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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七章 君绥隰脶 ...


  •   当她赶到,阿暖在无数为虺雏而来的高手围攻之下身受重伤。天轫海其实是一片极高的连绵山脉,那虺雏便藏于山巅,他依仗魂鸣无风魄冥无踪之利抢先获取,成了众矢之的,几乎全武林的高手均参与那惊天动地的一战。他失了七成修为,而对方人多势众,并且围攻之人还有百里居风同即墨非庸,这两人任何一人都不比他全盛时弱,强强联合,他哪是对手?
      但百里居风为人阴险,与即墨非庸一人一掌击在阿暖胸前正中,他见强敌已伤其一,剩余人众只有即墨非庸算是劲敌,深恐他接下来与自己争夺虺雏,乘胜追击阿暖之际临时倒戈,将排山倒海的一掌击向即墨非庸后心要害,最终令他一生武功废与一旦。但这也给了阿暖逃之夭夭的机会,他见敌人自相残杀,连忙脱战,负伤遁走,没奔几步便与林雾会面,跨上高头大马,往神仙路驰去。
      一路上一边九曲十八弯甩脱追兵,一边放缓行程疗伤,终于平安抵达故乡。
      途中将那虺雏药方拆开来看,哪里有什么恒诀,哪里有什么长生之秘,不过一张空无一字的羊皮纸而已。
      林雾将筠戟的阴谋一五一十告之阿暖,连带着砭躏蛊之事也说了。
      阿暖却大惊失色。
      砭躏蛊本是七幽玲珑所有之毒,他曾见过,知其性质,但却未得师傅传授研制之法,但他却知道,此蛊压根儿没有解药!
      要想根除,只有三计,一是心上人死,二是中毒者对心上人咬牙切齿,那么此毒便永世不会发作;三,便是将施蛊人一刀毙了,毒质立时冰消瓦解。
      那筠戟,也就是麇公子与他师傅有关!而他给林雾的解药是假的!
      可他师傅生平只收了两名弟子,一是他,二是他胞弟。七幽玲珑曾亲口明言,他兄弟二人乃是她的关门弟子,后来胞弟体质不佳被送下山去,阿暖便成了七幽玲珑唯一传人。
      他对林雾说:“阿雾,倘若我们不曾相遇,是否生命中就不会留下遗憾?未企及过何为喧嚣,就无法理解何为寂寥,不知寂寥,便不会寂寥。无笑不笑,则无悲不悲;无欢不欢,则无殇不殇。没甜过,就不会苦;没笑过,就不知哭为何物。”
      向来无悲,从何以悲。自来无泪,情何以泪?
      江山如画的婆娑河畔,他们相拥于岸,阿暖这样说。
      当时她眺望烟波浩渺的江面连呸反驳:“活着本是如此,厄祉并存,福祸与共。走在凄风苦雨中,悲苦长途同行,冷暖相濡以沫。”
      阿暖沉默很久,最终凉凉一叹:“不是不知足,只是上苍给予的悲凉太沉厚,恩赐的福祉太轻薄;不幸太多,侥幸太少。”
      “一辈子匆匆百年,三十年孑孓,三十年伶仃,三十年孤独,而具意义的喜怒哀乐,只余最后十年;这十年中,三年哀怒,三年沉寂,三年跋涉,最后的喜与乐,不过短暂的一年而已;这一年内,百日沉默,百日沉睡,六十日摄食,真正欢声笑语的时光,不过百日。如昙花一现,稍纵即逝。咧一咧嘴,鼓一鼓掌,睁眼闭眼,误会几次,理解几遭,包容几回,一须臾一弹指,似乎就没有了。”
      “明明没荏苒蹉跎,明明没肆意挥霍,可就是这样短促。”
      “而这短促的岁月里,大多数时辰与时光,都糟蹋在不想干的事物之上。如果没有这些不想干的事物,是不是生命可以活得更长久一点?是不是喜乐能更多一点?”
      “我的路途格局狭隘,不过山穷水尽处一幢茅棚一间木庵,一壶樨醴一个人。世间千千万万人,都与我无关。你在,两个人说说笑笑,你不在,一个人……”
      他一滞无言,无法接下口去。就连他自己亦不晓得,若阿雾不在,他一个人何去何从。
      林雾讶异的看着他,回顾往昔,阿暖一直都是沉默寡言,寂谧抑郁的,从未如此絮絮叨叨喋喋不休,是因为一轮红尘翻翻滚滚,心生感慨吗?
      滔滔波澜东流去,江水如命。一泻不回头,一去不复返。
      看到碧落尽头的神仙路之巅,阿暖潸然泪下,其实他这一路都惆怅黯然,只是竭力抑制,不让林雾看出来罢了。
      一趟俗世之行,生死一线之隔,他觉得真累,再也不下山了。
      林雾想到自己家破人亡,除了神仙路无处可去,也不愿触景生情,她主动对阿暖说:“咱们上了山不再下来,山上只有我俩,这辈子就这样了。但无名无分同居一隅有欠妥当,凑合着拜个天地,冲冲喜也好。”
      阿暖欣喜若狂,在一市镇劫了喜服喜具,一桩婚礼,虽说寒碜了些,旖旎柔情尽显其中。
      婚礼之前,林雾腹痛了一场,正是砭躏蛊即将发作之召。
      那夜,不宜婚嫁。
      上苍似乎同砭躏蛊一般,均厌憎有情人终成眷属,又许是嫉妒旁人的良辰佳景,十分凿枘的下起溦霖长霈。云霾中钻出一道道白色银弧,电闪雷鸣、谡雳夬
      飔。荼靡泛起千层浪,真真应了那句末路之美。
      阿暖这个人除了有一身好功夫,两袖清风百无一用,唯一一项傍身之技便是以荼靡花酿得一手玉醅。彼时,林雾第一次饮醪时惊为琼浆,之后便尘世的浊酒杜康便再已难入她口。
      这场简陋寒酸的婚礼,只有交杯最为奢华,虽然盛酒之斝已然十分破旧,可柸中液再也找不到第二两了。枼外大雨倾盆,窗内却旃檀芮廱、檠烨烛昶。别具一傩的双人宴,高山流水为媒、甘霖神仙路为妁,举世也找不出第二场了。
      当林雾饮下合卺酒时,悦杲胸臆,不知愁为何物,也不知新郎面容上侘傺为何物。
      红烛成烬,林雾沉睡入呓。
      阿暖独坐榻前,幼时的零碎记忆浮光掠影窜上心头。他想起自己的胞弟,曾因修行灭陨经毁容,那时他年龄尚幼,记忆很模糊,可抽丝剥茧的辨,似乎与那位麇公子很像。
      很像……
      也只有修炼灭陨经未遂,容貌才会损毁之斯。那样鬼斧神工的脸,不可能与生俱来,也不会是外物摧残。
      一个人孤独久了,从歆羡欣荣到心如止水,对什么都失了执念,所以他从来没照过镜子,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长什么样子。
      阿暖曾说他与麇公子眼睛神韵生得十分相似,新婚之夜,他对镜自赏。果然,很神似……
      可他曾经心心念念的胞弟,却戕害他的结发之妻。
      世间最绝望的,是杀父之仇与夺妻之恨。他不知自己姓甚名谁,生父是何方神圣,他只有一位新婚妻子,可最珍视的感情最在乎的人,都即将烟消云散。
      曩昔遍寻不获的胞弟,成了杀妻之仇,是命中注定,还是天意弄人?
      砭躏蛊无药可救,筠戟很可能是他失散多年的胞弟,他做不出屠仲弑弟的丧尽天良之举,只能想办法扼制其毒性发作。
      山下有人发出鬼哭狼嚎的动静,是百里居风以充沛内力发出的尖啸,悠远嘹亮。
      虺雏被他携走,全武林的精锐穷追不舍,这些人中还是以百里居风行程最为迅捷,看来此刻只八面地狱的势力到了,倘若来者派别数众,他也不敢大放厥词。他虽是武林巨擘,罕逢对手,教中门徒以一敌十,却也并无以一敌百之力。双拳难敌四手殴、恶虎还怕群狼围。林雾现身大众广庭,于他没有多少裨益。
      百里居风追踪蹄迹寻来,大约是见到了他与林雾留在山下那两匹骏马,而足迹到此为止,方圆数里找不到人,又无其他线索,恼羞成怒之下高吼泄愤。
      身具王者之概,本不该如此急躁,想来定是黔驴技穷。
      阿暖本可听而不闻,他即便立刻下山阐明那虺雏不过是昶墟耄耋玩弄世人的手段。恒诀与长生只是妖言惑众,它的存在仅仅是昶墟耄耋利用人性对永恒的贪婪杜撰而出的一场弥天大谎,追根究底笑话一场。百里居风也不会信。
      不仅是他,但凡对此心怀觊觎的人,哪怕一只跳梁小丑,也不会信。
      他们先入为主,只会以为这是他想独吞虺雏却又深惧旁人抢夺而措辞的借口。
      何况他也从未打算将真相公之于众,眼下他处境堪忧,神仙路是唯一安全无患的避难栖身之所,除了七幽玲珑,没有任何人能攀上千百丈的高峰。
      但他必须要下山一趟,血浓于水,骨肉相连,有些恩怨纠缠总需了解。他本以为神仙路与世隔绝,他不过在尘世中浅尝辄止泅渡一遭,飘然而来,倏忽而去,不
      颒泥不濯水。彼时因牵挂至亲下山,寻人不获,他以为最后至亲已夭殇死去,从此浮浮沉沉都与自己无关,岂知苍天伆恻隐,芸芸嬲逵猧。
      多事之秋,他这辈子从未遭际这般繁冗覃杂、冷暖交困的境遇,这是庄稼大佬进皇城的头一回,却一溃终生。
      砭躏蛊的两项解法是一死一活,要么中蛊者的意中人死,要么中蛊者的意中人生不如死,然无论是死亦或生不如死,均需中蛊者亲手执行,一是将意中人杀了,二是对其百般折磨千种炮制,直至其生命彻底枯竭。
      他本想将剑塞入新娘之手,然后将脖子靠上去,稍一用力,便一了百了,可他难舍,露水情缘来之不易,他不想这么早便离开她。
      于是,他选择第二种法子,以期与新娘朝夕相处之机。他曾经为了她被万蛇噬髓,生不如死的感觉也不过如此。
      他从新娘的奁下取出笔墨纸砚,陈铺欹墩,一字一句写下留书。墨迹与眼泪混淆,格外黔淄。
      书毕,他去见了百里居风。
      两人大打出手,按照常理而论,阿暖功力损失严重,又重伤未愈,委实难以匹敌,但他用上玉石俱焚的打法,毫不顾及自身安危,如同丧失理智一般。百里居风不敢拼命,何况天轫海中一战,他虽一击重创即墨非庸,却遭他负隅顽抗,内功罩门受了一掌,伤患之重,远在阿暖之上,此消彼长之下,他最后在神仙路一战身亡,死得无声无息,到底还是一战身亡。
      强者陨落,哀莫大于平庸。
      百里居风一死,阿暖,阿暖与他三言两语一过,原来竟是昔日同胞兄弟。他二人幼年为七幽玲珑携上神仙路,传授武艺,后来麇公子因体质不宜之故修炼灭陨经毁容,教了两年便将他领下了山,辗转之下才入了八面地狱。
      麇公子因修行灭陨经毁容,功力纯属者便可运用自身功力将其恢复如初。兄弟相认,阿暖便替他复容。
      百里居风一死,阿暖唤出在暗中窥伺已久的筠戟。
      其实他自在落邢谷失手,林雾却因忧心阿暖之危,没来得及杀他便跨上高头大马赶往天轫海,他侥幸保得一命,待林雾一去,便快马加鞭另寻蹊径尾随其后,一路始终于百里居风保持相当距离。因他素来谨慎,半事不露痕迹,千里迢迢跟至神仙路,竟未给人发觉。
      他本欲故技重施,再度上演一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之戏,待百里居风同阿暖双双耗尽力气,自己再出来收拾残局捞现成便宜,不料尚未现身,便给阿暖一语叫破。
      阿暖咼依樾树,以维身子不倒,怔怔凝视从黑暗中走出来的人。他没有伪装,脸上不再佩戴那层精致的人皮面具,很丑陋的一张脸,双目左凸又凹,凹处深陷,几乎看不出他还生了一只眼珠;凸如丘垒,眦睑上翻,瞳仁竟似稍纵即坠,狰狞又凶煞。
      这是灭陨经走火入魔后的特征,关于描述,经中寥寥数语,阿暖修行路上又从未出过岔子,一瞥而过,向来不甚在意,所以初见时才未想起。
      “你从前不是这个样子罢。”他气喘吁吁,搀着树干:“戴了这么多年面具,想必也早已腻烦,可欲恢复如初?”
      “嗬,那丫头将来龙去脉告之于你了?”筠戟不为阿暖所动,他曾将自己所有秘辛悉数讲于林雾倾听,只因憋得久了,要一吐为快,本想说了之后杀人灭口,岂知没杀得成不说,竟泄露了出去。
      “你只是将你算计阿雾她爹的阴谋告诉了她,并未提及幼时经历的变故,还有你为何是如今这番形容。她对此一无所知,怎能相告?”
      一语平地惊雷,筠戟脸色骤变,蹙眉意欲厉声喝问,却只吐出几个你字,没你出什么名堂。
      阿暖不想再同他兜圈子,直言道:“你幼时修行内功不慎走火,导致面目受损,灭陨经强悍霸道,一旦毁容,只有将之修至大成方可复原,除此别无他法。我如今已练成了上面摘要,可助你痊愈。”
      饶是筠戟向来处变不惊,但变故实在忒过震撼,他一惊之下瞠目结舌,好半天才从牙缝中支支吾吾挤出一字:“哥……”
      兄弟沥綮,手足燮裉。
      灭陨经大成,非但自身再无走火入魔之险,还可将真气导入其他本经修炼者体内经络之中,化解其因走火而残留下来的痼疴余患。
      阿暖功力倍折,替筠戟复原却也耗费颇微,当即便尽了为人昆兄之则。
      两个大男人痛哭流涕、期期艾艾的啜了半晌,筠戟想起从前自己对林雾的所作所为,无地自容。
      阿暖叹息声中拍他肩膀以示宽怀:“事已至此,忏悔无济于事。我命差,只能怨天尤人罢了,也不能同你一般不服输不信命。”
      话虽冠冕堂皇,但说到心中毫无芥蒂,阿暖做不到,难免微怒薄怨。怒的是筠戟恣睢乖戾,做事追求极端;怨的是他无论何时何地始终秉性残暴,不择手段,最后却要他承担后果。
      筠戟约摸也自知己过,愧疚难消。阿暖想到自己的计划,同对他说:“如今百里居风已死,你有何抱负有何志愿有何理想,便放手去搏罢。”顿了片刻,拿出一张陈旧的羊皮纸递给他:“只是不要那么愚鲁,妄想永恒长生,为此虚度时光,到头来千古宏图只一梦。这物事遗祸无穷,便是我从对他心存觊觎,也为其所累。”
      筠戟对此不可置信,面对事实却也不得不信,但虺雏虽假,魑魅丹却货真价实,看来彼时昶墟耄耋为了愚弄世人下足了功夫,万辛他从来只对魑魅丹心怀叵测,却未有觊觎虺雏之心。
      感慨之后,他从百里居风身上搜出一枚尊皇令,说自己要回八面地狱,言之凿凿的保证回去后定要设法解除林雾体内的蛊毒。林雾摇头免了,他将自己的计划告之了他,并让向他借几名教众,以及模仿自己面容造一张人皮面具,说是计划必备所用。还劝诫他这一趟回归西域,日后也不要再踏足中原了。
      筠戟听了他的部署,强烈反对,但阿暖心甘情愿的固执,何况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只得饮泪配合,当即发出鸣镝召唤教众,实施方针。
      林雾一夜鼾睡,日上三竿才姗姗而醒,睁开眼时发觉身畔榻上空空如也,急了,趿拉着鞋便下榻去寻,大喊大叫中发觉案上有书,翻开一看,整个人蒙了。
      上头的自己歪歪斜斜,书着一连串惊心动魄的大字:欲想你夫活命,携虺雏午时三刻到栖峥谷,一手交人一手献宝。
      林雾虽然疑惑是谁这般神通广大,竟能上万丈高涯悄无声息劫走阿暖,但想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为人知的强者大有人在,也未思虑太多。那虺雏羊皮纸一直在阿暖身上,此刻阿暖不知所踪,林雾何处去寻?但即便难全对方之愿,她仍立即下山,前往附近的栖峥谷。
      当她抵达时,日头不偏不倚刚好午时三刻。
      她见到山坳的谷口,高耸入云的白羊树密密层层,林荫下站着一批人马,领头人其貌不扬,脸上肌肉半枯半溃,一半只剩骨骼骷髅,一半腐烂生蛆,令人不忍直视。
      他手中钳制着阿暖,两指扣了他脖颈命门令他动弹不得,脸上露出痛苦之色。林雾看在眼中,怜惜于胸,大喝:“住手!”
      那面容如同僵尸般的男人不为所动,嘶哑着嗓子讥讽她:“你果然来了,这小子有甚建树,竟能令你以身涉险?唔,瞧你咬牙切齿的形容,是心疼了么?不过是个男人罢了,且还是不中用的男人,所谓良禽择木而栖、佳人觅彦才婿,世间好男儿千千万万,你大好年华,何必缚予一只窝囊废,贻误终生?”
      林雾听得一愣一愣,不明他言外何指,有些茫然的回了一句:“我自属意良人君,衷愿羁拘故剑情。你追求名利权柄,不代表人人均追求名权柄。”她说得一气呵成,末了不忘放两句警告:“你伤他一毫,我斩你一指;你动他一寸,我砍你四肢一尺!”
      她本拟放了狠话,对方会有所顾虑,岂知那魈面人不为所动,手指钳得更紧了,阿暖反而因喘息艰难,脸现淤紫。突然反应过来对方若心存顾虑,忌惮她的警告,也就不会将阿暖掳去,不再拐弯抹角兜圈子,直言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那张帛纸你已瞧过,该晓得我所图何物。嘿嘿,你当然可以吝啬不给,只是那样的话,便要委屈你夫君吃些苦头。”他发出阴恻恻的笑,抽出阿暖别在腰间的藤鞭,噼里啪啦一顿狂挞,阿暖大约穴位受封,动弹不得,只有任人宰割,鞭挞上身,受不住剧痛,发出一声比一声凄厉的惨嚎。
      那人奸佞谄笑,变本加厉:“适才你说什么来着?伤他一寸便砍我四肢一尺,如今我伤他可不止一寸,你赶紧动手罢。只是我奉劝你妄动之前三思而行,不要后悔。”
      筹码在他手中,林雾自不敢轻举妄动,却又拿不出虺雏以做交涉,坦言实告,对方定难肯信。正心急如焚、一筹莫展之际,魈面人突然止鞭罢手,命身旁一干喽啰将阿暖负着抗入马车之中,示意驾驶员鞴运,马匹长吁声中攸镫而去。
      林雾要待伆追,那人却做出慢走不送的动作,欲擒故纵:“他们此去往东,你赶快去罢,且需隐蔽行迹,否则若让他们察觉,那小子可要性命不保。”
      林雾迈出去的步履又顿了下来。
      他竖起三根手指,肃道:“看来今晨你并未想好,再给你三日时限考虑,思虑清楚了便携虺雏来此见我。”
      三日光阴,林雾几近抓狂。她思前想后,均不明何以阿暖竟那般轻易便为人所擒,更无保他安然脱险之策,于是,三日后同那貌如山魈之人再度会晤时,她决定孤注一掷,二话不说便将他一击放倒,逮了入手。
      可好死不死,这次他孤身前来,并非让喽啰携制阿暖同行,林雾无法,只得严刑逼供。
      可魈面人三缄其口,咬紧了牙关一语不发,无论林雾施展何种酷刑,始终撬不开他嘴。也曾想过实践之前的厥词,斩他四肢以慑其威,但后来一气之下逼他摔盅吞瓷,仍不肯点头,她终于泄了气,萎靡下来。
      亡命之徒,对躯体进行摧残只会弄巧成拙,一旦他成了残废,再无求生之念,说不准一心盼死,若恶意胡言乱语,将阿暖的下落撰得越来越糊,说到天涯海角去了,反而无从寻起。何况连终生不能开口吐词这样的打击也受得住,断肢失臂又算得了什么?
      唯一的方法,不是毁其身,而是痛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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