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成为女骑士(下)》萧湉

30、第二百十四章 留下

　　尼奥蜷缩在床上，胃部好像已经不怎么疼了，他只是觉得冷，这么一动不动地躺着，感觉越来越冷、越来越冷……手脚都是冰凉的了，他想动一动好找回点还活着的感觉，却偏偏连指尖都动不了。

　　身上那件弄得又脏又臭的睡袍已经被脱了下来，浑身的冷汗也擦干了，这一切都是公爵亲自做的，他自己那件弄脏的衬衣倒还没有来得及换。公爵就那样坐在椅子里，目光一望着尼奥，就再也移不开了，衬衣上那种又酸又涩的味道包裹着他，只要一想到这是尼奥呕吐出来的，公爵的心就抽痛不已，任由那种气味折磨着他，好像这样就可以分担一些尼奥的苦……

　　“告诉我，弗利奥，那天你走了以后，到底去哪儿了？”公爵沉声问道，他的发音仍然有些紧，就好像是咬着牙说出的话，这样的语声，几乎和平时的公爵判若两人。

　　公爵的问话立即让尼奥想起了那个除了枯草什么都没有的小黑屋，就是在那里，艾菲特罗亲王把他关了十多天，神志模糊的时候，他甚至以为，自己要死在那里了。

　　“艾菲特罗把你关起来了，是吗？关在……哪儿了？！”

　　嘿……他什么也没说，这个人怎么就都猜到了……你这么精明，怎么那条毒蛇和……和我……害你的时候，就一无所觉呢……

　　“那十七天，你是怎么过来的？吃过什么？！”公爵坐在椅子里直发抖，林珞菲走过来抱住了他，轻轻地吻他的前额。

　　十七天？十七天吗？尼奥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被关了多少天，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他根本分不清白天黑夜，浑浑噩噩地，好像连生和死的界线都模糊了……没想到……这个人倒记得那么清楚……

　　哦……到底还是露馅儿了……如果不是之前的那杯咖啡弄得他一开始就有些撑不住……如果不是最后的那盘龙虾……他本来是可以熬过去的……龙虾……呃……

　　尼奥又是一阵恶心，可是他已经没什么力气了，这一次倒也没太多反胃的感觉，大概实在是连他的胃都麻木了吧……龙虾……在小黑屋里，他曾经用龙虾暗示，强迫自己吃下发霉的黑面包，那个时侯，他总是边吃边吐，即使是吐出来了，他还要硬逼着自己再吃进去，因为他需要体力……从那个小黑屋里逃出来以后，他就什么都吃不下了，吃什么，吐什么，一开始，这让他烦躁不安，到后来，也就习惯了……吃不下，就不吃，喝点儿酒，大醉一场，胃里的不适也可以置之不理，反正，他是连生死都不在乎了……

　　“弗利奥，会好起来的，会好的……”公爵伸出手，用力握住了尼奥冰冷的手，尽管灼伤的手上传来一阵剧痛，他仍然紧紧地握着。公爵手上层层叠叠的纱布有些毛糙，刺得尼奥的掌心有一种麻痒的感觉，尽管仍然觉得很冷，可是这种刺痒感让尼奥开始觉得有了生气，僵冷的身体好像也又有了知觉。

　　尼奥轻轻一叹，咧了咧嘴：“好不好都无所谓了，我就怕你知道了，不肯让我走……”

　　“弗利奥，”这一声，公爵说得很温和，但谁也没有想到，紧接着一句竟然是，“你想都别想。”

　　尼奥怔了怔，林珞菲已经“噗嗤”笑出了声，尼奥的身体成了这样，三个人的心里都很是沉重，忽然听到了一声笑，就好像绷紧的弦一下子松了，就连尼奥也不禁扬了扬嘴角：

　　“好吧……我现在……就只想一件事……”尼奥皱紧了眉，用力偏过头看公爵，“我说，你赶紧把衣服换了吧……”

　　“呵……”从刚才起，脸上就没有过一丝笑意的公爵，终于微微笑了笑，站起身，走开了几步，不让自己身上的味道再呛着尼奥，“我很快回来。”

　　“别回来更好。”尼奥把头埋在枕头里，闷闷地嘀咕。

　　尼奥说得很轻，本以为公爵是不会听到的，不料正走向房门的公爵忽然顿住了脚步，略略回头瞥了尼奥一眼，恰好尼奥也正探出半个脑袋，用一只眼睛在瞟公爵，一眼瞧见公爵蹙眉盯着他，尼奥立即伸手抱住头，咕哝道：“知道知道，我不想了……”

　　公爵到底还是悄然一笑，转身走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了林珞菲和尼奥两人，林珞菲站在尼奥的床边，尼奥歪靠在床上，低着头，没有看她，林珞菲叹了口气，伸手拉出被尼奥压在身体下的薄被，又替他好好地盖在身上。

　　“你可真是……缺心眼儿……”林珞菲轻声道。

　　听到林珞菲这样说他，尼奥反倒笑了，这个词对他来说很陌生，似乎并不是佐亚语中的词汇，他还记得第一次听到她说这个词，他追问她那是什么意思，其实只是不想看到她的黑眼睛因为忧伤而黯淡下去……

　　“就是心呀肝的都没了？……”尼奥模模糊糊地道，他不自觉地用了一种轻泠的口吻，就好像那天，林珞菲对他说的时候那样，恍惚地嘻嘻一笑，目光似乎在看着林珞菲，又似乎不是，“好像说得不错……”

　　“尼奥……”林珞菲看着尼奥，他仍然是笑嘻嘻的，可是林珞菲却好像从那双盈着笑意的眼睛里看到了他这些天来所受的苦，一天一天地熬……只把自己都熬得抽空了，就好像连心都失落了……虽是活着，却随时随地都可以死，死了也毫不在意……真到了那天，或许尼奥会说一句“感谢撒旦”，还是那样含着笑，阖上双眼……

　　“不，尼奥……”林珞菲的眼泪扑簌簌地滑落，“不！尼奥，你要真是没了那些，我们就再一起找回来！我就不信，我们三个人，还找不回你那一颗心！一定要让你好起来！”

　　吁……尼奥疲倦地合上了眼睛，唇边却还留存着一丝笑意，听她这么肯定地说着，尼奥好像真的觉得开始好起来了，身体不再那么冷，躺在床上，即使不动，胸口也是暖的。今晚，他一定不会再做那个在望不到头的尸体堆中爬行的梦，从那个小黑屋逃出来以后，他第一次觉得，死亡转过了身，不再那样无时无刻地窥伺着他了……

　　十分钟以后，公爵回来了，他看到林珞菲站在床边，而尼奥已经睡着了，今天的连番折腾，把他的精力都耗尽了，尽管身体不适，胃里别说食物，就是连口水都没有，他还是很快睡熟了。林珞菲回过头，看到公爵，便走过去，轻轻地靠在他的肩上，公爵也伸出手，揽住了她。

　　“拉乌尔，不管怎么样，他总是回来了，以后，我们的幸福里也会有他，你说对吗？”

　　公爵一笑，吻了吻林珞菲的黑发，什么也不用说了，她总是能了解他的内心，她知道他看到尼奥这样心里有多痛，而想到这段时间以来他和林珞菲的幸福，公爵就更为内疚，在他们幸福的时候，尼奥却在受着那样的煎熬，公爵几乎不能原谅自己，而且，就在刚才，他还误会了尼奥……

　　但是，林珞菲说得对，尼奥回来了，他们会竭尽一切所能去帮助他，把斐迪南大公曾经夺走的一切都还给他……

　　至于艾菲特罗……

　　一想到这个名字，公爵只觉得浑身僵硬，整个下颏都绷紧了，他却甚至没有觉察到自己在狠狠地咬着牙，他忘了理智，忘了意志力……似乎现在已经不是他能不能控制自己的问题，而是，他几乎不想控制，就这样放任自己陷入令人窒息的愤怒和仇恨当中……是的……对别人的诅咒迟早都会应在自己的身上，这一点，没有人比公爵更清楚了……但是，上帝，我诅咒他！如果可以，我要亲手杀了他！

　　“少爷……”

　　路太太手里拿着一封刚送到的信，走进公爵的书房，将信放在桌上后，却并没有急着走，低着头，连声叹气：

　　“少爷，弗利奥少爷怎么样了？”路太太顿了顿，因为愧疚而更加难以启齿，“我……我不知道他的身体……少爷，对不起……”

　　路太太好不容易说出了口，公爵却没有回答，路太太禁不住抬起头，只见公爵坐在高靠背椅里，手腕压着额头，一动不动，竟像是有些失神。

　　“少爷……”路太太走过去，俯身又看了看，生怕公爵身体不舒服，又或者是太过担心，伤了神。

　　公爵吐了口气，目光抬了抬，好像刚刚才看到路太太似的，歉意地一笑，轻声问道：“你说什么，路太太？”

　　路太太越加不安了，刚要开口，公爵忽然又明白过来了，笑着回答：“路太太，这不怪你，我们……都不知道……”

　　公爵的话里有一种奇怪的恍惚，路太太一听，心就揪起来了。她已经知道，尼奥就是当年斐迪南大公送走的那个孩子，事实上，尼奥的外貌也让人对这一点丝毫不会产生怀疑。公爵什么都没说，路太太自作主张，下令除了她自己和克瑞丝，任何下人都不能进尼奥的房间。她也猜到了公爵的心思，当她叫尼奥“弗利奥少爷”的时候，就已经真的把他当作了这个家里和公爵一样的一份子，刚才看到尼奥那样呕吐，路太太也难过极了，连她都已是这样，公爵的心里一定更过不去了。

　　“少爷，别多想了，你从小就是想得太多，真让人不放心。”路太太轻轻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