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D]从未停止的夏日直行巴士》点个煲仔饭

14、变化

　　403号病房靠窗的床位迎接了许多带着善意造访的来客。
　　白鸟颂店长眼含热泪地愧歉自己在事发时没能及时掌握情况，好在他说与其他的店员们共同期待着深名健康地回到岗位上；草翦薰学姐开着玩笑说深名给了她暂时继续背负「湘北之光」柔道社前行的机会，恢复后一定要她加倍地提交社团报告；呆瓜五人组如约频繁地探望，成日说着不着边际的废话和樱木花道苦涩单调的训练与爱情之路。
　　但大多数时候，泛黄的天花板，静止如展板的窗外景色都还是她一人面对。
　　独自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深名柚子总是不自觉地想起祖母与月见里奶奶。
　　对身患重疾的人来说，最痛苦的不仅在与□□和灵魂遭遇的折磨，还有眼见亲人友人为之苦恼而无能为力的酸楚。
　　“一定会好起来的”这样的话不知道要听多少遍。
　　大概要听到、敷衍的微笑成为肌肉记忆的程度。
　　而明知那是没有根据的慰藉。对病人之外的人的慰藉。
　　看他们的眼神，可以停滞在任何一个方向。唯独规避死亡。
　　因为知道避无可避。
　　“没有办法…只能这么说。”
　　真是如此吗？
　　也许双方都会为此更感疲倦吧。
　　说到底深名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
　　或许她离真正体会到祖母当初作出选择时的心情的日子还很远。

　　还是没能找到宫城良田那家伙住院的地址。
　　因此今天依旧是堀田德男火大的一天。
　　医院中庭采光良好，空气清新。地面没有堆积腐烂的花瓣，天空万里无云。还有穿着儿童病号服的小学生在石板路上嬉戏。
　　碍于人道主义没在禁烟区点火的德男倚墙叹气。
　　玩耍的小鬼头笑闹着在倒退奔跑的途中撞到他的腿边。
　　“啊？！”其实德男是想问他有没有事的。
　　结果小朋友尖叫一声大喊着“鬼啊”涕泪横流地逃跑了。
　　火上浇油。
　　即便不能在三井出院前替他好好教训一顿始作俑者宫城，他也要顶着男人的义气风雨无阻地来探望他。
　　真男人之间没有什么婆婆妈妈的对话。
　　内容大概是：
　　“哦，情况如何？”
　　“还不错。”
　　“……”
　　“走了。”
　　这种水平的交流。
　　没营养但让德男觉得很安心。
　　围殴一个臭屁嚣张的矮子还被伤得一人住院。
　　他很愧疚。
　　照例陷入自责的堀田德男埋头准备上住院部楼层。
　　转角又撞上一个人。
　　愤怒的德男很疑惑。
　　自己身强体壮怎么天天能遇见不长眼的主。
　　结果对方直接晕了过去。是一个女孩子。

　　卧床卧到浑身难受的深名柚子谨遵医嘱：「躺两天就没事了」。
　　于是第二天下午，见窗外阳光明媚鸟语花香。深名决定去庭院遛遛弯。
　　住院部的电梯临时正遇见上行转运病房的病人，想来不过四楼，她便走进了消防通道。
　　但是绕着密闭昏暗的扶手绕了几圈便觉得隐隐作呕。体能本就不太过关的深名柚子全然当作是自己卧床缺乏血液流通给种下的恶果。
　　走到连接住院部与庭院的过道，深名才意识到医生说得「躺两天」大概不是字面意思。
　　四下没有路过的医生护士，好在转角处有个攒动的人头。
　　深名扑了过去——

　　“事情就是这样子。”德男很高兴见到三井时有了意外的谈资，水果刀在苹果上飞舞着能削出花来。“听说也是湘北的学生。似乎是在兼职时遭遇抢劫顽强对抗受的伤。”安顿好仅是贫血的深名柚子，护士小姐认出德男穿着的是湘北的制服，便顺嘴侃了些情况。
　　“挺特别的。”三井寿拨弄了一下长度渐增的黑蓝色发尾，脸上已结痂的疤痕高调宣示着少年并不友好的属性。“…德男，我不爱吃苹果。”
　　手上动作一顿，原先包裹着苹果半个身躯果皮径直落地。
　　“那我把剩下半颗切成小兔子好了。”
　　三井寿托着脸颊望向窗外。
　　隔壁病房总是能碰巧经过的臭小子已经无数次怀疑他们的关系了。
　　拜托了铁男，认真听人讲话吧。
　　想是这样想，但三井寿什么也没说。

　　“打扰了。”
　　垂直方向上相隔两层，陌生的单人病房是肉眼可见的豪华升格了不少。因住院再次陷入局部经济危机的深名柚子努力控制自己不因四处乱瞟而失礼。
　　“请问…这里是堀田同学的病房…吗？”
　　坐在窗边翻漫画的是个脸色苍白的长发少年。看起来比深名稍长两三岁。
　　虽然当初没能与自己求助的男生打上照面，但深名隐约记得对方没有留着这么显眼又微妙的发型。
　　“堀田是我的朋友。”三井寿脑子转了一下便知道来人差不离就是德男口中那个曾经「抵抗抢匪」的少女，形象倒是与自己原先想象的样子不太相同。“他刚走不久。”
　　“这样啊。”深名柚子觉得少年似乎身上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疏离气息，但又与流川枫那样纯粹单细胞的氛围不尽相同。试探地在对方眼神的首肯下，少女还算镇定地走到长发少年的病床前，递出一本未拆封的合订本杂志。“可以请你帮我…把这个转交给堀田同学吗？虽然是很普通的东西…算是得到帮助他的谢礼。”
　　「《Fight！少年》精彩瞬间第一季度合订本」
　　“医院的男孩子给我推荐的。”深名回忆起捧着新出刊《Fight！少年》满眼冒金光的隔壁病房的国小男生，“他说男孩子一定会喜欢。”
　　“谢谢你。希望你能早日康复。”少女颔首，安静地关上病房门。
　　603号病房再度归于寂静。
　　“你激动什么…”只有独处时才会露出自嘲表情的少年从杂志封面移开了眼睛。
　　黯淡的黑蓝色发丝没能在阳光的映照下显现出半点属于少年与青春的鲜活。
　　倒置摆放的杂志盖住了鲜黄色字体标注的内容小标题。
　　「篮球少年大放异彩」

　　大家不知道事件中被卷入的不仅是深名柚子一人。
　　深名也没有主动提起的理由。
　　几乎每天都会在不同的时间点突然到场的流川枫，不是穿着球队制服便是一身洗澡后换上的运动套装。
　　“你没必要每天来吧。”被突然闯入的少年惊掉了筷子的深名柚子实感困惑，她不是第一次这样说。但对方总是沉默乖巧地点点头，第二天继续出现。
　　“训练如何？”医院的盒饭味道真的很刁钻，少女看着盒饭角落里干瘪的豌豆。
　　“早上去街边球场。”顺道点了同款盒饭的流川面不改色地咽下一口饭，老实说，这菜色比他的厨艺水平高超不了多少。“…最近被樱木占了。”
　　“谁？”以为自己幻听了的深名不可置信地掏了掏耳朵，早起的樱木大概比评选上米其林的本医院饭盒还稀奇一点。
　　“在练习上篮。”少年合上饭盒盖，朝少女面前就动了寥寥几口的盒饭伸手。对方连忙收拾好递出。“过几天和陵南有场练习赛。”
　　“陵南？”正为樱木花道转变而感到小兴奋的少女还未收起笑脸。大多神奈川学校的名字于深名而言都是第一次听说。
　　“…大概是强校。”提起垃圾的流川枫简略解释。
　　“花道会上场吗？”这或许是深名柚子目前最关心的问题了。
　　“不可能。那个大白痴。”
　　但是深名总觉得这句话可以理解为「也许」。
　　“我会去看的。”今晨得知周末便能收拾包袱出院回家的深名高兴地朝走出病房的流川挥手告别。
　　少年垂眸。轻轻摇了下头。

　　一晃神天色便尽黯了下来。住院期间，在把控时间方面很恍惚的深名隐约觉得天明与天黯的分隔便意味着一日的结束。
　　病房里尽是缄默。
　　“姐姐。”这是临床的女孩第一次主动朝她搭话。对方是有着一对水灵灵大眼睛的可爱女孩，长发略带点自然的卷度。大概是刚升国中二年级的学生，晚她一日住进403号病房。
　　“怎么了？”深名放下手里的讲义，实际上她连对方的姓氏都记不太清。
　　“傍晚来探望你的那个男生…”女孩眨巴着眼，说起话吞吞吐吐的。
　　深名柚子大概能猜到她想说什么了。
　　“…是你的男朋友吗？”
　　窗帘遮蔽了仅有的一小片天空。没法判断月光是否明亮。
　　深名觉得好笑，实际上她也笑出了声。
　　“你觉得呢？”和比自己年纪小的少女谈话本来就有趣，特别是在谈话涉及男生的时候。
　　女孩冥思苦想了片刻：“我觉得吧…不太像。”
　　盘坐在床尾的深名耸耸肩。
　　“但是他很关心姐姐你。”
　　深名柚子没有否认。或许只是单纯不知道如何否认。
　　“我可以把他介绍给你。”她说。
　　女孩脸上立刻飞起酡红。
　　然后外头响起敲门声。
　　来人似乎觉得在这个时候贸然进入女生的病房不太好，在深名应答后身影保持着沉默立在门上的毛玻璃视窗外。
　　深名趿拉着鞋拉开病房门。
　　少年靠在墙边抬起手臂，塑胶袋哧啦作响。
　　她没抬头看少年在走廊灯光下定然被碎发洒下阴影的脸。
　　“走了。”于是他走了。

　　“…深名吗？在这里干什么。”护士小姐打量了一下坐在走廊尽头等候椅上的少女。“不是马上能出院了吗，早点休息噢。”
　　鼓着腮帮子的少女含糊不清地点点头。
　　少年没能体贴到底。
　　金枪鱼蛋黄饭团是冰的。大概刚从保鲜柜里拿出来没多久。
　　饮料也是冰的。带着中药味的限定樱花苏打水。
　　还是四月啊。
　　只有她的脸是热的。

　　「何から伝えればいいのか/不知该从何说起
　　分からないまま时は流れて/时间在悄无声息地流逝
　　浮かんでは消えてゆく/浮现在脑海里的言语
　　ありふれた言叶だけ/消失得无影无踪」【小田和正-突如其来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