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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华彩段之三:残忍入骨的颤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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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缕缕透过窗帘大敞的落地窗投射在室内的地面上,随着时间的迁徙,阳光覆盖的范围渐渐拉大,直至罩住了正中的豪华双人床上。陷在绵软床垫里的少年过久处于黑暗的眼睛难以适应过强的光线,皓白的手臂横隔在面上,手背遮住了前额,抵挡了强光的侵袭。
“嗯……”迷迷糊糊地嘟囔一声,纤长如翼的双睫微微颤了颤,少年孩子气地抱怨出声,“好亮……”
“唰——”恼人的阳光终于被强制退居室外,硕大的寝室里弥漫在灰色地带之中。
睁开眼睛看到不可能出现在房里的人,少年不敢置信地闭上眼睛,暗笑自己白日做梦。
“不想看到我吗?”
清冷淡然,确认无误如此特殊的声线独属于某人后,少年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梦呓般唤道:“初音……”
“不然你以为是谁?”兴起逗弄少年的心思,我佯怒道。
“不、不……”少年神色紧张地解释,“我以为昨天的一切是我的幻觉,我以为……”
“以为我会一如既往地对你不闻不问?”
少年还当真点头承认,若是在他清醒时,绝不可能会有这般直接无讳的反应。平日里,总习惯心思转个九曲十八弯,不让人消停的人,想不到似醒未醒时会这般可爱。
心思转动,我试探地问道:“为什么会想用‘初音’这个名字来开户?”
“因为……”迷茫的双眸蓦地被清明取代,少年不上当地越过雷区,“初音刚才说什么了吗?”
白白错过了一次逼供的机会,我不无可惜地哀叹,嘴上却是另一番说辞,“说你该继续昨天未完的话题。”
昨日弦先是体力被榨取大半,后来又耗费心神布局,终于不堪负荷地晕倒过去。我们之间的对话也就因另一方的不醒人事而不了了之了。
“昨天的话题?”弦不解地反问。
真想不雅地望天翻白眼,这小子太会得寸进尺了,“你不会想把夏维特•尼基斯亚的所有‘成果’都据为己有吧?”
懒懒地坐起身,弦理了理凌乱的发丝,“的确蛮想的。”
“小心贪多嚼不烂。”适时地提醒一句。
少年动作一顿,不敢相信地看向我,像是在确定那番话是否真的出自我口,“你,在关心我?”
撇撇嘴,“不可以吗?”
“呵呵……”少年单手捂住双眼,嘴角的弧度越拉越大,最后好似抵受不住地弯下身子,伏在质料高级的被面上双肩剧烈震颤。
“有那么好笑吗?”我眼角抽了抽,难得的一次好心却得到这样的回应。
“呵……不、不是……我只是太高兴了……”压抑不住的笑意连同回话含糊不清地传出。
弦的行事言谈常常让人模糊了他的真实年岁,其实他也不过只是个过于早熟的孩子而已。能够开怀大笑,而不必遮掩真性情的生活,对常人来说简单至极,但是对他而言,却是奢求。
“能够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我暗示着。
“我知道。”清了清嗓子,弦捂住嘴思索,“所以我把所有的权益都移到另一个户头上,我打算再往下派发,最好能够一小笔一小笔地分散处理,这样就不会引起过多怀疑了。”
这种处理方式倒是得宜,“那么夏维特•尼基斯亚,你怎么打算?”
少年笑若灿阳的脸蓦地阴沉下来,眼里流转着遏制不住的狠意,“我当然会‘好好’回报他!”
睚眦必报的性子啊,夏维特•尼基斯亚,你真该去真主面前好好祷告一番了。
“这些我会处理的,不会给你造成麻烦。”
我原就不打算插手,还是看戏人的角色适合我。既然他都严明了,我也不会自找麻烦,遂点头回应。
舒适地靠向床头,少年无辜地眨眨眼,“初音不介意为我受挫的心灵来首修复之曲吧。”
那语气说有多无辜就有多无辜,我突然觉得手痒痒的,直想扁人,那明明就是赤裸裸的命令!
无奈,受伤的人最大,我还没差到和病人计较,拿出专属乐器,我示意少年点曲,“想听什么?”
“你之前演奏过的那一首,《魔鬼的颤音奏鸣曲》。”少年不客气地开口。
“塔蒂尼的《魔鬼的颤音奏鸣曲》?你似乎特别钟爱这一首。”
自从我上次兴起演奏过,私底下不止一次地听到阳台上传出的练习声,感觉弦像是在寻求什么感觉似的。
“你不觉得《魔鬼的颤音》很适合我吗?搞不好我内心深处也隐藏了一个魔鬼,等着哪天释放出来为祸人间。”少年说得似真似假,眼神里却满是认真的神色。
我玩味地勾起唇角,“好啊,我倒是蛮期待你会怎么为祸人间。”
岂料少年却不满意,仍执拗地强调,“你没想过要阻止我吗?若是有人在旁时刻看着我,魔鬼再厉害也出不来。”
唇角的笑意渐淡,语气倏地转为严厉,“我又不是悲天悯人的救世者,这个世界如何与我何干?”
“那我呢?”少年不自觉地脱口而出,眼含急切地凝视着我。
“终于说出目的了?”我揶揄着急切的少年。
弦咬咬牙,最后决绝道:“是,我想要你的承诺,我想要你一直陪在我身边,我想要……”
皱了皱眉,“为什么?”我截断少年激动的话语。
“什么?”少年疑惑地反问。
“为什么会想要我陪着你?仅仅是因为我收留了你?所以让你产生了依赖?”我一叠声地提出三个问题。
“不是!我……”
“那么是我身上还有其他你可利用的?”我步步紧逼地质问。
“没有,我从没想过利用你……”
“那么你执意跟着我的意图是什么?别有居心地跟我学小提琴是什么?”
“没有,没有……”弦慌乱地摇头,焦急地想为自己辩解,“我承认一开始自己不够真诚,可是……”
“因为你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所以才要依仗我,对不对?”
“没有,我可以的,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我俯下身直视着那双满含焦急的琥珀眼瞳,一字一句地蛊惑着,“对,你一个人也可以,你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即使要,那个人也绝不是我。”
双瞳骤然紧缩,一霎那间,少年只觉得一颗心不住往下落,没有止境,冷彻心肺的寒意却直往上冒,心尖不可抑制地漫上浮浮沉沉的悲哀。
心里在呐喊,在悲呼:初音,你真自私!自私得残忍!
迎视少年控诉的眼神,我笑得温柔,笑得怡然。
我承认我是自私,别人的人生我根本没有义务负责。如若应允了承诺,最后却遵守不了,这样的温柔一刀才是真正的残忍。
“弦,你说,是不是?”语气极柔极柔地绕在舌尖,轻吐向怔愣住的少年。
眼里渐渐漫上悲凉,“……是!”语气里潜藏着一丝不可察的怨愤与不甘。
我抿唇一笑,笑意越来越盛,“我知道聪明如你绝不会令我失望。”
“对,我不会令你失望……”弥漫在心头的悲哀蔓延至嘴角,那一抹苦涩的笑弧让人想忽视都不行。
弦,你要明白,这世上没有谁是失不了谁的!
悠闲的午后,一杯顶级祁门红茶,一本遗世孤本残卷,慵懒地半躺在欧式躺椅上,烈日强光被大大的遮阳伞阻隔,微带热气的和风徐徐吹来,这种悠闲的日子真是种奢侈的享受啊!
这小日子过得和美,都快让人上瘾了,难说提供这种舒适的鸦片式生活的少年不是存着什么不明心思。
放下书籍,悠然地端起瓷杯以手指摩挲着杯沿,“在这么下去,我的骨头都快舒散了,以后离不了这种生活可怎么办呀?”
对面的少年眼神有些躲闪,手一顿,继续调着弦,转移话题,“《魔鬼的颤音奏鸣曲》,我练好了,你要听听看吗?”
紧紧盯视着少年,直到他略微逃避地侧过脸,我才收回慑人的目光,淡淡道:“好呀。”
少年暗自舒了口气,架起提琴,突然道:“我打算脱离三神财阀了。”
“嗯?”我依然闭着眼。
“现在的三神财阀已经对我无用了,少了三神弥生的三神财阀也该快走向历史了。”
我心一惊,蓦地睁开眼,“少了三神弥生?什么意思?”
我的过度反应引起了弦的侧目,“听说是突然失踪的,没有任何预兆。三神家族已经延请军方警备寻找了,不过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失踪?”我喃喃低语。
和那个餐馆老板一样消失了,也就是说三神弥生已经功成身退了?
“对,就像凭空消失在这个世界,连存在感都在慢慢淡化,甚至有大部分人都快忘记三神弥生这个人的存在了。很奇怪,是不是?” 少年笑意盈盈地说着冷漠的话语。
抿抿唇角,我在意的倒不是这个,“在三神弥生消失前,有什么异常吗?”
弦蹙眉沉吟,“那倒是没有。不过在我要见他的时候,秘书突然就找不到人了,之后就被断定失踪了。”
“是么……”无迹可寻之下,我随口问道:“你找三神弥生就是为了脱离三神财阀这件事?”
“是。”
冥冥中某个点突然接连上了。
餐馆老板消失是在弦进入三神财阀之后,而三神弥生消失则是弦要脱离三神财阀时。那么假设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弦在三神财阀的过度,更确切地说是弦踏入上流社会的根基,这一切都是围绕着弦所展开的设局。
究其原因就是在为弦的未来铺路,按照既定的命运。而我的存在则是在弦背后推一把?
养成游戏,还是性格养成。幕后之人是打算以我为蓝本来塑造一个全新的三神弦。而弦也不负所托,在我无意的影响下,他慢慢以我为基准来考虑处理事情了。
或者说幕后之人是打算借由三神弦来重现我的过去,他/她的目的何在?
啊,推理游戏变成了捉迷藏了。呐,希望你能藏得更隐秘,千万不要让我捉到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