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音源边缘人》零初玖末

38、第四局：无关风与月

　　万籁俱寂。

　　音乐划下尾音的那一刻，场中的武士同时由高空落地，手中的网球拍直指场边的少女，与她前举的琴弓遥遥相对。

　　汗滴滑落的脸颊，气喘不息的胸膛，颤抖不已的双手，仍然处于兴奋状态的两人怔愣过后相视一笑，眼神交汇着难解的讯息。不约而同地举起手中的球拍和琴弓，男子凝空跳起在空中击出一个扣杀，而少女右手琴弓在弦上一划落下了最后一个音。

　　一场音乐与运动的完美合作无声落幕，场上爆发出轰鸣的掌声，不知不觉间场外已聚集了大片人群，仿似里三层外三层，几乎整个小镇的居民都倾巢而出了。

　　此时才察觉四周状况的两人心里一毛，把球拍和小提琴放在轮椅旁边，越前南次郎双手抱起初音就跑，连轮椅都不顾了，甚至球拍和小提琴都来不及亲手还人致谢就被激动万分的人群逼得不得不逃离。

　　那场面何曾是屹立网坛不倒的武士所经历过的，而两世为人的初音也不曾体验过被万人所追逐的盛况。

　　一连的走街窜巷，躲藏闪避，终于在小镇边缘的湖岸摆脱了难缠的镇民们，越前南次郎直接乏力地瘫倒在了岸边的草地上，被护卫周全的少女也从他身上向身边的草地一翻，调整姿势平躺着。并肩卧倒在草地上的两人双目对视，皆气喘不已，却又忍俊不禁。

　　“我、我第一次……知道原来、音乐和网球也可以这样搭配……”越前南次郎气喘着说道。

　　少女单手枕着头，笑意盈盈地问道：“如何？谢幕自然该有音乐陪衬，可有令你满意？”

　　“满意、满意之极！”侧头对视的越前南次郎脸上是柔和的笑容，清透而暖人，不似烈日的灼人，那是一种恍若点燃在心间的烛火般温暖且舒心。

　　脸上的笑意一瞬间收敛，初音缓缓转回头躺平望向天空，轻喃，“南次郎，我们去纽约吧。”

　　良久无声，半晌后男子低沉略带不稳的嗓音才响起，“是啊，该回去了，回纽约……”

　　低叹一声，少女望着天空干涩地眨了眨眼，“现在我突然很想看看你的孩子是什么样的。”

　　察觉出少女的转移，男子掩下复杂的神色，忽然笑出声，“他啊，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一个。”

　　“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他可比我嚣张多了，连老爸都不叫，整天臭老头的叫个不停。”南次郎用着夸张的口吻笑着抱怨。

　　“不愧是父子俩，你都叫他臭小子，他当然不会乖乖地喊你父亲了。臭小子和臭老头倒是很押韵啊。”少女咬唇忍笑，笑中依稀可见一丝丝的不自然。

　　“算了，在他面前我是无法体会到作为父亲的优越感了，还好我还有一个儿子，至少要把他培养成尊师重道的孝子才行。”越前南次郎含笑计划着美好的未来，故意夸大的语气效果绝佳地调动了气氛。

　　另一个儿子？越前龙雅？尊师重道的孝子？

　　虽然不想打击男子，可是少女还是不由得闷笑出声，“你是说越前龙雅？他绝不可能成为你想象中的那样，过于追求自由的性情会让他踏上满世界流浪的离家之途。”

　　越前南次郎霍地坐起身，瞪大眼看着少女，“你怎么会知道龙雅的？他是我堂兄的遗腹子，过一段时间我才会去日本领养他。除了已逝世的堂兄堂嫂，没有人知道他会成为我的儿子。”

　　少女笑意渐渐加深，眼里深邃并不见底，“如果我说我会预言，你相信吗？”

　　闻言眼内风云变幻，越前南次郎恍惚想起与少女的初见，神秘的出场方式，诡异的能力，以及谜样的身份，他突然发现自己对于她的所知少之又少，两人的距离如海深、如山高。

　　一声低微的叹息湮没在男子重新躺倒的声响中，他也随着少女望向无边无际的天空，眼里的光芒渐渐湮灭成空，“初音，你不是一般人……”

　　右手高举张开五指，少女透过指缝看着被分裂的天空，微眯起眼，“你说的对——”霍地手掌一抓，就像握住了整片虚空，“我不是一般人！”

　　心神一阵憾然，越前南次郎下意识地侧头看向躺在身边却好似远隔千山的少女，苦意慢慢渗入笑容中，痴痴地喃语，“所以没有地方留得住你么……”——所以也没有人能够留住你飞翔的羽翼吗？

　　“我现在不是留在这里了吗？”少女眼中闪过一抹异光，快得让人捕捉不到。

　　眼见少女不以为然的神情，越前南次郎拧紧眉，“初音，你明白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南次郎，”少女斜过手在对方愣神中缓缓抚上他紧皱的眉头，“有些事并不需要说得太明白。”

　　南次郎的心一霎那像是背上千斤重的负压直往下坠，无可否认，少女已经间接回答了他的问题。其实答案一开始他就知道了，只是心里不免为她怜惜心疼，没有能够留住她的牵绊也就意味着少女一生的寂寞独行。这是唯一一个能够理解他的人，也是第一个一眼看穿他的女子，她那水晶般通透的眼眸里满载着他人所无法了解的复杂，可是那复杂之后却是他最为心疼的悲哀，她的一生不该这般悲凉啊。

　　男子不加掩饰的怜惜经由眼神的传递一丝不漏地缓缓汇入她的心窝，少女心里一动，不自禁地变换语调，柔声调侃，“南次郎，不要再这么看着我了，我可没打算与有妇之夫展开一场禁忌之恋。人夫对于一般情窦初开的少女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你还是改一改你那重情的性子吧。要知道过于重情就会变得多情，更甚者演变成滥情。呵呵，做你的妻子真辛苦啊。”

　　脱轨的情愫疾速退回眼底，重新回复清明的南次郎羞恼地低喊。“初音！”

　　“好了。”初音笑笑地收回手，像是相交多年的老友般动作自然，语气熟稔，“不逗你了，我们走吧。”

　　被指使惯了的南次郎依言起身扶起少女，背转身示意她爬上来。初音微一迟疑，最终还是搭上了宽广的肩膀缓缓靠上去。

　　南次郎背着身后的少女，步伐轻稳地沿着岸边慢慢散步，时不时两人低声交谈几句，尔后又默然无声地享受着舒缓宁静的美好时刻。

　　背上的少女抿抿唇，踌躇地将头慢慢搁在稳重厚实的肩上，羽睫轻扇缓慢地闭上眼睛。察觉到肩上的重量后，背过身的男子无声地笑了笑，将脚步放得更轻，心里也随之放松。

　　这一刻他们之间没有他所钟爱的网球，也没有她所执着的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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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无话地回到了居所，南次郎安置好少女后便出门去寻回遗落的轮椅，收拾烂摊子了。

　　注视着男子的身影逐渐淡出视线后，坚持留在庭院躺椅上的少女随即卸下嘴角的笑弧，凝视着眼前的空气拢了拢眉宇，低声叹道：“漫迷，出来吧。”

　　一霎那间，少女眼前虚无的空气中凭空出现了一个装乖讨巧的小精灵。

　　讨好地对着少女傻笑，发觉无效后，小精灵使出杀手锏直接扑上了少女的怀里，楚楚可怜地哀嚎着，【音音～～漫迷好想、好想音音啊～～～～】

　　少女无动于衷，肃正脸，【真想我的话，怎么会到现在才出现？】

　　怀中的小精灵明显地一怔，低垂头支支吾吾，【因为、因为……】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是不是闯了什么祸？】

　　漫迷霍地抬起头，大眼里闪着崇敬，张大嘴，【音音怎么知道的？】

　　少女眼睛一锐，冷冷一笑，【要不你怎么会躲着不敢出来见我？】疑问的声调听得人胆颤地一哆嗦。

　　小精灵干笑着，仍不死心地再次确认，【音音知道啦？】

　　【别忘了我们的灵魂契约。】初音凉凉地提醒。

　　后悔莫及的小精灵一脸愁苦，扭捏地对着手指，【漫迷忘了……】

　　【那你应该还没忘记在此之前你做过什么吧？】初音冷声质问。

　　小精灵身子一缩，可怜兮兮地对着少女施展无辜的绝招，【音音不要这样，漫迷怕怕！】

　　无奈地低叹一声，初音放缓口气，【漫迷，为什么之前我感觉不到你的存在？】

　　情绪来得快去得快的小精灵讶异地瞪大圆圆的双眼，【音音也这样吗？漫迷那时候也感觉不到音音，好害怕、好害怕，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圆溜溜的大眼里泪花闪现，泫然欲泣。

　　双手托起精灵举到眼前，初音柔声哄道，【乖，漫迷不哭了。】

　　话毕，临出眼眶的泪水奇异般地收了回去，小精灵郑重地点着小脑袋，【音音说不哭，漫迷就不哭！】

　　少女哭笑不得。真是说风就是雨的性子，她都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气了。

　　屈指轻弹了小精灵的额头，初音无奈道，【说吧，你之前都做了什么，为什么会感觉不到我？】

　　小手捂住被弹中的额头，漫迷扁着嘴，【漫迷没做什么啊。和音音分手后，漫迷就去找伙伴们了，可是它们都睡着了，一个个都不理漫迷的说，还好漫迷找到了莉莉，后来就一直和莉莉在一起。对了，莉莉是《金色琴弦》里的音乐精灵哦，漫迷怕音音一个人无聊，还抢了它的小朋友去陪音音呢。】

　　迎着小精灵期许的目光，初音只好奖励地揉了揉那泛红的额头回应，【漫迷真乖。还有呢？】

　　得到夸奖的小精灵高兴得笑眯了眼，月牙弯弯的，【没有啦，漫迷就和莉莉一起玩了。】

　　【真的？】

　　【真……】漫迷突然止声，眼睛四处飞瞟，心虚地挠挠尖尖的耳朵。

　　深知其性情的初音故作思索地沉吟，【莉莉是音乐精灵啊，我看我还是把你换成莉莉吧……】

　　好似晴天霹雳的一句话，小精灵猛地飞到少女面前，双翼快速扇动着，急切出声，【音音不要把漫迷换掉，莉莉不好的，很不好，还有它已经沉睡了……音音不能不要漫迷……】

　　捉住话里的破绽，初音诱哄着，【莉莉为什么沉睡了？漫迷不是一直和莉莉在一起吗？】

　　【因为莉莉帮漫迷穿越时空才会力量不济陷入沉睡的……】心直口快的小精灵慢半拍地捂住嘴，可惜话已经出口了。

　　并指捉住轻薄的羽翼，初音微眯眼，凝声问，【哦？帮漫迷穿越时空啊……那漫迷穿到什么地方了？】

　　小精灵难受地扭了扭小身子，皱皱鼻子，苦哈着脸，【漫迷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漫迷、漫迷是因为突然间感到音音好像离得好远好远，莉莉说可能是离开这个时空了，所以漫迷就想去追音音……】

　　【所以你就穿越时空？】

　　小精灵点头如捣蒜，【嗯嗯～～～～】

　　【那为什么刚才没说？】初音掐了掐小精灵肉肉的脸蛋，开始秋后算账。

　　漫迷不闪不避地任由少女掐弄，尔后鼓起包子脸，嘟哝着，【漫迷怕音音嫌漫迷笨笨的，没有用……】

　　因为怕自己必须借由同伴的力量才能成事，并且还把自己弄到哪里都不知道的糗事被少女知道，所以才傻傻地绝口不提吗？

　　明白了小精灵的心思，初音低笑，把小精灵放到掌心，【那漫迷是怎么回来的？】

　　仿佛触到它的痛角，小精灵一下子鼓起腮帮子，气呼呼地开口，【音音要帮漫迷啦。有个人一直想抓漫迷，把漫迷从异时空带回来后就关在一间房子里，还说要把漫迷卖掉。漫迷不想离开音音，也不想被卖掉，漫迷好辛苦、好辛苦地逃出来的，想说去日本等音音的，可是突然感应到好像是音音，所以就找来了，没想到真的是音音耶～～～～】话到最后全然是一付娇嗔的语态。

　　安抚地摩挲着小精灵，初音眼底闪过一抹寒光，【有人想捉漫迷？】

　　【嗯嗯～～～～】漫迷大力地点着头。

　　【漫迷知道是谁吗？】

　　小精灵挥舞着小拳头，义愤填膺状，【漫迷知道，是D伯爵，《恐怖宠物店》里贩卖各种奇珍异兽的店长。】

　　【D伯爵……】轻幽的语声盈盈喃语。

　　【音音要帮漫迷报仇！把他牙齿全打光光，看他还怎么吃甜食！哼哼～～～～】小精灵气鼓鼓地嚷嚷着。

　　【会的。不过不是现在。】少女敛下眼里的异芒，轻声曼语。

　　【吔！为什么？】小精灵眨巴着大眼。

　　【既然D伯爵在这里，那么他应该也在。】

　　【‘他’？‘他’是谁啊？音音为什么要找‘他’？】

　　【漫迷没发现吗？我现在可是一点灵力都没有，而且还被人下了暗招。】

　　小精灵惊慌地张大眼，迭声急问，【音音、音音怎么会没有灵力？怎么会这样？】

　　【刚刚你不是说感应到我的存在，可是又不确定吗？】把惊惶失措的小精灵拥紧怀里，初音柔声安抚，【那是因为我的灵力全消失了，存在感也随之变淡。不过，现在不是有漫迷在吗？】

　　怀中的小精灵猛点着头，【对，漫迷要保护音音！】说着，磨蹭到少女的颊边心疼地呼呼。

　　笑柔了眼，初音拍了拍小精灵，【那么我们现在去找D伯爵吧。】

　　漫迷抬起头，双眼闪着疑惑的大问号，【音音不等越前南次郎吗？】

　　动作一顿，初音缓缓摇了摇头，视线转向大敞的院门，声音一霎那幽远飘忽，“他的世界我已经涉入太深了。我们只不过是两条偶然交汇的直线，擦肩而过之后就不需要再过多记挂。”缓了缓声，静寂的空气里仿佛瞬间凝成冰，“南次郎，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挽留……”

　　直挺挺站在门外的男子聆听着随风送来的话语，无力地靠向背后的墙壁，神情在过长的刘海下模糊难辨。

　　他明白少女是在向他道别，心里的不舍尚未来得及发酵，排山倒海的怜惜心疼随即淹没了他。

　　初音，你可知在你决然洒脱的时候，那落寞的背影让人何等于心不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