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纱帐》Crusoe

2、第 2 章

　　死寂般的房子。
　　冷风吹过中堂，青彦不知是身子冷还是心冷，顺着鞋柜倒在了地上。双眼似干涸的泉眼，没有泪水。
　　“长这么大，哭屁！”他把脚上的球鞋脱下，然后用力往地上摔。
　　“青彦。”一双手从青彦的颈后绕过，像丝绸般柔软。
　　“小姨，我想爸爸。”青彦双目迷茫望向客厅中央悬挂的父亲的相。
　　“我也想。”
　　青彦的小姨即覃萱。一个美丽女子，有着江南的婉约柔情。在青彦所有的记忆中，覃萱一直在，甚至比自己的母亲还有深情。小时候，她会到幼儿园接自己放学，递上一根父亲从不给自己买的棒棒糖；在黑暗的房间里，她会坐在床沿给自己讲故事，而父亲则在旁边的书房伏案读书；小学每次家长会，父亲因身体不适她都会到学校去。有时候，青彦宁愿覃萱是自己的妈妈。
　　“妈妈……”青彦喃喃，含糊的发音依旧被覃萱听到了。
　　“青彦，有些事你是时候该知道了。”覃萱心疼地擦去青彦脸颊上的泪痕，往事像被时间老人“哗”地撕开了那布层，旧日的光线齐刷刷射进空洞的心房，控制了所有的思绪。

　　“你妈妈，也就是我姐姐。你知道的，覃悦。她很美呢。在一个冬天，我和她碰见了你父亲——李焱。他很高，很英俊，是所有女生心目中的王子形象。偏偏我们同时喜欢上了你父亲。从小我和姐姐都会争东西，而每次都是姐姐让着我。这次我乖了，我没和姐姐争，选择了默然。静静地看着他们出入咖啡厅，看着他们骑在同一辆单车上，看着他们坐在同一个位置上。每看一次，心都痛一次。直到最后，第二年冬天，我不再安静了。他们踩在红地毯上，就在你父亲葬礼的教堂里，他们举行了婚礼。我开口说着祝福，咧嘴笑得很牵强。
　　就像童话里一样，王子和公主从此过着幸福的生活。不过生活不是这样的，它是由命运操控的，命运似乎不喜欢喜剧。
　　那年，你刚出生。全家都很欢喜，我也不例外。可是在你满月刚过的那个月，姐姐打扫房间时发现了我的日记本。她翻开来看了，看到了我这么多年来的羞涩和痛楚。自那天起她变得好怪，看到我给焱端水时她会斜视，看到我对焱笑时她会发脾气……而我，发现了那本被翻开过的日记本，什么都懂了。秘密像朵花儿，开放了，却不美。那个晚上，夜很深很浓，姐姐走了。走得很决绝，甚至没有顾眷还在小床上的你。青彦，你知道吗？姐姐说从小她都让着我，这次她也会让，即使让得迟了，但也不会迟太久。她还拜托我好好照顾你和焱。一切都写在第二天早上我发现的信纸上。
　　姐姐真傻。时间早就把我当初的介意冲淡了。我知道姐姐这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她留给焱的信上说她是为了追逐自己的梦想而离开了，因为家庭和其他事情给她的牵绊太多，她宁愿为了自己的梦想而抛弃这一切。看似绝情的她却另有隐情，而这隐情我过了好久好久才跟焱说。我们都哭了。
　　好几年了，焱都没停止过对姐姐的等待。他痴痴地想望姐姐回来的那一天。我知道焱写的每一首诗都是写给姐姐的。而这太煎熬的等待熬坏了焱的身子，不久他就病了，还很厉害。我也一直陪伴在你和焱身边，直到今天，焱带着遗憾步入天堂……”

　　是在说书么？总之，大概都只是故事吧？故事和事实总有区别的，不是吗？青彦听着，想着。
　　“青彦，小姨知道一下让你接受那么多很不好。你毕竟还只是个孩子，但终有一天你要知道的。”
　　“小姨，太……”
　　“太不真实了，是么？”覃萱惨然一笑，“我也认为，但多年后的今天我仍记得这些事曾经真是地发生过，如今就一直烙在我的回忆中，让我不得不信。”
　　好一会儿的沉默、
　　“青彦，你要继续你父亲的等待，可以吗？你父亲真的很爱你，我也爱你，。”
　　“小姨，我是不是个孤儿了？”
　　“嘘，别瞎说。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爸爸走了，妈妈早就不在……”
　　“姐姐会回来的，相信我，更相信她。”
　　相信我，更相信她……这相信，能持续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