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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无赖(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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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 无赖(上)
徂徕山脚有个渔村。
很小的渔村,总共不过十来户人家。
渔村虽然小,名字却很好听,叫做凤凰庄村。
村里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出海打渔,养牲畜种蔬菜,日子过得平静幸福。
江湖之于他们,是山上厉大夫那位小胡子朋友口中的刀光剑影,神秘又遥远。
那日正是午后,远远地飘来清脆的铃铛声,入耳若山泉般流畅动听。
村子正中几个为人母的女子各自带着儿女杂七杂八讲些日常事儿,闻声都止了说笑好奇地望向村口。
渐渐地铃铛愈发响亮,缓缓的马蹄声也随之而来。
待到再近,便看到一人一马的身影,清晰起来。
来者是一年轻男子,二十出头的样子,坐在马背上煞是轻松,修长的身体慵懒地随着颠簸微微晃动,掌心长剑剑尖下垂,滴滴殷红的血液不断滑落。
雪白的衣衫雪白的马,雪亮的银铃雪亮的剑。
一片寂静中,只有“叮铃”的脆响伴着“踢踏”的蹄声。
还有不知谁家的狗“汪汪”地狂吠,引得村里其他狗叫成一片。
终于,白马停在村中,男子黑亮的眸光四下一扫,冷冷开口。他说了六个字:
“厉南星,在哪里?”
声如其人,冰冷倨傲。
没有人开口。
一个婴儿不知是否饿了,放声哭起来。他的母亲慌忙抱了他哄着,眼睛却始终小心地关注那白衣男子。
等了片刻,那男子似乎不耐,再次发问:“厉南星,在哪里?”
这时自村子另一端,缓步行来两个人。
前面的人头戴蓑笠,一袭灰布长袍,左手鱼篓右手鱼竿,面容平和安定,眸光清亮如水;后面的人长发束在头顶,身着淡紫长衫,手上托着个方方的小木盒,神态悠闲自乐。
这二人的每一步都看似极慢,然而顷刻间已立于村民和那男子之间。
前一人点头道:“在下厉南星。”
后一人只是随随便便地站着,没有开口。
男子定定注视着厉南星,道:“在下南宫槿。”
话音刚落,南宫槿便直直地自马背上滑下,一头栽在地上。那柄滴血的长剑“哐啷”跌落尘埃。
厉南星剑眉一皱,闪身上前,伸手便把脉。
那淡紫长衫的人依然随随便便地站着,只是右手有意无意地换了个支撑下巴的动作,指间不着痕迹地夹了一枚细小的石子。倘若南宫槿有半分不利于厉南星的举动……
不过,南宫槿的确是昏迷过去了。
厉南星在专注把脉之后,自怀中取出一个布兜,将一粒药丸送入他口中,随后小心地扶起南宫槿,话却是向自己同伴说的:“凤凰,走吧。”
那人自然是赖在徂徕的陆小凤。他轻一弹指将石子丢掉:“南星,你要救他?这可是个不小的麻烦。”
厉南星微微一笑:“陆小凤难道还会怕麻烦?”说着便跟村民们打了招呼,自顾自先上山去。
陆小凤习惯性地捋了捋自己的小胡子,跟在厉南星身后嘀嘀咕咕,声音不大不小,让对方可以清晰听到:
“我不怕麻烦,我是怕情敌。”
厉南星脚步一滞,摇头道:“你以为人人都与你一样?”
陆小凤略一提气,足下轻点,身形一跃立于厉南星面前,模样是难得的严肃:“南星,我是说真的。别人我或许不知道,只是这南宫槿确是有断袖之癖。”
“那与我何干?”厉南星眸色一凌。
陆小凤被他一瞪颇有些底气不足,吱唔着:“他若是,呃,也追求你……”
“那与我何干?”厉南星依然是那句话。
“怎么没关系?”陆小凤突然大声道,“我会吃醋!”
厉南星微窒。
陆小凤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硬是欺身过来,一手接过南宫槿的同时,用力在厉南星唇角一吻:“我爱你,你是我的,若是被别人觊觎,我会想要……”他轻舔了下爱人圆润的耳垂,低哑道,“狠狠地,欺负你……”
虽说一段时间的相处,这样随时随地的情话与坦白厉南星多少也习惯了些,可他大概一辈子也学不会。尤其这种应该是床第间的私密话,在这林间风声的背景下,有种会被人看透的感觉。更让他窘迫的是,居然因为最后几个字,身体发烫,某些已经不陌生的冲动……
慌乱匆忙间,厉南星侧首一避,无法抑制地血液上涌,丢下句“我先走了”急急走在前面。
陆小凤挑挑眉,爱人这种逃避的行为显然在他意料之中。瞄了瞄昏迷中的南宫槿,喃喃道:“没想到啊,敢调戏花满楼的家伙,居然还活着。”
南宫槿的毒不难解。厉南星当日就配出了解药。
不过睡觉的时候出了一点点小问题。
虽然陆小凤在这里待了这么久,这竹楼里,依然只有,一张床。不大不小,刚好容两位主人;结结实实,经历无数激烈运动。
身为病患的南宫槿毫无异议地霸占了床铺,导致两位主人在一旁打了地铺。陆小凤对此满腹牢骚,只是其他二人一个中毒昏迷,一个充耳不闻,他再多的意见也不被接纳。
所以,问题也就不是问题,迎刃而解了。
南宫槿在次日上午苏醒过来。
窗口处一男子正在浇花,看在眼中,但觉背影修长,身姿优美。
南宫槿略一凝神,开口道:“厉公子?”
那人回头,于逆光中展开笑容,可见唇角两撇小胡子得意地翘着:“抱歉你猜错了。”
南宫槿原本面若冷霜的表情有几分龟裂,似笑非笑地诡异:“你是,四条眉毛陆小凤?”
陆小凤大大咧咧地点头:“没错。南宫公子好像已经没事了。”
南宫槿微微提气,缓缓运功一周:“已无大碍。不知厉公子人在何方?”
眼前人影一晃,陆小凤已闪至桌旁落座,拎了茶壶倒茶:“南星听说你有断袖之癖,不愿见你,避出去了。”
好快!南宫槿眸色骤然一深,寒光一闪而过。他喜好男子虽是事实,江湖上却也少有人知。然转念一想,陆小凤与花满楼的关系,知道此事也并不意外。但陆小凤居然如此毫不遮掩地讲出来,令他掠过一丝杀意。
陆小凤没有看他,慢悠悠地喝着茶。随随便便地坐在那里,懒懒散散的姿势中破绽无数,仿佛完全没有感觉到旁边的那抹冰冷的杀意,甚至闭目晃了晃头,像是在品味口中的茶水。
但南宫槿没有出手。即使此刻陆小凤没有防备,但他相信,倘若自己出手,眼前这人可以在顷刻间化解所有的招式。
没有人在杀死陆小凤这件事情上有绝对的把握。且无论其他,单是从剑神西门吹雪剑下逃生这一事实,江湖上便无人敢小瞧他的逃命本事。
更何况陆小凤不仅有灵犀一指、凤舞九天,他最大的财富和本领是无数三教九流的朋友。可以是路旁的一个挑夫,可以是名门世家隐居的长老。他的朋友永远比敌人要多,所以他平安地活到现在。无论是用什么方法,对杀死陆小凤越有把握的人,怕是死得越快。
南宫槿不想死。所以他只是安静地躺着。
门无声地被推开,厉南星端着药碗,一走进来便皱了皱眉:“凤凰,你又喝隔夜茶。”
“有什么关系,南星泡的茶怎么能浪费啊。”陆小凤笑嘻嘻道,“我身体好得很,你就不用担心了。”
南宫槿望过去,有些奇怪。陆小凤不是说他避出去了吗?
厉南星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疑问,神态自若,颔首道:“南宫公子醒了?正好,吃药吧。”
南宫槿慢慢坐起身,不若方才的冷漠,接过药碗道:“多谢厉公子救命之恩。在下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厉南星眉梢一扬,客气道:“南宫公子但讲无妨。”
“此事,”南宫槿垂了头,似有难言之隐,“在下,对女子无意,偏好男子……”
陆小凤斜斜瞄过来一眼。
厉南星怔了怔,昨日陆小凤对他讲了此事,他倒不意外,只是没想到南宫槿会自己提起。
“方才,陆公子说厉公子已经得知在下这一顽疾。”他抬头,眼中三分哀求七分愁苦,“厉公子可是因此躲避在下?”
厉南星奇道:“在下几时躲避南宫公子?”
南宫槿望向陆小凤。意思很明显,是他说的。
陆小凤状似无辜地回望:“开个玩笑,南宫公子当真了?”
“……”厉南星对陆小凤无聊时会信口开河的习性已有很深的了解,歉然道,“南宫公子,抱歉。在下绝无躲避你的意思,只是煎药花了些功夫,还请南宫公子见谅。”
南宫槿很是松口气的样子,强笑道:“无妨无妨,是在下驽钝,未察觉陆公子玩笑之意。”
厉南星淡然道:“真真假假是是非非,即使玩笑,讲出口的话,总是要负责的。”
陆小凤恍若未闻,以茶作酒,昂头大灌一杯。
南宫槿疑惑道:“厉公子的意思?”
“我只是认为,他应该道歉。”厉南星略一顿,轻轻叹息,“南宫公子,你身上的毒虽然已经拔除,但是被毒素损伤的五脏六腑,一时难以复原。”他取出一张药方递过去,“这是我熬药的方子,每日一次,调养半年左右即可完全康复。”
南宫槿双手接了:“多谢厉公子。在下还有一问……”
厉南星见他犹豫,接口道:“南宫公子请尽管说。”
“实不相瞒。”南宫槿垂眸叹息,“在下喜好男子已有多年,家父与家母兄长起初都极为惊怒,如今却皆无奈放弃。在下深感父母养育之恩,有心遍寻名医望根治此病、娶妻生子以享天伦之乐,却始终无功而返。厉公子医术高明,不知有无妙方能对此顽疾有效?”
“南宫公子。”陆小凤缓缓放下手上茶杯,“谁说,这是病?”
厉南星自听了南宫槿的话怔然之余尚未理清思绪,闻言望向陆小凤。
陆小凤这时过来,轻轻握了厉南星的手,话虽是对南宫槿说的,视线却坚定地锁住厉南星:“南宫公子,世上的男人,有的爱女子,有的爱男子,有的什么也不爱做了和尚。如果同性相恋是疾病,那和尚岂不也是有病?所以,只是选择不同而已。有无后代不是幸福与否的决定因素,幸福自在心中。”
厉南星神色复杂,面对陆小凤温柔坚定的视线,最终淡定笑了笑,道:“凤凰说的没错。这不是病。不过,如果南宫公子心仪的人是女子却仍然没有情欲的话,可能是患有疾病。在下可以为你调制若干壮阳的药物。”
陆小凤险些被口水呛到。
南宫槿涨红了脸,张口结舌,半晌才道:“呃,还望厉公子赐药。”
于是陆小凤真的呛到了。
厉南星神色如常,当身为一个医者的时候,他总是泰山崩于面前而色不变的镇定:“南宫公子暂且好好休息,配药只是举手之劳。”
“多谢厉公子。”
陆小凤这时探手搂了厉南星的肩,唇俯在他耳畔低低道:“现在,那家伙没事,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热气吹拂着敏感的耳畔有些难耐的痒,厉南星忍不住抬手推开他,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扣住陆小凤的手腕,道:“既如此,南宫公子,我们出去片刻。”
“在下已是多多叨扰,两位请自便。”南宫槿似是恢复正常,场面话讲得相当溜道。
待二人离去,他慢慢喝完手上半冷的汤药,重新躺下,唇畔扬起诡异的笑容。
没有看漏陆小凤离开时挑衅意味十足的微笑,也没有错过他们称呼的亲昵,以及举止之间颇显亲密的小动作。陆小凤肯定是有意为之,厉南星或许是不自觉如此。南宫槿是名门子弟,却并非青涩少年,陆厉之间的情愫,一眼望去便看透八九分。
“陆小凤。厉南星。”他轻柔地吐出这六个字,像是在呼唤自己的情人,轻轻勾起唇角,“都十分有挑战性呢。”
南宫槿懒懒地合上眼帘。
非常有趣。
凡是将某个领域研究到精通的人,大多都有些奇奇怪怪的癖好,其中共通的一点就是,如何让自己的技术更上层楼。
厉南星作为一名医者,对于药物,包括毒物,和疾病的研究,也是有一种近乎钻牛角尖的执拗。这一点体现在他对徂徕动植物的了如指掌和深入发掘中。
植物各有其特定的生长环境,有些可以移植到药圃中,有些却不能。所以厉南星在徂徕久居,有很大原因也是因为这里草药种类繁多,便于就地取材。
至于外出采药,一方面是查看已知地点的草药是否到了药用期以及进行照料,一方面也寻找尚未发现的草药。当然,这些事情,跟班陆小凤所能做的,也就是背背药篓插科打诨罢了。
只是今日,从竹楼出来,陆小凤就少见地沉默着,厉南星也没怎么开口。
直到中途休息,二人并肩而坐,陆小凤才慎重道:“南星,那家伙,不能久留。”
厉南星沉吟片刻:“没那么严重吧?”
“你觉得,他当真以为自己有病?”
“你怎知他不是真那么想?”厉南星眼中闪过一丝阴郁,“你我都是孤单惯了,没有父母兄弟,也许不能理解那份压力。可即便如此,”他顿了顿,“我向逐流提到你我的事,心里也是十分沉重。倘若他因此而另眼相待……”
陆小凤心头一颤。这些事情厉南星从未讲过,此刻乍然一听,忍不住哑声问:“你会因他与我分开?”
厉南星却是定然注视他:“不会。但是,我会难过。”
陆小凤一时不知该欢喜还是该心疼,伸臂去搂了他,低低道:“幸好他没让你难过。”
厉南星在外向来避讳此类举动,这时非但没有推开,反而主动握了他的手,却没再说话。
人道百炼钢可以因情化为绕指柔。风月场所混惯了的陆小凤,也会因为一个简单的握手,将心化作一汪春水。没有半分色心,只是轻轻的拥抱,十指交握,爱人的体温,爱人的呼吸,甘愿如此到天荒地老。
二人坐了片刻,陆小凤道:“其实,南星,你有没有想过,真正的朋友,会因为这样而拒绝与你交往吗?”
厉南星一震。
陆小凤继续道:“交朋友,交的是心。管他背后是皇宫豪门还是穷家破屋,看的也只是朋友这个人。至于朋友周围的人,看他顺眼聊得投机,可以多交个朋友,否则也便打个招呼过去场面上应付着就够了。对于他们之间的关系,有必要那么在意吗?像花满楼他们,我从来没有担心过他们会因为我爱上一个男人而放弃这段友谊。我对他们,也是如此。”
厉南星沉默许久。
“南星?”陆小凤摸摸他的手,有些担心,“抱歉我没有说教的意思……”
“我没事。”厉南星苦笑,“凤凰,你常常会说出一些令人吃惊的歪理。可是,不得不承认,你的歪理,总是有几分道理。”
“呃,只有几分吗?”陆小凤松口气,调侃道。
厉南星摇摇头:“或许很正确。”他轻轻叹气,“也许你我之间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放开二字。你放得开,而我,放不开。”因为放不开,所以无法对人投入百分百的信赖。尤其,是对你。
“没有关系。”陆小凤抬手抚上他的眉,“你放不开,我帮你放开;如果还放不开,我就陪你一起被缠住。有什么事,不要自己闷着,告诉我,多一个人分担,你也就不那么辛苦。”很轻地,在那皱起的眉间一吻,“对自己,对我,都多一点信心,嗯?”
厉南星眼神有些躲闪,揪回因情话绵绵而被遗弃到九霄云外的关于某个人士的话题:“那个,南宫槿,是南宫世家的三公子吧?”
陆小凤顺着这个笨拙的转移话题方式道:“没错。南宫家是武林古老的四家族之一,他大哥南宫檀名列当今武林四公子之首。”没有关系。我放你逃,反正不管怎么逃避,你都是我的。
厉南星在陆小凤亮晶晶笑吟吟的注视下挣脱开站起来:“边走边说吧。”
陆小凤嘿嘿笑道:“遵命!”
再一次地,厉南星觉得那两个酒窝分外眨眼。
“南宫槿最初见面的时候态度非常冷漠,可是后来苏醒后变得非常,呃,殷勤?”陆小凤分析着。
厉南星回忆着:“最初他因为中毒无力多说话,可以理解。”
“中毒了还拎着把滴血的剑摆出那么吓人的样子。”陆小凤摇摇头,“我觉得没这么简单。”
“凤凰,那把剑上的,不是人血。”
陆小凤将差点出口的“你怎么知道”给吞了回去。这方面的事情,厉南星说是,那就肯定是。
“南星,徂徕山里,没有什么凶猛的野兽吧?”
“嗯,飞禽走兽,小型的居多,狮子老虎之类还没有发现过。”
陆小凤摸摸下巴:“也就是说,他中了毒还顺便挥挥剑砍砍兔子野鸡?”
厉南星:=_=||||,为了在剑上沾血吓唬人?没那么无聊吧?
“那个,也许追杀他的人带着猛兽?”
“等等。”陆小凤捋着小胡子,“又跑题了。我觉得那家伙对你格外殷勤,回去你少搭理他点。”
“……也就是说,你一直想表达的,就是你在吃醋的意思?”
“没错!”斩钉截铁。
“……”厉南星盯他半晌,转身继续走路。
陆小凤追上去:“喂喂,南星你生气了?”
“没有。”
“可你脸拉那么长,分明就是不开心。”
厉南星驻足,认真地对陆小凤说:“我没有不开心,只是觉得,你很无聊。”在对方瞪大眼睛表示不相信的视线中,微笑着点了点头,确认自己的说法。然后,沿着既定路线,干净利落地走掉。
心情很好地走掉。
陆小凤懒懒地在他身后晃,思考着自己这醋是不是真的吃得很无聊。
心情很好地晃着。
两个人都心情很好的结果是,中午与往常一样在山里捉了野鸡烤来做午餐。厉南星意思意思地提了提,说家里有病人。陆小凤啃着鸡肉,说他会自己找东西吃饿不死的。于是二人望了望,将竹楼床上的病患抛诸于脑后,认为自己没有记起这回事。
直到太阳快落山,陆厉二人才步入竹楼。厉南星提着一只野兔窝进厨房,陆小凤晃到楼上。
南宫槿似乎保持着他们离开时的姿势,听到有人进门,不动不语。
陆小凤忍不住又捋胡子:“咳咳,南宫公子,起来准备吃饭吧。”
南宫槿很慢地坐起来:“好。”
半个时辰之后,三人终于坐到饭桌前。
南宫槿不愧是名门世家子弟,用餐动作标准优雅,而且嘴里含着东西绝不讲话。他极为优雅地,吃进了几乎整只野兔和两盘菜。
好在陆小凤不客气地抢先为自己和厉南星拨了些菜到碗中,否则今晚挨饿的就是他们俩了。
饭后厉南星以配药的理由去了楼上,陆小凤虽然想跟上去,不过好歹有几分主人的职责——真的有吗=_=?——于是留下来陪南宫槿,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毫无营养的对话进行了片刻,南宫槿突然道:“陆公子是否与在下一样,也喜欢男人?”
陆小凤趴在窗台上望月亮望星星,状似无意,随随便便答道:“我只是喜欢南星。”
南宫槿道:“的确,厉公子这般人物,很难令人不动心。”
陆小凤眯着眼睛数星星:“你动心也没用,他喜欢的人是我。”果然是情敌!
南宫槿似是颇为惋惜,走过来也趴在窗台上:“看来在下晚到一步。陆公子名满江湖,也是人中龙凤,厉公子倾心于你,果真是绝配。”
陆小凤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南宫槿这种文绉绉又酸溜溜的说话方式,听着极不舒服。索性称天晚了,催促南宫槿去睡觉。自己当然是跑去找厉南星。
南宫槿很乖很听话地上床睡觉,不出意料,旁边的地铺过了很久才有人躺下。他在黑暗中眯着眼睛笑,到底是陆小凤呢,还是厉南星?二选一的题目果然是最难的。
次日南宫槿便离开了。临行前很诡异地笑着说后会有期。
陆小凤捋着胡子皱眉头,蹭在整理门口药圃的厉南星身边反复嘀咕:“有问题,有问题,肯定有问题……”直到厉南星无奈地将他拎回屋子。
“人都走了,你还有什么问题?”
“就是走了才更有问题。”陆小凤严肃认真,“如果是你,你会这样罢休吗?”
厉南星倒了杯茶,瞟都不瞟某凤凰:“我已经罢休过一次了。”
陆小凤顿时蹲地画圈忏悔,碎碎念:“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不该让南星再想起史红英的。
厉南星失笑,伸手拍拍他的肩:“我都不介意了,你还介意什么?”
“我当然要介意!”某凤凰再次理直气壮,“那是你的初恋,初恋对不对?我要吃醋!”
“……”=_=||||,厉南星咳了下,“厨房架子上第二层最左边那瓶就是醋,你请自便。注意醋旁边是酱油,有时候我会放反,记得先打开闻一闻再喝。”
“……”-_-||||,陆小凤噎了下,“南星你啥时候也学坏了……”
于是好像,又跑题了。不过,无所谓的,不是吗?^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