻讪讪笑开，对啊，为什么不安宁？理由说出来，罗格非岂能相信？

　　不过，想想垂头丧气、仿佛末日来临的老爹与罗二伯，罗选立刻狠下心肠，就算坏一姻缘要倒霉九辈子，她也不能让小妹由此踏上未知的可怕！

　　“小妹，顾问春太好了，我们不要高攀，免得折福！”

　　罗格非耷拉着肩膀，就算听了这么多年，每每这奇怪的论调一出来，她还是承受不住地想干脆失聪！

　　“姐，就是因为我一辈子顺风顺水，所以，才要找个难对付的男人当老公。说不定，他婚后就把我撇在家里，自己满世界快活去。我就把没遭过的罪一下全受遍了，然后，长命百岁！”

　　罗选尖叫！

　　“就是这样我们才不要和他结婚！他要是出去混，把什么病都带回家怎么办？要是他有暴力倾向怎么办？要是他三天两头闹桃色纠纷，那些女人因爱生恨找上你怎么办？”

　　罗格非百般无奈地从书籍堆里翻出一副内脏器官拿在手上拆拆卸卸，还没把一个副肠子给挑完整，就听见姐姐的尖叫越发凄厉，还加了干呕的声音。罗格非满意地看着敞开的房门，果然，只要看到这些东西，不出三秒，姐姐必定飞奔离开！

　　她叹了口气，慢腾腾地站起来，把门关上，又回到书房里，继续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