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之间gl》寒清澈

53、回宫

　　六月末的天气竟也是说变就变，午间还是阳光明媚，下午就下起了雨。而且雨势越来越大，至晚间已成连绵之势。哗哗的雨水敲打在瓦块上，玲珑作响。
　　房间里的烛火上好像蒙上了一层轻雾，渲染的整个房间里一片朦胧。
　　窗边，玉儿斜斜的靠在孙颜身上，看着外面被细密雨帘隔开的墨色天际，静静的体味着此刻的清和。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颜，巴山夜雨美吗？”
　　孙颜拉了拉玉儿身上的披风：“要说雨，南方很多地方的雨都很美。峨眉的‘红椿晓雨’似雨而不见雨，苍翠湿人衣；漓江的蒙蒙细雨又多似迷雾轻笼；嘉州南湖的雨是微雨欲来，轻烟满湖；而西子之雨则是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但若真比较起来，唯有巴山夜雨却似故人心肠，徘徊窗宇，若非倾诉离愁，便是排解情怀。自是独具风韵。”
　　玉儿的眼神有些迷蒙，好像随着孙颜的描述看到了那些绝美的景色，带着几分出神，玉儿浅言道：“明国真的很美。”
　　孙颜微微一笑，温和不语。
　　静默许久，孙颜突然说到：“我曾住的山涧就在蜀中，离巴山不远。”
　　玉儿一怔。
　　“颜，”她转头看着孙颜，两人的脸贴的很近，几乎就要触到一起，“如果你还想，或许我们可以离开。去一个美如巴山的地方隐居。”玉儿的眼中流转着波光，在这似真似幻的朦胧光线中流淌着平静的颜色。
　　孙颜愣住了。
　　看着玉儿的眼睛，浓郁的黑色一如苍茫的夜空，幽玄的好像把灵魂都卷了进去 。几乎忍不住就要脱口一个好字。唇瓣一张，人却猛然惊醒。
　　抬手，收拢了玉儿散落额前的碎发，微微的摇摇头：“玉儿，只要有你在身边，在哪，都一样。我知道你的心还在这里。”
　　“可是，你……”
　　孙颜把手按在玉儿唇上：“明国虽美，但若无你不过临渊慕鱼，隔绝于外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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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儿随着孙颜从侧门进入一座宅子，来到内室，一个青年男子已经等在了那里。
　　“佟图赖？”玉儿一看之下很是吃惊。
　　佟图赖跪了下来：“奴才叩见庄妃娘娘。”
　　玉儿疑惑的看向孙颜。
　　孙颜先上前扶起佟图赖：“麻烦佟大人了。”
　　佟图赖忙一拱手：“不敢。”
　　转向玉儿，孙颜说道：“佟大人已经向皇太极禀明，说你那天偶然被他所救，因为受伤所以这段时间在佟府疗伤。”
　　佟图赖上前说：“陛下已经命人准备车撵，明日就会来接娘娘回宫。”
　　看看佟图赖，再看看孙颜，虽然玉儿仍是有些疑惑，但也礼貌的点头：“那就麻烦佟大人了。”
　　眼看着佟图赖离去，玉儿才扯住孙颜：“你什么时候接触上了他？”
　　孙颜不置可否的一笑，携着玉儿坐下：“他妹妹在宫里当差，因为是汉人常被人家欺负。那次我碰巧见到了就帮她解了次围，进而就认识了佟图赖。”
　　“这么大的事你交给他办，你确定他可靠吗？”玉儿还是有些不放心。
　　孙颜示意她安心：“虽说皇太极善待汉人，但他们在这里还是被人排挤。和我也算同气连枝了，盘根错节之下，我相信他不敢怎么样的。”
　　闻言，玉儿终于稍稍安了些心，旋即，她眼色一转，半是意味深长的说：“常言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颜，你离去再返仍能有如此影响……”
　　孙颜心头一震，旋即恢复如常，她握住玉儿的手：“不管我们愿不愿意，我们总是有着不能自主的身份。”说着，她的神色有些暗淡，“就像不管我怎么想，别人看到我的第一反应总是孙承宗之女。或许这也是我们如此曲折的原因吧。”
　　玉儿看着孙颜伤感的神态，便盖住心中所想，不再言语。

　　缓和了些许，玉儿问着孙颜：“那你怎么办，你已经不是睿王福晋……”
　　孙颜无声一笑，有些调皮：“明日你就知道了。”
　　翌日，宫里果然来了车马接玉儿回宫，玉儿才起，正在梳洗。四下打量之下渐生疑惑——孙颜怎么不见了。
　　这时一个婢女走了进来。玉儿有点烦闷：“出去，我说了不用人伺候。”
　　一个熟悉的声音却响起：“就这么不想见我？我可还打算和你进宫呢。”
　　“颜？”玉儿一惊，再转头，眼前确是一张从未见过的脸，不仅大生疑惑。
　　那人却和合一笑：“看来我的易容术确实很成功。”然后朝玉儿做了个鬼脸。
　　“颜，真的是你！”玉儿还是相信了，疾步到孙颜面前，仔细端量她，“你是怎么做到的？太神奇了。”
　　孙颜抬手，小心的揭下了覆在脸上的那层面皮，神情有些复杂：“这是以前南阳道人给我的，传说是从活人脸上剥下来再经细密处理而成的。”
　　玉儿有一瞬的骇然，但镇定下来之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当年你毒杀雅丽他们的药？”
　　孙颜点头：“也是出自他之手。而且，”孙颜有些犹豫，但还是说了下去，“我父亲毒杀天启的药也是。”说着她从怀中拿出一个白瓷甁，“就是这里面的药。白色的药叫销魂，是毒杀天启所用的，遇水即溶，无色无味，服者会日渐垂危，如积久成疾不治而亡；红色的叫蚀骨，其他与销魂相同，只是服者会瞬时倒地，且面目尽烂而亡。是，毒杀雅丽他们时用的。”
　　玉儿看着孙颜手中白色的小瓶，光洁玉润，流畅的让人适意，可是想起里面的东西，不仅寒意丛生。
　　扣扣，外面传来内监的声音：“庄妃娘娘，我们该启程了。”

　　回到永福宫，苏茉尔迎面冲了过来，声音已经哽咽：“太好了，格格您没事就好了。真是吓死我了”
　　玉儿拍拍她的肩膀：“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苏茉尔抽噎一下，止住了哭声，连连道：“是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说着，她看到了跟在玉儿身后的孙颜：“这位是？”
　　“苏茉尔，不记得我了？”孙颜斜睨一笑。
　　苏茉尔像是不敢相信：“你……你……你”
　　玉儿拉住她，低声说：“以后再和你解释。”
　　话音才落，外面就有人禀报：“宸妃娘娘到。”
　　海兰珠走到门前，却站定不再前行。她双手紧握，未语已带泪。
　　玉儿见她，恭敬的行礼：“见过宸”还未说完便已被海兰珠扶起。
　　“还好你没事。”海兰珠看着自己的这个妹妹，有了一种失而复得的感动，“那日若不是你那时把我推出去，我恐怕根本无法全身而退，可我却没有及时去找你。若是你有了什么事，便是我欠你一辈子的情了。”说着海兰珠已经几乎要泪下。
　　玉儿连忙劝道：“姐姐不必如此，你我一母同胞，这算不得什么的。”
　　海兰珠还想说什么，却看到玉儿脸上显露出一些疲色：“听说你受了伤，虽说现在无碍了，还是找太医来看看吧。”
　　玉儿连忙推辞：“不用了，已经没事了。”海兰珠还想说，但耐不住玉儿坚持，只得反复嘱咐玉儿多多休息才离去。
　　整理停当，遣走众人，苏茉儿奉上一杯茶。玉儿抿了一口，看着孙颜：“你是不是想说什么？”
　　孙颜在一边坐了下来，顾盼左右：“没什么。”
　　玉儿一笑，放下茶杯看着孙颜：“你在想事情又不想说的时候总是这个样子的。”
　　孙颜深吸一口气：“你好像在疏远海兰珠。”
　　玉儿一滞，转过头，外面日影横斜，昏黄的光芒透过纱窗，散散的铺了一地。
　　“福临的母亲从一定程度上，”玉儿尽可能的放缓语调，“是因海兰珠而死。”
　　傍晚的阳光照在脸上，晦暗却燥热，一如玉儿此刻的心情。
　　“皇上对海兰珠的宠爱，你是想象不到的。
　　你走之后不久，海兰珠就怀了八阿哥。后来她身子渐重，不能伺候皇上。结果，有天皇上喝醉了就临幸了一个宫女。但为了不让海兰珠伤心，皇上竟选择了对于此事哑口不言。谁知那宫女却怀了孩子，她自己好像也明白皇上不想让人知道，所以一直藏着。可到怀胎七月的时候，终于藏不住了，和她同住的一个宫女以为这是天大的喜事，便去告知了皇上，想趁机讨点赏赐。谁知皇上乍闻之下竟把她杖毙了。甚至连那个宫女都不想放过，她腹中的也是他的孩子啊。”玉儿顿了一下，像是有些不堪重负，调整了一下，她继续说，“不过还好皇后知道的及时，才避免了惨剧。但那宫女却因此动了胎气，孩子早产，她也就那么去了。
　　皇后怜惜福临，本想抱到自己身边养育，可没想到皇上却坚决不同意。后来宫里风传是皇上是不惜一切代价让八阿哥成为太子，多以即便是自己的儿子也绝不手软。皇后无法，只得折中建议孩子交由我来抚育。也因着那段时间我称病隐居。皇上才终于勉强同意。”
　　“皇太极是真的爱海兰珠？”
　　“应该是吧。不顾一切的把自己有的一切都给她，应该是真心喜欢了。只是，这份爱太奢侈了。”
　　孙颜默默。
　　过了一会儿，她起身，揽住玉儿，站在宫殿的门前：“或许每一份爱，都会让人难以自控。”
　　夕阳如火，映红了半个天际。给相拥而立的两人罩上了一层昏华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