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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我们不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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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言几乎是狼狈地垂下眼眸认认真真地喝起来了奶茶。
裴钰脸上带着笑,给他递了几个蛋挞。蛋挞烤的很好,现在也还是温热的。温言接过来,食不知味地咬了一口,说:“谢谢。”
温言晚上失眠了。
他虽然是猫,但是变成人后,竟然也要奇异般地遵守人类的规矩,得老老实实地睡够八个小时。他失眠的后果就是第二天脸色苍白,整个人摇摇晃晃,连最爱的小蛋糕和牛奶都没能打动他。他近乎呆怔地背起了心爱的小书包,裴钰刚洗漱完,睡衣都没换,端着一杯咖啡从二楼俯视他,头发已经微长了。裴钰的眼睛总是很漂亮的,尤其是以这个角度,他的眼尾微微向上飞起,有种狐狸一样的媚。温言就那样看了他一会儿,才忽然反应过来今天放假。
裴钰说:“我今天上坟。”
温言:“……啊?”
裴钰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一些:“你是要跟我过去,还是自己玩?”
温言足足愣了三秒钟才说:“……我跟你去。”
裴钰点了点头。
外面下着小雨,淅淅沥沥的,淋在人身上微凉。裴钰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他把车开到了南山墓园,下车的时候,才说:“我父母埋葬在这里。”
温言说:“……哦。”
“当时我没跟你开玩笑……我母亲被做成了人桩。”裴钰撑开伞,温言抱着花,走在他身边,听裴钰轻声说:“我父母当时也是很厉害的……他们正年轻着,认为自己做什么事都能成功。”
裴钰轻描淡写:“所以他们得罪了某些人,然后被杀掉了。”
温言说:“……那后来呢?”
他们沿着弯弯曲曲的小径走过去,路边的小黄花盛开得正好。天色是阴霾的,有些冷冽的风穿过重重墓碑刮过来,打到人的身上,让人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裴钰说:“后来啊……”
他把温言往自己怀里拢了拢。
他扬了扬下巴:“看到那栋楼了吗?”
重重叠叠的烟雨中,温言隐约能望见市中心的大厦。那栋大厦几乎算是整个京城的购物中心了,几乎高耸入云霄。温言瞪大了眼睛:“在那儿……”
“那是我投资盖的,所有权是我。”
裴钰淡淡地说:“五年前吧……大概是。我付出了很多东西,才买来原来那栋的所有权。我买下那栋大厦的第一件事,就是全盘推翻,在地基那儿找出我母亲的尸体。我母亲这才得以安葬。”
“后来又盖了这栋大厦。”
裴钰从温言手里拿过花,冰凉细腻的手指拂过温言的手背。不知是不是温言的错觉,他总觉得裴钰的手指离开的时候,他的小指勾了勾他的手心。那像是格外轻佻的勾引,又像是吹过贝加尔湖的微风。
裴钰眼睛里含着笑意,对他眨了眨眼。
那个眼神似乎是在说,你看,我厉害吧。
温言觉得自己的心简直都搅成了一团,无数思绪在脑海里涌动着,名为怜爱的潮水团团涌过来,他即将溺死在这样的水里。他几乎抑制不住地抓住了裴钰的手,裴钰抬起薄薄的眼皮,轻轻淡淡地望了他一眼,嘴角的笑意始终消不下去。他把花放在墓碑前,反手握住了温言的手。黑色的墓碑上,照片上的两个年轻人笑着依偎在一起。那个时候的他们还年轻,他们有宏伟的设想和抱负,他们共读列夫·托尔斯泰,手上沾了罪恶与血腥,最终被重重的黑暗杀死,最后连身体都漂泊流浪,若不是他们的孩子,他们连安葬的地方都没有。
而他们的孩子,也开始做着他们未竟的事。
裴钰的神情温和,看不出任何喜怒。他握紧了温言的手,轻声说:“我记得我小的时候,你们就这样天天拉着手。我摔了一跤,你们这才反应过来,着急忙慌地过来扶我。”
温言微微歪了歪头。
裴钰说:“现在你们躺在这里,看我们手拉着手。”
温言隐隐觉得裴钰这句话有毛病。
但是裴钰的手已经像冰块一样冷了,温言没敢松开,用两只手给他暖手,企图缓解他身上的某种压抑的情绪。
“如果真的有在天之灵这一说……”
裴钰慢慢地鞠了个躬。温言也跟着弯了弯腰,他听到裴钰平静如深水的声音:“……就请你们保佑我吧。”
温言毕竟一晚上没睡,回去的路上,他直接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也许是身边一直都有裴钰的气息,他睡得格外安稳,连被他抱到楼上的时候都没醒。裴钰把他搁在二楼家居厅的软沙发上,看着他沉沉地翻了个身,睡得耳朵都出来了。
温言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中午。
他还是闻着香味醒过来的,小桌子上已经摆满了食物,裴钰最后把披萨拿进来,看见小崽子一脸懵地爬到小桌子边,闻闻这个又看看那个,乖乖巧巧地等着他过去。裴钰把披萨盒打开,给温言递了一块:“他们那儿新来的厨子做肚包鸡最好。”
温言已经闻着味了,他咬了一大口披萨,然后用长筷子稍微戳了戳猪肚,鸡肉丝简直像是开花了一样,层层地炸开了。热气袅袅,香味扑鼻。里面还放的有香菇腊肠小火腿,微黄的油飘了一层,上面撒着小红椒小葱花和剁碎的香菜。把肚包鸡撕开,油亮的肥鸡腿肉简直都泛着微微的红色,小香菇火腿的味道全部都在里面了。鸡丝鲜嫩,却又不塞牙,已经被炖得柔滑香嫩了。鸡汤鲜亮,却并不油腻。温言足足吃了大半个披萨,这锅肚包鸡有大半锅都进了他的肚子。裴钰吃完后,只往后一靠,惊叹地看着温言吃鸡不吐骨头的凶残模样。偏偏温言咬骨头的时候一脸漠然,于是更显得狰狞了。
吃完饭后,温言收拾了桌子。裴钰在那边发邮件。温言看了看手机,是班级群发的消息,说明天班里有活动,小道消息说他们班运动会是校第一名。他们前后左右桌的四人群里已经有两个人问要不要去。
裴钰说:“我明天有点事,中午你自己点外卖吧。”
温言嗯了一声,又道:“我们班明天有活动。”
裴钰随口问:“你要去吗?”
温言点了点头:“也没什么事。”
他在群里说了声去,于是就这么敲定了。班里的人本来就在艾特他们俩,现在他俩一说去,顿时班级群里就炸了锅了。一条条消息顶了上去,温言开了免打扰,戴上了耳机,趴在飘窗那边看书。
第二天雨依旧没停。
雨似乎下了一夜,外面的小草是鲜亮的颜色。五颜六色的花朵中的花粉被冲走了不少,颜色不是那么鲜亮了,颇有些绿肥红瘦的意味。远远地望着小池塘,里面绿意森森,温言瞪大了眼睛,那是正在发芽的小荷叶!卷成了小卷,在雨中微微荡漾。天色尚早,裴钰也还没起床,温言直接撑着伞出门了。雨势不大,没有伞也是可以的。菜园的土微微湿润,一踩一脚泥。前些日子他跟裴钰一块儿搭起的黄瓜架还是青碧色的,那是裴钰不知从哪儿搞回来的竹子,脆生生一根,叫雨一浇,便格外水灵。
池塘的水也涨了,有些浑浊,依稀能望见水中的游鱼。一尾红色的鱼随着温言的走动而游着,格外有灵性的样子。那边有几只鸽子在蹦蹦跳跳,一见到温言望过去的目光,扑腾扑腾就飞走了。
温言颇为遗憾。
他走了这么一圈,雨倒是越来越大。回去的时候,裴钰正在往楼下走。温言换了鞋,看看烤箱里的菠萝包,已经差不多好了。裴钰问:“你们今儿去哪儿玩?”
温言说:“去轰趴。”
裴钰点了点头:“需要我送你吗?”
温言摇了摇头:“我跟尧尧说好了一块儿坐地铁过去。”
裴钰心里一个咯噔:“你们什么时候这么亲密了?”
温言微微瞪大了眼:“……没有吧?”
“你怎么叫他尧尧。”裴钰皱着眉:“俩男孩,这样叫合适吗?”
温言摇头:“不合适。”
裴钰说:“那你该叫他什么?”
温言去洗了手,把菠萝包放在盘子里,顺便摆了一杯咖啡,推到裴钰旁边,一副知错了的样子:“……我该叫他王慎尧。”
裴钰微微眯着眼,看了温言一会儿,这才慢慢喝了一口咖啡。
温言叼着小奶瓶,刚喝了一口奶,外面就传来了车声。他从窗户往外看,那是唐烨的车。裴钰一看唐烨身边带了个王慎尧,登时就把温言按在了自己旁边。王慎尧进来的时候,先是规规矩矩地打了个招呼,然后坐在了温言旁边:“言言,你知道关总……”
“叫什么言言。”
裴钰喝了一口咖啡,冷冷地看向王慎尧:“你们很熟吗?”
王慎尧刚拿起一个菠萝包,登时就呆在了原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脸迷茫的表情。但是他毕竟是人类,反应速度也是很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