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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三章 为君不择 ...

  •   一见林雾默默无言的状态,即墨飒风立时明了,这是个讥讽她的好机会,他岂能错过?遂抱了胳膊笑眯眯的言道:“这样竞价委实浪费时辰,宫主不若出手阔绰一些,一口气直接封了他们的嘴。我来做壮丁,替你抗了琥珀打道回府。”
      林雾淡淡的瞅他一眼,还未发言,下面的老叟忽然拍了拍板,尖着嗓子喊道:“好,眼下这位大爷报出了五百万两黄金的价格,已登今日喊价的巅峰。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在场还有哪位贵客还在犹豫中呢?若有意购买,请立即做出裁决,果断报价,否则老朽一旦击槌,这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雎冉琥珀便以五百万两的价格售出。”顿了半晌,见无人应声,做起了拍板的准备喊数:“五百万一次,五百万……”
      一般身具动中窾要的关键性物品,在最后拍卖师重复强调价位即将花落谁家时都会发生一些出乎预料的意外,譬如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那种,明明在旁人眼里这物品的所属权已板上钉钉,但终究还是要易一易主。
      显然,雎冉琥珀也没能逃脱这条定律,就在所有人均屏息凝神的当口,一个声音与一个人从天而降,高调的打破了事态发展,成功节外生枝。
      “鱼目混珠,妖言惑众,以假乱真,猫山拍卖行真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勇气可嘉呢!”
      这几句话说得娇媚盈耳,婉转莺啼。明明语气轻柔,声调细腻,然在场诸人一闻此音,心坎皆如遭雷霆一劈,丹田动荡,真气逆涌,犹似走火入魔。内功稍差者竟把持不住,哇的喷出鲜血,内伤已然不轻。
      无论是相识还是不相识,在场来宾皆面面相觑,脸上惊骇之色溢于言表。
      一语破元,只有内力沛然浑厚、真气强劲渊博之人方可办到。而内功强劲如斯,当真是他们闻所未闻。
      “哪位前辈光临,老朽有失远迎。不敢亵渎神面,望请恕罪。”生姜还是老的够辣,活了一大把年纪,武功虽然不济,但深谙为人为世之道,老奸巨猾。一见对方人未至、威先到,这里没一个开罪得起,耄耋老叟丢掉手中的槌子,朝前方弓腰拜倒。他并不知说话之人身在何方,不知道这一鞠有没有拜错方位,但随机应变,不知其所便只得朝前。
      这番姿态委实对得起溜须拍马一词,几句话便将对方奉若神明捧上了天。但这里没有人讥讽嘲弄于他,江湖法则,武林轨章,皆以实力为尊,都纷纷站了起来,依葫芦画瓢有样学样的抱拳谀媚:“不知前辈大驾光临,请饶小生眼拙之罪。”
      屋顶上,即墨飒风矮身就坐,双腿垂于檐下,嘴角抽得煞是欢快。
      这……这阵势排场,比天皇老子微服私访在大街小衢时突然拆穿的情景更要惊天动地,貌似他阿爹生前亦未享过江湖人士尊奉的如此殊荣。是世风日下,这些人越来越见薄识寡了吗?这种稍提内力便可喊出的震慑效果也能大惊小怪?虽然以他如今功力还办不到,但只要勤学不辍,再有十年,对,就十年,他也能呼天抢地狮子吼。
      林雾飘飘若仙的站在了台面上、挨在雎冉琥珀之旁,轻蔑的瞥了它一眼,继而望向主持人:“这东西唤作何物来着?叫你吹嘘得这般了不起。”
      额,大众再度面面相觑了一番。在感叹怀疑自己口中的前辈竟然只是个年纪半大不小的娘们时,亦不免在心头揣摩思忖:难不成同那武林第一魃娇一般,这所谓的前辈竟也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闷土鳖?
      老叟抑制心里的无语,拿捏出三分恭谨三分敬畏三分谦卑外加一分战栗,打算不厌其详的介绍:“回禀前辈……!”
      “嗯?”他的介绍还未开始,已给林雾一个眼神外兼哼哼中段,摸了摸脸颊,斜斜睨他:“本宫可有那般衰老?竟加你唤我前辈?莫不是本宫目光短浅,竟没看出你这糟老头子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你且过来让本宫好生瞅瞅?”说着便装模作样的仔细打量。
      耄耋老叟将手中杵地用的拐杖往旁一丢,战战兢兢的跪了下去,边跪边磕头告饶:“是老头子口不择言,还望……额!”不能喊前辈,他一时语塞。面对强者,他除了前辈这个口谓,实在想不出其他敬称才能更与林雾匹配贴切。以面观龄,她大约不过花信尤过却未至裙钗的二十几岁年纪。姑娘一词忒过平凡,无法体现强者之尊;小姐实在稚嫩,更蕴含了嘲讽之意,大胆呼出只会触怒,给自己招来祸端;至于侠女、贵媛、千金等诸如此类又委实俗套,毫无创新,说不定这女人一穷二白且杀人不眨眼,这些称呼一旦用处,后果简直不堪设想。于是乎,他陷入了词穷的窘迫之境。
      不过他的窘迫没持续多久,席位中不知是哪位天降神兵解了他的围,突兀的响起了一句:“来者似乎是白月薰宫掌门,婧姬宫主!没想到她竟出山,纡贵来此!”
      林雾人其实不太活跃,许多年前虽东飘西荡游历在外,却一直低调行事,后来随着白月薰宫的崛起,她便开始逐渐远离喧嚣,只每年赴梧桐坳一行,这一行还遮遮掩掩不见外人,角逐时更是背向对手,好奇心重者有心一窥其貌,却有心无力。但门下诸女却声名在外,每每于人交锋,都要傲慢自得报个姓名:“我乃白月薰宫婧姬宫主座下……”
      底下门徒带做宣传,她这个宫主委实是沾了部署的光,旁人一闻此言,便会立即想到:宫女已强悍若斯,调教她们的首脑肯定更强悍千倍万倍!于是婧姬也连带着更加声名在外,只是见过她真面目之人少之又少,名声是如雷贯耳了,模样却一直是个未解之谜。
      “不错,不偏不倚,正是本宫。”林雾看了眼那个喊出自己身份的席间来宾青少年,赞赏嘉许一笑,意在表扬他好眼光、有见识。
      又寒暄夤言谄媚了一番,言归正传,林雾打量着放置在自己眼前、这个美其名曰“雎冉琥珀”的物事,面露不屑:“能将巴斗蜜蜡错认为雎冉琥珀,猫山拍卖行的鉴石别玉之能委实攀升至了从所未有的新高度,本宫今日特来大开眼界。”
      一语激起千人哗,一石泛漪万层浪。
      群宾瞠目,万众结舌,包括房檐上一直远离喧哗的即墨飒风。
      其实,雎冉琥珀除了长相与酡颜琥珀别无二致,另外还有一件同类物事与其外形相似,那便是巴斗蜜蜡。
      躁动哄堂过后,是耄耋老叟突然胆大包天、铁青着一张生满褶皱的面皮据理力谏:“宫主修为通天,神功盖世,旁人原该尊敬。却不知本行何处开罪了宫主,竟令您老人家愤慨至斯,不惜自降身份,信口雌黄诋毁本行清誉。烦请宫主息怒,说个明白,若真是我行哪个不长眼的贼子不知天高地厚,老叟亲自将之押至宫主面前请罪。”
      “开罪我的那个贼子,便是将此毒物说成是雎冉琥珀之人。”林雾还是摆着一副专属于前辈的沉着稳健风范:“你快去将他押解过来请罪罢。”
      旁人听她说得煞有介事振振有词,貌似不像揶揄打趣,都忍不住朝那尊商品侧目打量。难不成真如她所说,这物事并非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却是毒物?
      就连作壁上观的即墨飒风也给她弄懵了,开始怀疑自己的眼光,一遍遍的朝琥珀反复辨认,在确认三次自己没有眼拙时,翘了翘嘴角。
      “在座都是博学多才、见多识广之辈,且先请看。”林雾见开场白说得差不多了,指着琥珀划重解释:“大家都晓得,雎冉琥珀的外观模样生得什么样,大抵便是这样通体幽蓝、似海如碧、并蕴有稀稀疏疏的半透明颗粒状斑点,其润其泽远胜寻常琥珀。其看上去煞是养眼美观。这虽是雎冉琥珀的特征,同时巴斗蜜蜡也长得一模一样。因两者极易混淆,寻常人难以分辨,猫山拍卖行便将巴斗蜜蜡拿出来圈钱敛财,好手段嗬。”
      其实,这一宝一毒两样物品外貌虽然极其相似,总还是能区分出来,最显著的区别便是巴斗蜜蜡乃人人避不及的毒物。
      之所以是毒,只因此物被人从山里挖掘开采出世时自带异香,闻之立猝,但随着现世的时辰越长,其味自然淡去,毒性也就散了。可总还有些余毒被蜜蜡吸入体内,根深蒂固,无药可治,人的肌肤一触,将立即出现瘙痒红肿的情况,毒入脏腑,便会止不住的腹泻。
      至于雎冉琥珀,虽说与生俱来自带雅香的本领也不甘落后,却着实没蜜蜡那般厉害可使人上吐下泻。
      林雾当场拆台,猫山拍卖行自然不服,最后连掌柜也一并惊动,成功将拍卖会搅得一塌糊涂。
      林雾最后一句话是:“既然要蒙蔽大众群目,表面功夫自然要做足。这蜜蜡上面不过给提前抹了一层花油罢了,用以阻格蜜毒外泄。且不妨先涤去这层隔绝物,待毒气溢出,大家再摸试试。”
      个把时辰之后,二人踏上回程之路。
      与来时不同,出门时身轻如燕,无半分累赘。打道回府却多了一尊七尺半高的玉石,重量不可小觑,且忒引人注目。而即墨飒风这厮气力不济,说无法背着它千里迢迢抗这么远,只能雇一辆马车相载。
      马夫手中皮鞭抽得噼里啪啦,车内林雾却未理会一路的颠簸,一心一意全心全意的摩挲自己的战利品,像看情人般爱怜备至,看上去心情颇佳。
      因她心情颇佳,心态也没那么固执保守,慷慨豪迈的丢了一壶醴荼靡出来,即墨飒风接在手里,如获至宝、喜极而泣。
      就连轿外的马夫,也得了林雾一笔不菲的赏赐,策马吆喝得更加卖力了。
      大家都得到了自己的梦寐以求,皆欢天喜地。
      与上次的剧醉狂饮不同,这次即墨飒风有了前车之鉴,并未火急火燎的就拨开瓶塞填补口欲,而是吞咽了几撮唾沫,将得来不易的一壶琼浆挂于腰间,待实在忍无可忍之时再痛畅个尽兴。
      忍住了酒瘾带给他的冲动,即墨飒风开始将注意力放在了林雾身上,见她仍一脸失魂落魄却又极欣慰极满足的形容,忽然想到那副丹青中的男人。
      他究竟是谁?又是怎样一个人?身上到底具备了怎样的魅力,才能令一个秉性强势地位尊崇的女人念念不忘至此?是曾经被岁月埋没的英雄,还是时过境迁的豪杰?
      又或者,只是一个死人?
      这些都是他想入非非的揣测,没有任何根据。
      不过,有一点他能确信。那便是丹青中的男人会武,且是一名修为不俗的强者。这一点从其挥鞭扬臂的姿态就能明显看出。他虽名曰飒风,然英姿飒爽之处,哪里能与那红衣男子相提并论?
      林雾曾言,她说自己寻他寻了十年,又是什么,让她乐此不疲的寻一个人寻找十年?
      有武之地必是江湖,既是江湖,总不能如汪洋大海那般广袤无垠,总是有个尽头。而她十年苦寻未果,不排除那个人已经死于非命、或者寿终正寝。
      他其实很想掰过她的肩膀四目相对郑重其事的吼一句:“你醒醒吧,你就算将天下搅个天翻地覆,那个人也不可能死而复生。别说仅仅十年,你就算找他一辈子也得不到想要的结果,不过是求一个心里安慰罢了。”
      一般女人能对男人魂牵梦萦近十年之久,除非那个男人也她生身之父,亦或灭她全家的仇人。种种迹象表面,两者皆否,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两条可能,他们属于被迫分离、不得不天各一方的情侣或夫妻。
      但话到口边到底什么都没说,终究是外人,有些事,他不宜干涉太多。
      抛开脑子里紊乱的情绪,即墨飒风摇了摇头,还是不愿看到林雾对着一尊死物发呆,打断她:“你此行不远万里,便是为了谋夺此物,却不知你将我一同唤来又是为了何事?”
      想起个把时辰前,林雾将计就计,也效仿猫山拍卖行用了一出妖言惑众鱼目混珠之计,轻轻松松的拿下了这尊雎冉琥珀,不禁替唏嘘再场的来宾都是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傻子,没一个人精。
      其实能不废吹灰之力便将这尊宝贝收入囊中,主意依仗的是一味药物之功——三日麻。
      这味药性质与巴斗蜜蜡的自带蜜毒一般无二,均是触之即染,染之腹泻,需泻上三天三夜方才解脱。届时蹲久了茅厕,双腿无力,四肢麻痹,遂名曰三日麻。只不过但凡毒物皆有其独特之处,三日麻其余特性与巴斗蜜蜡一模一样,唯有一项迥异,那便是干燥的三日麻与寻常土尘别无不同,需触了水方才显效。
      适才,林雾在大众广庭之下现身时曾挥了挥衣袖。她袖中□□,这哪里随意一舞,毒质已染于琥珀全身。她又杜撰出出花油一词,既无中生有堵了拍卖行之口,又当场利用酒浆过水一浸使三日麻药效发挥,在场人均试了着摸了一遍,假象立现。这样一来,顷刻间一箭双雕,叫旁人无话可说,方方面面天衣无缝,没丝毫破绽。
      拍卖会主尚处于莫名其妙的懵逼状态,已当场颜面扫地,来宾们边捂着肚子争茅厕边唾骂叫嚣,骂他欺世盗名,泻够了谩够了骂够了便纷纷祭出兵刃喊打喊杀,喊着杀着也没当真杀几个人,不过是将现场的拍卖商品瞬息间抢了个精光,砸了场子,之前有购买商品的顾客便趁乱浑水摸鱼掠回自己先前付款的黄白,情景乱得一塌糊涂。有些武功不济没抢到心仪宝贝的,便唱起了新编莲花落愤愤而去,大有不平讥嘲之意。
      雎冉琥珀被群众误会成巴斗蜜蜡,身价爆跌,顿时被人遗弃,林雾便顺顺当当的拾为己有,抬了出场。她临走时听到那莲花落中充满文艺强调的词里貌似有两句“鼠蠕画诓耍大牌,讹阄耗子两堂歪;欲钱敲票诈黄白,巴斗混雎敛大财……”自此遗臭万年。
      一问即出,林雾仍不理睬,自顾自的赏玉。
      等了半天没得到回复,即墨飒风将头郁闷一偏,换了个话题又问:“我瞅白月薰宫也不算特别潦倒穷困纳,买一尊雎冉琥珀应不在话下,你何必……出此下策?也忒不厚道了些,我认为实在有辱身份。”他本想说你何必这般缺德,但为了稍后得个安稳,到底没说。
      “你道这琥珀来历当真如此光明正大?传闻传闻,传出来便闻一闻,却不能深信,太信以为真便太天真了。”林雾终于从玉石上挪开目光,语重心长的科普。
      额,即墨飒风仔细回忆了一遍传闻中的内容,觉得颇含戏剧色彩。情节环环相扣,一层秘辛中还包罗了另一层秘辛,难不成在重重叠叠的秘辛之后,还有一桩不为人知的秘密?
      为了追根究底,他做出愿闻其详的表情,静候下文。
      林雾也不待他咨询,配合的给了他一个无奈的眼神:“别看我,我只晓得猫山拍卖行是从芙娥那处敲诈而来,至于芙娥又是从何而来,我便一无所知。”
      即墨飒风失望中将目光收了回来:“你适才义正言辞的辩,我还道你有多戆直的理由。”
      “哼,这物事原本就来得不明不白。芙娥放言说这琥珀来自于老林深山,哼,如此一尊至宝,来历定然非同小可,岂有凭空乍出之理?”林雾这话倒是实言,她只知这雎冉琥珀现世可疑,有诸多未解之谜,却不知谜底如何。
      譬如,赤姝得到的线报中无意提及芙娥在多日前现身于西域边境……
      又或者,她回归中原时混身浴血,满目疮痍,近乎濒死,却无人知晓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切迹象,都足以证明事实并非表面这般简单。但这些于她而言均不足为虑,无论琥珀原主是谁,只要到了她手中,便是她囊中之物,由她掌控所属权。
      自腰间抽出刻刀匕首等雕琢用具,林雾全盘递于他:“不你适才问我喊你同行的原因何在,喏,便是为此了。咱们距离熏宫尚有些时辰,我体谅你长途跋涉无聊,便给你找了乐子消磨时光。”说着解下剑革,握柄拔出,鞘壳中却非利剑,而是一卷画轴。
      将画轴铺张开来,是一副人绘丹青。
      即墨飒风“咦?”了一声,放下刻刀等工具,拾起丹青一望,诧异脱口:“这不是那副画上的男人么?怎地换了装束?”
      画中之人正是彼时他在白月薰宫的无门监狱内,看到的那位红衣男子,五官眉眼大同小异,但那副红衣华裳,此绘白衣月绥,轻袍缓带,两者却不可混为一谈。而勾勒娴熟,落墨为真,翩若惊鸿,作画之人在绘这副丹青时显然技艺精湛,妙手神笔,远非昔日的红衣丹青可比。但描胚雷同,风格如出一辙,确实出自一人之手。
      只是,上次的画中人是挥鞭练武,这次却手无寸铁,按辔于马背之上,头上戴了一顶做工精美,雅致古朴的发冠。冠身嵌着少许翡翠,看上去倒颇为劣质,但配于男人的绝美容颜,怎么看怎么像一位春风得意的新郎倌。
      不过,他显然不会佩戴发冠,顶在头顶歪歪斜斜,他正用手去扶。
      纸上定格的便是他束发扶冠的画面,一手拉缰,一手高擎。
      不知为何,即墨飒风一见这人便莫名心感烦躁,由衷觉得他在色诱某位怀春少女,脸上的笑怎么看怎么猥琐,实在有碍观瞻,于是赶紧合上画轴。
      他想,如果画里的男人此刻站在他面前笑,他一定毫不犹豫甩上两个耳掴子。
      可人家既未开罪亦未得罪,他怒从何来?真正的莫名其妙,所述便是他。
      “嗯,你眼光倒也不差,本宫大费周章取来雎冉琥珀,便是要雕一尊他的塑像,你就比照着画中形容,将他雕刻出来。”
      “你……你确定要用雎冉琥珀来刻?”即墨飒风嘴角抽搐,不确定的问了一遍。这样的宝贝,多少人梦寐以求却求而不得,她竟然用来镌刻雕琢,已不仅仅是暴殄天物这般简单了。
      林雾一个眼神笃定信念,语气傲然睥睨:“你觉得以我这身武学修为,还需要借助这些外物来提升实力么?还是说,你质疑本宫的实力?”
      面对她的强势,即墨飒风未置可否,在叹息声中拿起了刻刀。
      琢玉镂石属于精益求精的细致活,讲究艺术、考验技术。每一处微不可查的细节都需要面面俱到、分寸顾位,方才不至于糟蹋了这珍品的价值。且一旦用起功来便是心无旁骛,千物不侵于神,万物不萦于怀,尤其是此中翘楚,对自己绝活颇具信心者,要挑战自身技艺的局限,越是高难度作品越是动力十足,进了状态便不宜再受外界干扰。
      是以,即墨飒风进入冗忙状态之后,眼中除了面前的胚胎,再无其他概念。
      他平生每有太多足以聊傲、立身之长,唯有虚鸿之剑与篆刻之技而已。剑术惨败于林雾掌下,颠覆了一回认知,仅余的篆刻之艺便是傍身的唯一绝活,他尤其珍重。
      其实他对这门艺术原本不感兴趣,只醉心研剑,后来常常奉伯父之命独自下山,无聊时便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刻木头。无论悦目与否,刻完即弃,弃了再刻,全是打发时间。
      他天赋原就卓越,久而久之,熟能生巧,一拿起刻刀便得心应手了。
      除了一见钟情,世间所有的陌生与熟稔,生涩与娴谙。都是靠长年累月的聚攒囤积而来,包括技艺。譬如你邂逅一人,转瞬即忘,可见得多了,便烂熟于心。又或者练习一门剑招,两三遍滞塞不通,演练的次数多了,便能出神入化。
      而他一般镌刻都一气呵成,一口气忙上一段时辰,但凡遭受中断,便感疲倦,再也提不起刀,只有下次心血来潮时才会兴致勃勃,虽是如此,这段情绪高亢的时间至少也能持续数个时辰,可他今日不知为何,提起刀时一瞥丹青上那男人的面容,立即开始心浮气躁,无论如何下不去手。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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