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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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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这是发生在开始之前的故事。
41
水门醒来的时候,一时还不清楚自己是来到了地狱,还是去到了净土。
周边荒地尘土飞扬,生长着巨大且光秃的树干,垂着成人大小、疑似新根芽又像果子似的东西,远处耸立着高柱似的植物,莲花似的花在黑夜中半遮掩着血月。
随着肚子的咕噜声响起,他才惊觉似的发现自己还活着——毕竟死了还要挨饿,这未免太惨了。
翻了翻身上的口袋,只找到一个碎得差不多的兵粮丸,但能充饥就不错了,水门就着口水咽下,味道是一如既往的难吃。
水门在附近转了一圈,地面寸草不生,树干划不开皮,当发现边缘是一处显然爬不上的高崖,他不得不开始考虑饥饿时吃土——然后因为消化不了,鼓着肚子死去——时,背后传来了落地声。
那是一具比他大几岁的少年尸体,胸口是扎着一把苦无,水门捏着他的右手,从上面的血迹判断出是自杀。
衣服干净整洁,没有缝补的痕迹,虽有茧,但不是做苦活留下的,骨上有圈肉,没有缺食的烦恼。
水门捏了捏上对方还带着婴儿肥、没有完全僵硬的脸颊,手上的血污因此脏了右脸,但干净的左脸仍是一副做着好梦的安详表情。
水门不知道他在做着什么梦,又是为了什么而死,但这副表情——他应该是怀抱着希望而死的吧。
比带着绝望死去,水门想,要好太多了。
接着,水门从少年的忍具包里翻出几颗兵粮丸跟几颗糖果,武器不多,只有几枚手里剑跟一把苦无,塞进随身包里,水门又把他胸口的苦无拔出来。
尸体在这时代不算稀奇,水门一路看过的死者已经足够多了,在他原先居住的村子里还有去收刮尸体身上物品的‘淘金’活动,毕竟死都死了,还不如收刮点东西留下用。
他没有足够且可以耗费的体力来收尸,也就不理了,而且高崖爬不上,那就只能反着来,水门吃了颗兵粮丸,又含了颗糖果,拿着苦无做防身,朝着高柱植物走去。
正面对着的血月很亮,照在那花上,明明是血色的月光,却透着点白,远远看着像朵白花。
血色与白花,这让水门想起了自己逃跑的时候,小腿被草割到,流出来的血滴在一旁的白雏菊上,在大人拦腰拎起他跑时,他回头看了眼,被浸湿成暗色的土地与之对应,红色成了唯一鲜艳的色彩。
异常的,绮丽。
有一瞬间,水门被震慑住了。
但紧随其后,白菊被践踏成泥——细小的反光出现在高柱植物那,这干扰并打断了水门的回想,可也因此,水门隐约看到上方真的有一朵低垂的白花,像是被风吹到树上,扎根在树皮上生长发芽的花。
若这里是幻术,那显得有些突兀的白花,就极有可能是解除幻术的方法。
不过虽是这么想,那距离走起来却比看到的更为遥远——宛如地面到月亮那般遥远。
水门的食物储存在——好吧,他回头一看,也没计算出走了多远时就已经吃完了——但很快,他面前又掉落一具尸体。
还是那个少年。
只是这次瞎了只眼,苦无从左眼插进去直接死亡——所幸口袋里能找出几个兵粮丸,最重要的是还有半罐水,这避免了他即将循环利用自身的趋势。
将苦无收集进忍具包,水门盯着尸体思考会儿,最终还是把尸体留在这,毕竟就是真的饿极,水门觉得哪怕是最杀人如麻的忍者,恐怕也没有敢食人的想法——额,好像看过舔血,这算是吗?——水门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好吧,这可能不算。
第三次掉落的少年缺了半边身子。
第四次缺了左臂。
第五次是烧伤。
第六次心脏被贯穿。
……
到后来水门也懒得数了。
靠着这另类的‘食物供应’,水门踏进白色片状物堆积的区域,它们花粉般地从天空飘落,反射着月光。
水门莫名对这场景感到眼熟,在休息时就想了想,想起了一个被绑着挂在树上的人。
戴着云忍村的护额,是个忍者,村里人将其称作杀死二代火影的凶手——其实不是,因为据说二代火影跟凶手同归于尽了,但二代火影的确死于云忍村的忍者手中,于是仇恨就连接到了整个云忍村身上。
就像生活在海边的村子,在一战结束后把从海上到来的人当作是敌人——因为水之国的敌人就是这么来的,也不管是真是假,遭受过伤害的人总想报仇,偿还回去。
他们村子是在二代火影执政的那段时光里被派出来普查的木叶忍者发现,标记在新版火之国的地图里。
据上代讲,在不丰收的季节里曾收到木叶送来的过冬粮食,改良后的种子带来更多的粮食,使得有所余粮,所以中老一辈都感激从没见过的二代火影,对上位的三代火影感到厌恶,觉得他为了火影之位抛弃了二代火影。
因此在二代火影死于云忍的消息传来后,村里人一度厌恶暗色皮肤的村民,因为云忍村的人皮肤多是暗色,祖上有过通婚的人也会被排斥。
水门家是从西海移居过来的人,据他父亲讲,他的母亲有着金子似的黄发跟雪似的皮肤,只是到他这只遗传了头发。
金色或黄色的头发在火之国不稀奇,比如著名的山中一族,但雷之国也有金发白肤的人——水门觉得他没有被排斥,很大可能是他跟着同龄的孩童一起拿过石头丢过那个忍者。
只要行为是一样的——哪怕这些行为是过去的忍者家族对世敌所做的,如今从家族扩展到了国对国——但只要跟着做,那就是自己人,就不会受到伤害。
由人至族,由族至国。
当‘敌人’的概念随着死去的亲朋好友植入思想中,被称作‘仇恨的连锁’的存在,就会变得越连越多,越连越大,直到再也解不开,直到一方消失。
哪怕是千手跟宇智波,木叶就是他们放下世仇,和解的产物——可若稍微注意下信息,就会发现如今的木叶,千手一族的存在感变得稀薄了。
早些年,村里的老人还在因为‘宇智波斑离开木叶是因为初代火影许诺他会当火影结果食言了的传闻’而鄙夷,觉得那种带着九尾去袭击木叶的人有什么资格就任火影。
接着又讲斑的弟弟被杀,斑败于柱间,却说出那种卑劣的二选一,老人说着亢奋起来,说初代火影当时就应该杀了他,当时的宇智波已经处于劣势,千手一族本可以将其合并,或是屠尽。
在淘金活动时,取走护甲的忍者跟平民的尸体混作一堆,水门没看出有什么区别,同伴在一旁聊着那个忍者,说是下了场雨,人还没死,就是不知道滴滴答答掉的是什么,说着,同伴作了一个捂鼻子的动作,觉得那人现在比咸鱼还要臭。
深夜里,水门拿着从尸体身上得到的苦无划开了绳子,湿地很好地消弱了声音,水门拖着他走了一段路,随后就解开绳子回去了。
水门不知道他之后到底是死了还是活了下来——他希望忍者死了,因为这样就不用担心对方会回来报复。
但在那之前,木叶忍者先一步到达,带着涡之国一夜之间被毁的消息。
村子位于火之国偏雷之国的偏僻位置,是个适合隐世避难的好地方,田地不多,但省点仍够自给自足,因有几位女眷是从几座大山后的海边村落嫁来,偶尔的回去探望聊聊天,也不算是封闭,只是消息颇为延迟。
因此,这个消息的到来震惊了所有人,更别说为了抓捕逃难的漩涡族人,那些人居然点燃了在海边的森林——原先他们看山那边黑压压一片,还以为是暴风雨要来,没想到竟是火烟。
因火之国会水遁的不多,且不够精通,又不似二代火影那般比水影还要擅长,如今的森林已经烧了近五天。
且火之国太大,木叶的忍者分散开来也无法驱逐所以潜入的敌人,随着敌人的避难或搜索,村子极有可能被发现,也怕大火烧到这里,因此木叶忍者建议他们现在最好先去避一避。
这不难,村子一直都备有几个防空洞,只是有些人决定去海边村落看看自己家人的情况,此外,木叶忍者到这还有一件事:带适龄的儿童回木叶的忍者学校就读。
加上他,一共有三个孩子。
按告别时村里人的说法,有忍者保护也安心——但事实上,忍者是第一个死的。
一只苦无,一张连着的起爆符,在一声爆炸后,没了头,毫无疑问是死了。
紧接着是尖叫声。
等回过神来,他已经跑散了。
他没去过木叶,也不知道木叶在哪,有去过的人说木叶在西南方向,他隐约记得有人说对着初升的太阳,向右转,面前跟右手间的方向就是西南。
途中他遇到过同样前往木叶的人,逃亡的人,敌国的忍者——几乎没有交流,一旦对上就是死斗。
从旁观进入其中,水门学会了如何把石头扔准,如何抛手里剑而不割伤手,以及苦无的多种使用方式。
他是天生的忍者。
有人如此夸赞他,在他杀死一个追踪的忍者后——对方看起来就比他大几岁,一副迫不及待想得到功绩的模样,热切且愚蠢。
也有人恐惧他。
通常他们很快就会跟他分道扬镳,而遇到下一批人前他会把苦无跟手里剑的数量减少到可以防身,又不会被当成是敌国的人在伪装的地步。
只要表现得乖巧且无害,但又能帮上点忙,他们就不会嫌弃是累赘,会带着走段路,会给出些许食物。
期间不是没遇到过木叶的忍者,但初代火影夫人的故乡被袭,被派出来的忍者大多重点在漩涡族人身上,或有重要任务在身,派人护送到木叶这事不仅分散了武力,还耽误了任务的执行——但凡要返回木叶的忍者,大多有着要紧急送达的情报,拖一刻都可能带来巨大的影响。
而找到漩涡族人的木叶忍者,会将其带到临时设立的收容所,水门就被顺路的忍者捎带到那,大概隔个一两天就有派来的护送小队带到木叶。
待在收容所的孩童们没大人——也不全是——镇定,几个女眷安慰着他们,连带着他,说着些活着活着,再忍忍再忍忍之类的话。
——活着到战争结束,再忍忍就能过上好日子。
他没能理解,而在不久之后,系着起爆符的苦无扎在帐篷上——在前日,他听到在忍者安慰他们说护送的人已经出发了,很快就到了——但现在想来,应该是被发现踪迹而跟踪至此。
他被爆炸的气浪所震晕,待到醒来,就身在此处。
然后——
在背后传出声音的那一刻,水门拿着苦无刺向背后——没有刺中。
一个比少年更年长几岁、但仍还是少年的人站在他背后,他穿着没合拢的和服,胸口缠着绷带,乱翘的黑色长发遮了半张脸,眼睛出的发间有一抹红色若隐若现,似乎是在看着他。
“你……”他声音沙哑地说,“比我预想得要小。”
预想?
听起来就像是在期待跟他见面——而设想出各种见面要说的对话——一样。
水门瞥了眼在他腰部消失了一半的苦无,攻击不到的敌人,他怕是打不赢,且这跟少年相似的模样,应该是又一个——但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活着的。
对方似乎没有打斗的意思,往边上走了几步拉开距离,苦无从他腰部不见血地露出全部。
“你是谁?”水门放下手问。
他没有正面回答,只说“还不是时候”这种敷衍话,“以后你会知道,”他补充道,又讲“你也别告诉我你是谁”这种奇怪话。
怪人,水门想。
接着他安静下来,就像是碰上了预想以外——看样子确实是——所以词穷了。
莫由来的,水门感觉他在慌张。
许久——可能也没多久,水门没忍住打了会儿盹——他像是泄气,又似乎很遗憾地说:
“你不是他。”
水门也不知道该说啥,只能保持微笑,然后起身接着走。
这似乎让他找到了话题,他朝着高柱的花看了眼,问:“你是要去那吗?”见点头,又说“我可以带你去。”
只见他伸出手按在肩膀上——水门还没反应过来,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然后一面螺旋状的墙出现在面前,过了会儿,他才意识到是那高柱似的植物。
“这是时空间忍术,”他说,然后又是可疑的沉默——像是考虑着措辞——才接着讲:“你有这方面的天赋。”
……
不行啊,水门想,他完全不擅长对付这类人——这莫名类似对着心上人说话的蹩脚说话方式,啊,这么想,是不是该庆幸对方没有同手同脚?
而时空间忍术,他记得二代火影盛名的秘术之一就有这个,此外就没有听说过了。
“我没法教你,”他说,“我会的,能使用的只有我。”
水门回忆了点木叶忍者教导过的,家传秘术跟血继界限,前者需要家族传承,后者需要家族遗传,这确实学不了。
“千手扉间,”他直呼其名,“你可以去学他的忍术。”
嗯……虽说已知中好像确实只有二代火影的忍术不涉及家族,可这是不是有些过于为难他了,但想想快速跨越的距离的便利性——有机会的话,他想学。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得先离开这里。
水门抬头看上方的白花,对方跟着抬头看了眼,意示到了他的目的:
“我可以送你离开。”
说着,他又将手放到肩上。
在最后的印象中,水门发现那不是朵花,而是一个漂浮在空中的人。
42
水门捂着头醒来,缓了缓才起身。
在场只有富岳还端坐着抿酒,玖辛奈抱着美琴滚做一团,时不时抬手喊“再来一杯!”——在睡着前,玖辛奈是跟美琴拿着酒杯唱着跑调的曲子。
“不好受吧,”富岳见他醒来说。
水门晃晃脑袋,他感觉自己脑子正一跳一跳,像是脑子在里面跳舞似的,“嗯……”水门捏了捏太阳穴,接着又觉胃沉甸甸的:“好难受。”
“看来还得多喝适应适应,”富岳把醒酒茶递给他,“如果你想当火影,不,”他轻摇头,“成年人的交流中也缺不了酒。”
“我知道,”水门饮下,“情报收集时,喝酒的人总是易泄漏。”
“所以,你不能醉,”富岳拿茶壶给他续了一杯。
水门捧着杯子,盯了会儿,抬头:“这,就是成年人的淡定吗?”
“不是。”
富岳放下茶壶,叫来侍人添了份热食,几分钟后,侍人便端来。
“红豆年糕汤?”
水门见被推到面前。
“今晚不是庆祝你成年吗?目前最年轻的上忍大人,”富岳难得调侃道,“喝酒是一部分,红豆也不能少。”
“是是,即将继任宇智波族长的宇智波富岳大人。”
一碗热汤下去,胃确实好多了,也出了些汗,水门便把窗打开些许了乘凉,“欸,”他微惊呼声,“那个……好像是旗木家的人。”
对面的富岳也往下瞥了眼,“旗木卡卡西,”他说,“白牙的儿子。”
白发的孩童正抱着一大团东西,偏着头看路,不算艰难地走着。
“最年轻的中忍,是个天才,”富岳接着道,“听说他将从忍者学校提前毕业,出去执行任务。”
“这么小的孩子啊……三代大人不阻止吗?”
“这是他坚持要求的,但我想应该不会派遣到危险的任务去吧。”
“但只要出村……那就必定是危险,”水门眼眸低垂,“二战才结束几年,仇恨的火还烧得正旺,”火之国树木众多,又不像木叶有结界,敌国忍者进来也很难发觉。
“而再过几年,各国就恢复得差不多——可以进行下一次忍界大战了。”
“那你,就得尽快精通二代火影大人的忍术,”富岳沉声说。
水门听罢:“我才刚从三代大人那得到,看都没看懂,”他叹口气,“不愧是二代大人的忍术。”
在喜庆日说这种话似乎不太吉利,接着他们便不讲。
水门低头看下,卡卡西正路过店家门口,从那一大包东西的缝隙中隐约可以看到一只右手臂,和下半边右脸。
“说起来,”他说,“上次看到卡卡西也是在这条路上,他抱着白牙的骨灰。”
也是这般走了一段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