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纪事》青翰白蘋

2、第二章

　　“这畜生如此行径！”父皇气得额头上的血管都鼓了起来。

　　我没敢上前，躲在珠帘后面，母后看见我，朝我招招手，“雀奴，过来。”

　　母后想来是知道了下午的事情，她将我抱起，手探了探我的额头，“雀奴长得真快。”我拉下母后覆在我额头上的手掌，顺带自己也摸了摸，摸起来温温的，一点也不烫。

　　父皇不想在我面前发怒，收敛了面上的怒意，我心中恍惚间有些明白了。父皇和母后从不避讳在我面前谈论政事。李氏参政的公主更是多的紧，如今父皇见我不谈，想必是哪个姑姑又做了错事。

　　母后许久没有抱我了，我把脑袋埋在母后衣襟里，猛吸了一大口气，是母后身上的味道。母后抱着我，摸着我的头发，走到父皇身边，“圣人何必因为那竖子气坏了身体，如今既已无法挽回，得看看怎么办才是。”

　　父皇点点头，对我道：“雀奴儿，先去睡觉吧，朕明日同你对弈。”

　　父皇这样遮掩，我便好奇的紧，我看了眼母后，母后也不松口，只示意瑞安带我下去。我直到躺在床上，心里还像有猫儿在挠一样，吩咐绿倚今晚一定要打探清楚。

　　第二日醒来，三哥带着四哥一起来了，又要去上课。父皇们在这里都取缔了大朝会，有事近臣直接面圣，而我们还要继续上课。

　　我见四哥面色难看，便去了四哥身边，“四哥，怎么啦，你今天不开心吗？”

　　四哥看了我一眼，张口欲说，却没有说，“没什么，昨晚没睡好。”

　　说话间，修文馆已经到了，老师已经坐下在等我们了，我便没有再问。说来奇怪，先生上次的课本来是讲在了《千字文》，今日却讲起了吕不韦，只说吕不韦犯上，故应斩，为君者，应怀慈悲之心，却不可施之于豺狼之流。

　　我想，这或许都是因为昨日那件我不知道的事情。

　　下了学，三哥四哥非要把我送回去。我回了内殿，屏退众人，绿倚站在我身前，面露难色，我板起脸来，“绿倚，你应该听孤的话。”

　　绿倚跪下来，膝行至我身边，“殿下，您听了可千万不能冲动，若让圣人和娘娘知道奴婢让这话污了殿下的耳朵，奴婢是无论如何都留不住了。”

　　我点点头，心中却想，哪位姑姑的逸事竟闹得这般大的动静。

　　绿倚看了我一眼，随即低头看着地面，“圣人此前为太子殿下挑中了杨氏女为太子妃，武敏之听说这杨氏女甚美之后，前夜，前夜里将人奸污了。”

　　我坐在榻边，气的手有些抖，这人，这人竟然敢如此欺辱大哥！我猛地起身，环视一周，看见墙上挂着一把宝剑，当即向那边走去。绿倚一把抱住我的腿，“殿下，殿下，您……”

　　我停下步子，看着绿倚，“父皇和母后如何处置的？”

　　我是想听见他被处死的消息以平心中怒火，绿倚又将头低下了，“圣人和娘娘夺了赐给他的武姓，另其还姓贺兰，褫夺所袭周国公的爵位。”

　　“这便完了？”

　　绿倚没有答话，这便是最后的结果了。我坐在地上，心中想着大哥，只觉喉间发苦。绿倚在一旁低声劝我，我觉得烦扰，将众人都赶了出去，独自坐在殿内。

　　过了一会儿，我隐约听见有脚步声，殿里的地砖冰凉，我坐的有些冷，便移到了榻边。我抬起头一看，却是大哥。

　　我见是大哥，心中有些难过，更觉得自己愧对了大哥平日的疼爱，大哥受辱，我却没有办法。

　　“雀奴儿，昨日不是说了同父皇对弈吗，怎么没去？”

　　我恨恨地道：“不想去。”

　　大哥蹲在榻边看着我，“雀奴儿在生父皇的气吗？”

　　我看着大哥澄澈的眼，不懂这种事情为什么会落在大哥身上，大哥早已经入朝，那些臣子和宗室该怎么看大哥，他们一面笑话贺兰敏之的放荡大胆，另一面说不定会嗤笑大哥，只是想想，我肠子就像是揪起来了。

　　见了大哥，我的眼泪忍不住，“大哥，你该怎么办啊，你是君，他是臣，他该死！”

　　大哥将我拥入怀里，“雀奴儿，你还记得韩国夫人吗？”

　　我知道她是我的大姨母，我出生时，她便已经死了，对她毫无印象。

　　“韩国夫人在时，很受父皇的尊宠，她死前，曾拉着父皇母后的手说，希望能照顾好她的一双儿女，但她的女儿魏国夫人不过一年，就跟随韩国夫人去了，她只剩下贺兰敏之这么一条血脉留存。”

　　“韩国夫人是韩国夫人，贺兰敏之是贺兰敏之，他做错了事情，就该死！”

　　大哥摇了摇头，“雀奴，人心不是这样的，你还小，许多事情无法接受。但是，你不能因为这件事生父皇和母后的气。”

　　我一愣，忘记了哭，一截鼻涕没吸溜住，掉到了嘴唇上，大哥给我把鼻涕擦掉了，“雀奴，你不要掺和到这样的事情里来，你开开心心的，就好了。”

　　我刚要张口反驳，大哥凑在我耳边道：“雀奴现在做父皇的太平公主，以后做大哥的太平长公主。”

　　我不知该如何反驳，却也知道我做不了什么事情，尽管我还小，却知道死人是个很可怕的东西。母后性子暴烈，对于亲族不常提起，但是却会怀念死去的外祖父，而对于外祖母总是爱恨参半。身边的人一死，他曾经的坏就跟着一道入土了，只留下了好，母后是这样，父皇也是。

　　我回抱住大哥，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