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你为什么朝我开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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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淮旻心里咯噔一声，登时就觉得有些不舒服。裴钰的姿态看上去太高高在上了，以至于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很多年前，他还跟在他身边的时候。那时候裴钰会逼迫他做一些事情，或者看一些东西，那时候的裴钰在他心中是一个年长的完美情人的代表，既温和又冷厉，会牵着他的手往前走，会帮他铺平一些路避免他碰壁，也会在需要的时候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他对裴钰始终混杂了一种既爱又怕的情感，因此即使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会本能地惧怕着裴钰。
裴钰无所谓地哦了一声，笑道：“那可真是可惜了。”
说完这句话后，他直接掐灭了烟，上了车。车窗摇下，他的侧脸看上去既锋利又漂亮，有些淡淡的，但是嘴角还是微微地往上弯着。他说：“回去吧，纪淮旻小朋友，乖一点。”
纪淮旻微微眯着眼，某种惧怕中带着愤怒的情绪在他的胸腔里洗劫了一遍，让他难以抑制地想要爆发出来。他一只手搭在了裴钰车窗上，狠狠地压着玻璃，低声而快速说：“你凭什么，裴钰，你又凭什么，你在海上给了他一枪，这不能怪我，我本来打算回港岛的……是你给了我这个机会。”
裴钰的脸上浮现出了很明显的一丝狠意和痛苦，但是那很快烟消云散。他偏过头来看纪淮旻：“这是我对不起他……但是就算是这样，纪淮旻，你也别妄想自己在这件事中能得到你想要的。别去肖想，否则后果不是你想要的。”
纪淮旻俊秀的脸上此刻狼狈不已，他说：“裴钰，你不配。”
裴钰慢慢地把他的手挪开，玻璃慢慢地升上去。他说：“我配不配也是你配来说的？”
裴钰开车走了，纪淮旻心里暗叫不好，他坐到了车里，皱着眉打了几个电话，但是那些都没接通。好容易他的副手接电话了，声音格外焦急：“出问题了纪少……咱们在中兴那块地的融资和对于嘉行的控股都出了不小的问题，怕是前期的大量投入也得打水漂……”
纪淮旻心里却格外平静。
他想，这的确是裴钰的风格。
在来的路上就查明了他在这儿，裴钰怕是早就清楚他对温言的情感，早就布了这个局。他几乎把大量资金都注入了中兴和嘉行上，要是这两个地方拿不下，对他来说绝对是个不小的打击。但是很明显的，裴钰也没打算彻底要他的命，只是给他制造了一些麻烦。同时这也是个不大不小的警告，裴钰的意思已经显而易见：我只想让你走，但是你要是执意不离开，那你就去死吧。
……这是典型的京城裴爷的风格。
纪淮旻把东西送到，温言那边并没有开门，甚至裴钰送的东西都还在门口。他心里好歹好受了一点。他敲了敲门，某种不可抑制的念头浮现在心头，他轻声说：“温言……言言，我得走了，我要离开这里回港岛，如果可以的话……”
“我可以把你带走。”
“你同意吗？我不会跟裴钰说的，这点你可以绝对放心。”
他等了一会儿，那边都没有任何回应。纪淮旻没有太大的失望，这是他预料之内的结果。但是只要一想到裴钰方才也是这个情况，他心里就好受了一点，甚至隐隐升起了混杂着喜悦和自我谴责的情感。他低声说：“……那我走了。”
纪淮旻回过头，脚边蹲着一只身上雨蒙蒙的流浪猫。他伸手摸了摸，然后走到了台阶底下，打开了车门。只是虚虚一个回头，他看到了二楼窗户边蹲着一个人。那是温言，看起来小小的一只，蹲在窗户边的桌子上静静地看着他。见到他把目光投过去，才慢慢地挥了挥爪子。纪淮旻看到了他的嘴型，仿佛听到了他冷冷清清的声音：“再见。”
某一瞬间，他忽然难过极了。
这种难过是有指向性的，直接让他想到了幼年时的见到的一只流浪猫。那只猫两只后腿都被弄断了，断处的截面看上去格外狰狞。那时候这只猫已经奄奄一息了，却仍然拼了命地要躲避人类。那只猫看见两足行走的就开始颤抖，直到死才能让纪淮旻近身。
他不清楚为什么温言会让他联想到那只猫，但是那种难过太浓郁了，他坐在驾驶位上，半晌没开车。再次看向二楼的窗户时，那里已经没有温言的身影了。
裴钰依旧每天送过去东西，只是那些东西没有被拿进去，全部都被拆了封。倒是造福了在这儿住着的流浪猫和流浪狗。裴钰自认是个好耐心的人，但是看着温言这样油盐不进，却也恼火。那次他发现温言买了车票，简直震怒到了极点。他迫不及待地想要采取暴力措施，将温言带回去。旁的什么都不管了，他只要温言能在他身边，乖乖吃掉他喂过去的饭。他不想要这样视他如无物的对待。
裴钰的计划没来得及实施。
倒不是他主观上放弃了这个计划，主要是客观上的原因，温言生病了。
温言身体不像往常，他那天去车站买了票，天上下了雨。他不是个喜欢打伞的人，只戴了个帽子。回去之后，浑身都湿透了，傍晚就沉沉地发了烧。裴钰那时候已经打定主意把温言带走，熟料刚走进去，就看见躺在冰凉的地上烧得一大糊涂的人。他一手把温言捞起来，一摸滚烫，登时心里就沉了下去。他简直见不得温言的健康再出任何问题了。他直接把人送到了医院，医生挂了吊针。裴钰坐在床边，握着温言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上。这个时候，看见人好好地躺在自己身边的时候，裴钰才能平静下来，才能稍稍抚平自己方才心里巨大的惶恐。
裴钰连夜让人准备好了直升机，天色稍明就准备带着温言回京城。他受不了温言自己生活的日子了，这孩子什么也不懂，连自己生了病也只是孤零零地倒在地上，桌子上只有一瓶劣质奶粉，泡出来稀得要命。煮个东西也只是简简单单地放进去煮，生活过得乱七八糟的，每天就只是去汽修厂，回来就坐在窗户边发呆，眼神空洞，看上去像是失了魂。
夜色已经很深了，温言的烧好不容易退了些，摸上去却仍然是滚烫的。裴钰小心翼翼地躺在了他旁边，也没有脱衣服，从后面抱紧了温言。那一瞬间他的手都在颤抖，温言的身体似乎只剩下了一身骨头，抱起来硌手。裴钰咬着牙想，这都是因为他。
因为他，温言才沦落到这般地步。他本来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怎么会伤成这样呢。
其实这样的气氛是很好的。
自从温言坠海之后，裴钰就像是失了魂。温言仿佛是他生命中的一束光，温言走了，他只能活在黑暗里。那么多日日夜夜，他不容许自己有片刻的欢乐。他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是他害了温言，是他朝温言开枪，温言那么好的一个人，现在下落不明。就这么行尸走肉一般地活了两个月，好容易见了人，温言像是被打碎了一样，自己随随便便地活着，彻彻底底地把裴钰丢了出去。无论他怎么努力，怎么讨好，温言都不对着他笑一下。他完完全全地忽视了裴钰，被逼的急了，就问他：“你为什么朝我开枪？”
——次次命中死穴。
这几个月来，只有这个晚上，才是裴钰最安心的夜晚。他抱着温言，温言也不能反抗，甚至还趋向热源往裴钰身边缩了缩。他的眼睛紧紧地闭着，眼皮很薄，能看清上面细小的血管。裴钰静静地瞧着他，慢慢地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他想，瘦了，瘦了好多，脸颊上好不容易养出来的婴儿肥也没了，这个人现在整个人都带着某种锋利到极致的漂亮，骨子里却还是软绵绵的，他的本能让他希望被裴钰抱住。
裴钰像是想起了什么，指尖一路落到了他的锁骨处。他微微眯着眼，直起身来，解开了温言的衣服扣子。温言胸膛上一大片漂亮的白色皮肤登时映入眼帘，最刺眼的还是他左心口的那个疤，苍白的，丑陋的，横亘在心口上，呈放射状延绵开。裴钰那一枪打得太准了，那直接就是对准了他的心脏开的一枪，换成任何一个普通人类，都得当场死亡。
裴钰嘴里发苦，脑中嗡的一声，眼前登时有些发黑。他简直看也不敢看一眼，急急忙忙地把温言的衣服弄好。躺在温言身边的时候，他手脚冰凉，兀自颤抖了一小会儿，才握紧了温言的手。
他看向温言。
——温言竟然醒着！
他看上去满脸疲惫，冷冷淡淡地瞧着他，一双碧绿色的眼珠子像是冰块一样。温言并不作声，他任由裴钰握住他的手，然后慢慢地翻了个身，躺到了床角，像是铁了心要跟裴钰拉开距离。
作者有话说
第81章 你为什么朝我开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