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一百九十四章 生死同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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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默不作声地骑着马一路缓行，他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甚至路旁农夫们大声和他打招呼，他也没有反应。林珞菲拨马靠了上去，轻轻推了推他，他才猛然惊觉，匆忙回应农夫们的问好。
“怎么了，拉乌尔？”林珞菲禁不住问道。
公爵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他不是不想回答林珞菲的问话，而是，就连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刚才赛尔巴乔大叔说了那句不明所以的话以后就不肯再开口了，无论公爵怎么问，赛尔巴乔都不肯说。
出什么事了吗？公爵不禁反复在心里这样问着。这些土地被国王没收后，应该是由这里的地方长官暂时接管，按照佐亚的法律，在国王下达新的命令之前，地方长官有责任保证这里稳定安宁。到底是什么，使得赛尔巴乔大叔用那么沮丧的语气对公爵说了这样一句话？
公爵沉思着，右手下意识地探入上衣的口袋，衣袋是空的，公爵什么也没有摸着，这才想起，他的手帕已经送给了那个献花的小姑娘。
公爵一笑，右手还没有缩回，手心里已经多了一样东西。林珞菲看到公爵的动作，早已猜到了他的意图，掏出自己的手帕，塞入公爵的手里。
“谢谢，菲。”公爵笑着说了一声，拿起手帕要擦额头上的汗，忽然身上一松，肩上的那件披风已经被一双温柔的手解下了。
“菲？”公爵有些惊讶地回过头，看到林珞菲正捧着那件披风要叠好收起来，不觉问道。
林珞菲调皮地一笑，向公爵眨了眨眼：“很热吧？回去的时候，记得穿上，可别让路太太知道了。”
公爵吐了口气，也笑起来。他确实是热得直冒汗，刚才赛尔巴乔大叔抹汗的时候，其实他自己也在不自觉地用手擦着额上的汗，林珞菲一定是注意到了，知道公爵不愿意说，便索性替他解了披风。
“菲，你看，那里就是山区了，看到山腰上的十字架了吗？那是蓝沙尔的教堂。”公爵揽着林珞菲，将不远处一片青黛色的群山指给她看。公爵感到有些歉疚，今天他是陪着心爱的人出来看看的，刚才他却只顾着想赛尔巴乔大叔的话，忽视了身旁的少女。
“嗯！”林珞菲随着公爵手指的方向看去，碧蓝的天空下，群山笼罩在若隐若现的氤氲雾气中，朦朦胧胧的，又正是初夏，那一片翠色越发绿得清澈，映着蓝天白云，美不胜收。
公爵轻轻牵着林珞菲的手，一路走，一路将蓝沙尔的风土人情一一说给她听。公爵好像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即使是一块普通的石头，也能说得出它近百年的历史，他将这一切娓娓道来，就像是在讲一个个妙趣横生的小故事——公爵好像一直有着一种天赋的才能，他的谈吐优雅风趣，再枯燥的事，经他的口叙述出来，便能使人听得津津有味。本来这里的一切对林珞菲来说都是陌生的，但听公爵这样说着，林珞菲开始对这里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在公爵的声音里，这片土地和居住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都让她感到格外亲切。
不时的有人和公爵打招呼，小路两旁常能听到“您早，公爵大人！”的声音，公爵谦和地对每一个人回礼致意，到底还是不自禁地悄悄观察农户们的劳作和生活，他没能发现什么异样，但赛尔巴乔大叔的那句话却在他心里挥之不去。
进入了山区，路就变得有些难走了，公爵和林珞菲骑着马，爬山都有些费力，帕戈毕竟还小，常常被落在了后面。每当这个时候，公爵和林珞菲就会停下马等它，林珞菲总是大声给它鼓劲加油。看到帕戈一次次地克服难关，林珞菲总像是比它还要高兴。
翻过了一座小山丘，成片的密林几乎把太阳都遮蔽了，正像公爵说的那样，草丛里树枝上，不时有黑影飞快地掠过，如果悄悄追过去凑近了看，总能看到野兔或是小獾，瞪着一双溜圆的小眼睛，透过草丛警觉地往外瞧。帕戈兴奋起来，刚才还累得气喘吁吁，这时候又像是有了精神，跳进草丛，把那些小动物追得惊恐万状地四处乱跑。
没有了阳光，一下子便觉得有些凉了，林珞菲又拿出披风，替公爵披在了肩上，一边说道：“休息会儿吧，拉乌尔，骑了一上午的马了，你别太累了。”
公爵点点头，听从林珞菲的话，下了马，在一棵树旁坐了下来，又向林珞菲招了招手。林珞菲便笑着走过去，坐在公爵身边。
公爵舒适地伸长双腿，仰靠在树干上，半眯起双眼，透过枝叶的缝隙，看树梢上隐隐绰绰的阳光，爱人就靠在他的肩头，几缕乌黑的发丝撩着他的颈脖，给这个时刻又增添了几分慵懒的闲适感。
“拉乌尔，赛尔巴乔大叔说，你救了他的妻子和孩子，到底是什么事呢？”林珞菲轻声问道，她了解公爵的为人，对别人受的苦，他总是无法视而不见，这一路上，他没有一刻忘记过那些农夫，林珞菲心里清楚。从刚才开始，她就对这个问题大感好奇，现在索性问了出来，也是在告诉公爵，其实她一点都不介意他去想农夫们的事。她爱他，连他这放不下别人疾苦的性子也没法不爱，更不愿意勉强他，她宁愿和他一起分担。
公爵侧头看了林珞菲一眼，不觉微微一笑，这一生，他背负了沉重的罪孽，但一定还是做了些好事的，要不然，上帝怎么会这样优待他，让他能拥有她……
“那是我十五岁的时候，”公爵轻声回答，“当时大公刚去世不久，蓝沙尔很不平静，地方长官斯洛男爵只发了封信给我说要维持治安，就带人进了斐迪南家族的领地。好些人被当作乱党带走了，赛尔巴乔大叔就是其中之一。”
“那个斯洛男爵怎么可以这样！不经过你的同意，应该谁都不能插手斐迪南领地的事务吧？”林珞菲恼恨地方长官无视当时还只是少年的公爵，禁不住愤愤地道。忽然想起，路太太说过，公爵十四岁那年曾经一场大病，差点连命都丢了，大公死的时候，公爵的身体一定很不好，斯洛男爵多半是欺他体虚病弱，才会这样肆无忌惮。十四岁……林珞菲强忍心痛，那一场大病，恐怕是和热沃尔海边悬崖的事有关。
公爵轻轻一叹，十二年过去了，他已经不再感到愤怒，反倒有些淡淡的忧伤。然而，听林珞菲这样问，公爵的心里忽然一动，不禁皱了皱眉，但他仍是继续答道：“我去了斯洛男爵的办公室，要求他释放被关押的农夫，并且带着他的人，撤离斐迪南领地。我告诉他，如果不照办，我会向陛下，或者法座，甚至宗座提出申诉，我想他是害怕了。当天晚上，我就送赛尔巴乔大叔回到了他自己的家里。”
林珞菲向公爵靠得更紧了些，低着头悄悄地笑，这大概是公爵的第一次外交谈判吧，第一次就大获全胜了……
“那个时候，玛利亚正怀着身孕，看到赛尔巴乔大叔回家，她欣喜得大哭了一场。我本来要赶回城堡，但她却把我留下了，我想可能是我看上去一团糟，玛利亚才不肯放我回去。”公爵笑了一声，抬手轻敲了一下前额。
林珞菲心一揪，尽管公爵用那样轻松的口吻玩笑似地说了一句，但林珞菲却知道，那天，公爵拖着病体去见斯洛男爵交涉，又送赛尔巴乔大叔回家，他自己一定是累得支撑不住了……
“没想到，就是那天晚上，玛利亚要分娩了，她疼得大喊大叫，孩子还是生不下来。赛尔巴乔大叔要去找大夫，玛利亚却怎么也不肯放他走，斯洛男爵的部下还没有撤出蓝沙尔，晚上尤其混乱。我听着玛利亚声嘶力竭地哭喊，就悄悄带了马出去了……”
“拉乌尔！”林珞菲情不自禁地抱紧了公爵，她无法想象，在那样的情况下，还怎么能骑马去找大夫。赛尔巴乔大叔说是赌上性命，现在她知道，那一天，公爵是真的把生命置之度外了，“后来呢，拉乌尔？后来怎么样？”林珞菲急切地问道，尽管那是十二年前的事了，她还是控制不住地为爱人担心。
“后来……”公爵安慰地轻拍林珞菲的肩，尽量用平缓的口吻淡然道，“你相信吗，菲，后来的事我是在半个月后才知道的，大夫得到了消息，赶了过去，就在那个晚上，玛利亚生下了一个男孩儿……”
公爵还没有说完，林珞菲就打断了他：“不，拉乌尔，我不是问玛利亚……你呢？你怎么样？那天以后，你怎么样了？”眼泪已经在林珞菲的眼眶里打转，公爵说半个月后，那么这半个月里他一定是又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
公爵温和地笑着回答：“也没什么，只是又躺了一阵……”
“一阵是多久？”林珞菲心痛不已，不由自主地追问公爵。
“这……有一两个月吧……”爱人的黑眼睛泪盈盈地直盯着他瞧，公爵抵受不住这样的注视，摇了摇头，“大概是两三个月……”林珞菲的嘴一扁，看上去就要哭出声来了，公爵慌忙搂住她，在她的耳边道，“是三个多月。菲，别难过，其实我没有什么感觉，都是后来路太太告诉我的。”公爵勉强一笑，故作轻松地道，“知道吗，菲，赛尔巴乔大叔给他的孩子起名拉乌尔，还把那孩子带到了我的床边，请我做拉乌尔的教父，那时我只有十五岁，这个教父可真是做得有些不伦不类。”
林珞菲靠在公爵的怀里，公爵那些安慰的话她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只是喃喃地道：“拉乌尔，赛尔巴乔大叔还有玛利亚为他担心，你怎么，一点也不顾及自己呢……”
面对爱人的责备，公爵猛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搂着她，不由得想，那一天，玛利亚就是死也不肯让赛尔巴乔大叔出门，那时，他只有孤单一个人，可是现在，如果再遇到那样的事，他即便不顾及自己，又怎么能不顾及她呢……
“菲，你放心，将来，我……”尽管说得艰难，但这一句话，公爵几乎就要说出口了，为了她，面对生死的时候，他一定会多加考虑……
“不，拉乌尔，”林珞菲伸出手，食指轻轻地按在公爵的唇上，不肯让他再说下去，“如果以后还有这样的事……”林珞菲一边说，一边在发抖，但她的语气却是异常坚决，“如果以后……拉乌尔，让我和你一起去。”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一百九十四章 生死同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