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传说之横空出世》何佳小百合

9、秦淮河畔传莺音

　　乌云珠抱住阿伊妹儿坐在墙角下，眼前一阵发黑。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原来是多么的软弱。那千万人仰慕的郡主，草原上的撒欢与骄傲只是幻影而已。自己终归是个柔弱的女子，不懂得如何面对人生。这时，院落中走出了一位四十多岁胖胖的女子，衣着艳丽，眼睛很有神。乌云珠实在没有力气去掩藏了，同时也希望这位大姐给她们帮助。这中年女子眼色很灵，马上发现了墙根下的两个女孩子，吓了一大跳。见其中一个浑身是血，另一个面挂泪痕，头发随意的披散着，身着月白色的衣裙，料子很好，一看便像大户的小姐，又比大户的小姐多了份洒脱与悲哀。她迟疑了一下，走上前去，和蔼的看着乌云珠。轻声说：“小姐，你们为何落入了我的院落？”乌云珠放下阿伊妹儿，用哀求的语调对她说：“大姐，快救救我的姐姐吧，她流血很多，快撑不住了！我们沦落天涯，没有去处，但一定会报答您的！”妇人眼睛一转，目光迅速从乌云珠身上扫过，心想沦落天涯的人竟会有如此的打扮和举止。乌云珠见她没有反应，焦急万分：“您救救她吧，我没有力气为她寻郎中，你一定救救她！”妇人嫣然一笑：“也罢，救人一命，那是积德，来人，快把两位扶进屋中，马上请曹大夫过来！”话音刚落，十几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跑了出来，有的力气还挺大，将两位扶入了屋中。这些女孩子都是粉色衣裙，头发编成一个辫子，不佩戴任何首饰，看起来也干净，很讨人喜欢。阿伊妹儿被抬到了床上，一会儿大夫来了，并为阿伊妹儿治病，乌云珠业类的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辰，乌云珠醒了，见床边站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儿，看着自己，也是那副打扮，样子很讨巧儿，眼睛细长，浅浅的笑着。乌云珠竟也笑了，许久没有这样的宁静了。乌云珠问这个女孩：“你叫什么名字？这里是什么地方？”女孩儿说：“我叫杏儿，这里是教坊，方妈妈教我们唱歌跳舞，说以后给客人们看的，这也是谋生的行当。”乌云珠心想，这不就是栽培歌伎的地方吗?但同时又很好奇。忽得想起了阿伊妹儿，问道：“那个和我一同来的小姐呢？我想去看看。”杏儿面露难色：“她，不太好……”于是引着乌云珠来到了阿伊妹儿所在的房间。已为郎中对这床上的人不住地叹气。乌云珠热泪盈眶，才知道阿伊妹儿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离开了人世。
　　乌云珠好几天精神头才刚刚足一点。一直厄运连连的小郡主似乎也不怕在家一道厄运了。她就是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不幸的会是自己。阿伊妹儿的死让他更觉得孤单，同时认为自己的处境更加的艰难。她强烈的渴望一个归属感。方妈妈很帮她，选日子为阿伊妹儿下葬。其间，她还看孩子们在方妈妈的带领下学习弹琴、跳舞。也觉得从中得到一些活下去的力量。
　　几天后，方妈妈找到乌云珠，与她深谈：“孩子，你说你无依无靠也怪可怜。我看得出来，你通音律。我认识在金棱开歌馆的人，你若愿意，可以在里面表演，这是歌伎的营生，说来不好听，可是卖艺不卖身。你不是我买来的姑娘，所以来去自由，我们都是只收份子钱。”乌云珠细细想来，自己现在是一位没有来由的人了，以后怎么活在世上还是不知。一从这教坊出去，没准又遭人追杀，去唱唱歌儿，也是消遣，不高兴就走了，没有人会知道。这是贵族小姐的浪漫在作祟。她哪里知道，这样的经历，对于很多人来说是抹不掉的污点，更是一辈子的买卖，如得容易，出来难。乌云珠答应了。
　　方妈妈送乌云珠到了金陵的秦淮河畔。白砖青瓦的小楼傍水而建，路上车水马龙好不繁华。巷子深处，总是传来动人的歌声。乌云珠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看似繁华实则宁静的地方：月亮升到了房檐，每个人都静静的留连，小楼中欢声笑语在水光中交错，红色的灯笼在风中摇晃，好一派纸醉金迷！
　　乌云珠唱歌的地方就在秦淮河畔，门面富丽堂皇，据说是王宫贵胄经常出入的地方。方妈妈对掌柜的说：“这丫头什么都不说，，只道自己是商人的女儿，现在孤身一人，可看得出来她气质非凡，经通音律，是棵摇钱树。”乌云珠有一个单独的房间，布置的很优雅。红幔吊在房子正中，把抚琴的榻子宾客的坐榻隔开。窗户对着秦淮河，屋中有好多花朵，香气袭人，大家都唤乌云珠为云儿。
　　到歌馆的第二日晚，乌云珠有了客人。一位身材高大、气宇不凡的人进了乌云珠的房间。乌云珠坚持垂着纱帘，使客人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她今天穿着一身白色的汉族人衣裳。但见走进来的人身着枣红色绸缎的长褂，面色黝黑，发髻高挽，眼睛又大又圆，炯炯有神，额头宽阔饱满，面目中透着宽厚。二十六七岁的年纪。他进来一抱拳：“小姐，在下有礼了。今天只听曲儿。”说罢，坐在早就准备好的席子上，面对着乌云珠的沙帘。乌云珠也不言语，她感到对眼前人很熟悉，很愿意为他唱歌，于是马上调好了琴，唱了一曲《山鬼》，是屈原作词，一位隐士作曲。乌云珠从一位汉人那里学到了它。因喜爱其歌词，百唱不厌：
　　她的声音圆润，好似云朵般飘在夜空中，又有那么一丝悲凉，若有人兮山之阿⑴，
　　被薜荔兮带女萝。
　　既含睇兮又宜笑，
　　子慕予兮善窈窕。
　　乘赤豹兮从文狸，
　　辛夷车兮结桂旗。
　　被石兰兮带杜衡，
　　折芳馨兮遗所思。
　　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
　　路险难兮独后来。
　　表独立兮山之上，
　　云容容兮而在下。
　　杳冥冥兮羌昼晦，
　　东风飘兮神灵雨。
　　留灵修兮憺忘归，
　　岁既晏兮孰华予？
　　采三秀兮于山间，
　　石磊磊兮葛蔓蔓。
　　怨公子兮怅忘归，
　　君思我兮不得闲。
　　山中人兮芳杜若，
　　饮石泉兮荫松柏，
　　君思我兮然疑作。
　　靁填填兮雨冥冥，
　　猨啾啾兮狄夜鸣。
　　风飒飒兮木萧萧，
　　思公子兮徒离忧。与歌中见不到新上人的女神的心意正好契合。对面的男子很是斯文，一直静静听着，动都不动一下。等乌云主唱毕，男子轻轻击掌，眼中渗出一丝欢喜之色。乌云珠自己好像也舒服很多，很多忧愁伴着歌声抛向了九霄云外。她不禁对对面的男子产生了好奇：“公子，您是着烟花之地的常客？”
　　“哦，在下与朋友四处游览，头一次到此，在下没有在这里留连的嗜好，但倾慕汉律。”
　　乌云珠不禁笑出声来，心想这人有心想听汉人的小曲儿，想不到竟闯到了自己这个胡人女子这里。忽然调皮起来：“好，那我为公子在吟唱一首。”
　　乌云珠谈起了琵琶，唱的是一首女真人的情歌：
　　野菊开山野
　　彩蝶飞绿荫
　　心随哥哥走
　　共饮甜酒来
　　那个男子一惊：“小姐，您不是汉人？这可是女真人的调子！”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奴为公子吟唱，公子听就是了。”
　　“呵！”男子笑了一下。“告退了，小姐明晚可否再为在下吟唱？”
　　“可以！”
　　男子作了一个揖，转身离开了。
　　第二日清晨，乌云珠又细细回忆起两人相见的一幕。竟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好像这次相见预示着什么似的。
　　傍晚过了一个时辰，他终于又出现了。还是那套打扮，冲着乌云珠一拱手，随即坐下。乌云珠早就调好了琴，歌咏了一首《大胡笳》，婉转动听，又有些许的凄凉，男子竟十分动容，眼中闪烁着光辉。他颤抖着声音说：“您的歌声像清泉一般流到了我心里。”乌云珠听了这话，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
　　“小姐是哪里人世，怎么称呼您？”
　　“我…我来自北方，是女真人。您，您叫我云儿就好了。那您呢？”
　　“啊，我来自蒙古王廷，游历至此。请叫我于丹。”
　　乌云珠知道这是蒙古族人，十分欢喜。泪水不知不觉掉了下来，赶忙拭去。
　　“歌儿是怎么学来的？”
　　“母亲，还有云游四方的歌者，他们都是我的老师。”
　　“那您是怎么到这里来的？金陵虽好，锦衣玉食，可那是别处的繁华，不是家乡啊！”
　　“我不知何去何从，我的心不知归向何方。一场灾难让我无家可归，跑出来后无所事事，就在这里唱歌了。”
　　于丹沉下了头。
　　“小姐，您要坚强！我今年三十有一了。可以说半辈子已经过去了，认识沉浮便是如此。”
　　“哎，您说得轻松，我就是提不起精神来。”
　　“呵，所有的苦痛终将成为过去。”
　　“我时常感到恐惧。恐惧后半生，恐惧遭遇的一切。”
　　“这是十分正常的，但恐惧过后还是要勇敢地面对，才会忘记恐惧。”
　　“勇敢？您叫我如何勇敢？有家难回，只能在这里唱歌。”
　　于丹也十分痛心，眉头紧锁，“在我遇到困难时，想得是自己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不能倒下，这样才能帮助身边的人。”
　　这时，朗月高照，乌云珠推开窗户，遥看那明月，这也是照在草原上的一轮明月啊。她的泪水又挂在了脸颊上。
　　“小姐，不早了，在下告辞！”
　　一连三日，于丹都在同一时候来听乌云珠的歌。第四日，乌云珠撤掉了纱帘，于丹看到了一位身着白色纱，眼睛圆圆的小姐，笑意顿时浮现在了他的脸上。
　　“小姐，你我萍水相逢。”
　　“却如此投缘”乌云珠接着话往下说。
　　“是啊，您的歌声如我的至宝。有时它像云雀在云端，有时又像百合开在山谷。”
　　“公子过奖了，唯有歌唱才能让我忘却烦忧。”
　　“失去家园的不只是你一人！我听说长白山脚叶赫部发生了轼君篡位的惨案，也有激烈的交战，那么战争也让很多人失去了亲人与家。刚才我还在饭馆中见到新任大汗的走狗，下江南为的是摧毁老汗王的亲信与家奴。”
　　“啊？您怎知是走狗？真的弑君了？”乌云珠直直的看着于丹。
　　“席间我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说什么要到绍兴，好像有一个老汗王的将军藏在那里。至于老汗王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
　　“是嘛！”年轻的郡主胀红了脸。
　　于丹马上猜到了这个神秘的女郎定与叶赫部有着紧密的联系。“小姐也牵涉其中吧？您是叶赫部的人？”
　　乌云珠咬了咬嘴唇。
　　于丹一抱拳：“小姐的歌声清丽优雅，一定是位善良的人儿。于丹就要回家乡了，小姐若是没有依靠。可以到王廷去找我！提到于丹，人们便会知道。”
　　乌云珠飘飘万福，由于得到了“亲人”的所在，竟对于丹的离去没感到十分的悲伤。
　　这一晚，乌云珠想无论如何，要找到那个将军。她仗着一身武艺，收拾东西，留了一封辞别的信，从窗户跳出去，直奔绍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