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1、第二十一章 风国来使 ...
-
从密室出来,到回到自己的寝宫,再到祭祀大典结束,杨冬晨一直都处于一种迷迷糊糊的状态,感觉就好像一直身处梦境一般。整个祭祀大典异常平静,没有丝毫的波澜。他没想到司徒皓清竟然真的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了他,是因为成竹在胸、有恃无恐,还是另有其他的图谋呢?他真的会因为自己而放弃唾手可得的锦绣江山吗?该怎么办?是向父王告密,还是遵守约定呢?像司徒皓清这么精明的人,恐怕早就防着这点了吧?现在护国寺恐怕早已人去楼空了,即使派人调查也查不出任何证据来了。但是就这样听凭摆布,又实在是有点儿不甘心……
虽然因为祭祀累了一整天了,杨冬晨却毫无睡意。洗了个热水澡,打发豆子等人回去休息之后,他一个人躺在床上不断回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但是一直到天明,脑中仍是一片混乱,怎么都理不出一个头绪来。他既想不明白司徒皓清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应对。越想心里越烦躁,他最终只能无奈地放弃,决定出去走走散散心,说不定可以想出解决的办法来。
唤来豆子等人帮自己梳洗更衣之后,杨冬晨阻止了众人的跟随,独自一人在宫中无聊地闲逛。迎面遇到几个人向他行礼,他点头示意后便与他们擦身而过,因为心有所思,所以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有穿着别国服饰的人存在,更没有注意到其中有一个人眼神犀利地盯着他看了许久。
杨冬晨就这样一直心不在焉地走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累得再也走不动了,才在一片垂柳依依的湖边停了下来。呆立了片刻之后,他索性在湖边的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脱下鞋袜,将脚浸入微凉的湖水中,盯着湖中的锦鲤继续想着自己的心事。
突然,身后一个低沉悦耳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时已入秋,湖水转凉,殿下还是不要泡的太久比较好。”
杨冬晨闻言转过头,微眯着眼睛望向身后之人:来人身形高大挺拔,身上所穿的衣服与他以前所见过的都有所不同,应该不是月国的服饰;长相极为普通,是那种扔在人堆里就很难找出来的人,但是一双眼睛却极为锐利,好像可以穿透人心似的,不怒而威;而且他身上自然而然散发出一种自信从容的气度,让人不敢轻视。
看了一眼之后,杨冬晨已经可以确定这个人他不认识,而且不知为何,他潜意识里觉得面前这人并不好惹,所以不想与他有太多的交集,于是淡淡地开口问道:“你是什么人?”
来人右手横放在胸前,左手置于身后,对杨冬晨躬身行了一礼:“风国使臣亲随邱禾参见五王子殿下。”
杨冬晨疑惑皱了皱眉头:“你是风国人?那你怎么会认识我的?”
邱禾轻笑着道:“一个时辰前我们才刚刚见过一面,只不过在下身份低微,殿下当时可能没有注意到罢了。”
杨冬晨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一路走来,好像真的碰到了不少人,只是他一直神思恍惚,根本没有注意。再看看面前这张脸,他实在是没什么印象,于是实话实说:“对不起,刚才我一直在想事情,所以根本没有注意见过什么人,并不是有意忽视你的。”
邱禾丝毫不以为忤,一撩衣摆在杨冬晨身边坐了下来:“殿下有什么心事不妨说来听听,一个人闷在心里会很难受的,说出来会轻松一些,我保证不会对其他人说的。”边说边做了一个对天发誓的动作,脸上的表情看起来非常诚恳。
杨冬晨不习惯与陌生人这么靠近,不自在地转头盯着湖面,淡淡地道:“没什么,我只是心里有些烦闷,过一阵就没事了。”
邱禾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杨冬晨的疏离,也学着他的样子,目注湖面:“我明白,在这王宫之中,处处都是陷阱,稍有不慎,便可能会万劫不复,殿下小心谨慎也是应该的。”
杨冬晨轻轻摇了摇头:“你不明白,我并不是担心被别人知道后会对自己不利,而是……”
“是什么?”
杨冬晨苦笑着道:“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而已,毕竟就连我自己也一直都想不明白。”
“说不定说出来之后,殿下会豁然开朗呢。”
杨冬晨轻轻摇了摇头:“算了,还是不说这些了,越说越心烦。”
邱禾善解人意地道:“既然殿下不愿意说,那在下也就不勉强了,等到殿下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您信得过的人吧。”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杨冬晨开口问道:“邱大人在风国身居何职?为何会来到我们月国呢?”
邱禾眼神闪烁:“我?我只不过是襄王府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清客而已,无权无势,只是靠偶尔给王爷出个主意,混口饭吃。这次襄王爷奉大王之命,前来为贵国大王祝寿,顺便也把我给带来了。”
杨冬晨没有注意到邱禾的异样,疑惑地问道:“祝寿?可是现在距父王大寿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啊,你们也未免来得太早了点儿吧?”
“呵呵,殿下说话一直都是这么直接的吗?不错,我们的确是比其他使臣来得要早,只因我们除了祝寿之外,还另有要事要与你父王商谈。”
杨冬晨好奇地问:“哦?是何要事?”
邱禾故作神秘地眨了眨眼睛:“这个在下现在还不便透露,过一阵殿下自然会知道的。我保证,一定是件好事。”
杨冬晨也不深究:“是吗?那你们这次进宫,就是来商谈那件事情的吗?”
邱禾摇了摇右手食指:“非也,只是我们初到月国,循例先来拜见一下贵国的大王而已。”
“既然是觐见,那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怕侍卫们将你当成刺客吗?”
“本来只是例行公事而已,很快就会结束的,只是没想到你父王与我们王爷相谈甚欢,说要留我们在宫里用膳。此刻他们两人正下棋呢,在下闲着也是闲着,便出来四处逛逛了,只是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五殿下,真是有缘啊。”
邱禾回答得滴水不漏,让人找不出任何破绽。本来杨冬晨也只是一时好奇,随便问问,也不深究:“既然如此,那邱大人可愿听我讲个故事?”
邱禾微微一笑,非常有风度地做了个请的手势:“殿下请讲,在下洗耳恭听。”
杨冬晨目注远方,仿佛陷入了沉思般,片刻之后才轻声开口:“从前有一个少年,出生在距离这里很遥远的一个国家,那里一片祥和,大家和平共处,靠自己的努力来生存,就像是世外桃源一般。”
邱禾疑惑地问:“真的有这样的地方吗?”
杨冬晨点了点头:“那里没有战争,没有奴仆,也没有世袭的出身,所有人都是平等的,都必须靠自己的努力来赚取报酬。虽然暗地里也有很多不法的勾当,但总体来说,要比这里先进很多,也安全得多。”
“殿下去过那里吗?”
“没……没有,只是在书中看到过而已。”
“如果只是在书中看到过,那也可能只是别人编造的理想乐园而已,现实中根本就不存在,像殿下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相信……啊,对不起,在下扯远了,殿下请继续。”
杨冬晨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地神色:“只不过是故事而已,无所谓信不信,我姑且说说,你也姑且听之,不必当真。”
邱禾感叹道:“看来还是殿下比较看得开啊。是在下太过执着了,殿下请继续。”
“少年从小过着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生活,让很多人都羡慕不已。但是突然有一天,一切都变了。他的母亲背叛了父亲,哦,他们所说的母亲,就是我们这里所说的爹爹的意思。他父亲性情大变,经常利用少年来发泄他的愤怒和□□,一开始少年不从,他父亲便用他唯一关心的人进行要挟,控制着少年的一切,不许他与任何人亲近。如果你是那个少年,你会怎么做?”
也不知这个故事是否触动了邱禾心底的秘密,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十分阴狠,让人不寒而栗。直到听到杨冬晨的询问,才勉强恢复正常:“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先虚与委蛇,等到自己有了足够的力量之后,再一举除掉所有对自己不利的人。”
杨冬晨微微皱眉:“可是,那人毕竟对你有生育之恩哪。到时候你真的能够下得了手吗?”
邱禾咬牙切齿地道:“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还算得上是人吗?对待一头畜生有什么下不了手的。”
听了他的回答,杨冬晨忍不住心中一寒,苦笑着道:“可惜那个少年终究不是你,他没有你坚强,他没有这么狠的心肠,所以只能咬牙忍受,每天在水深火热中生活。”
邱禾不屑地道:“那是因为他太过软弱了。这世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不懂得反抗,就只能任人欺压。”
“也许吧。”
“后来呢?”
“后来……”杨冬晨眼中蒙上了一层浓得化不开的哀伤:“后来,少年无意中遇到了一个疼他爱他的人,度过了一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时光。可惜好景不长,这件事让少年的父亲知道了,他将少年囚禁在家中,不让两人见面,甚至威胁说要杀了那个人。少年拼了命想要逃出去,却发现原来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骗局。”
“骗局?”
“是的,原来那个人只是因为与人打赌,才会主动接近那个少年的,根本就从未爱过他。”
邱禾若有所思地盯着杨冬晨:“那后来呢?那个少年报复了他的父亲和爱人吗?”
杨冬晨满眼痛楚地摇了摇头:“那个少年是个傻瓜,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报复任何人,只知道傻傻的自己一个人难过、流泪,最后还搭上了自己的性命。”说着说着,忍不住流下泪来。
邱禾心中一颤,深锁着眉头,情不自禁地抬手为杨冬晨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殿下是在为那个少年的事情而难过吗?”
杨冬晨微微一愣,尴尬地将脸转向一旁,抬起袖子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坚定地摇了摇头:“不是,已经过去的事有什么好难过的?人总是要往前看的,不是吗?”
邱禾僵硬地放下抬在半空中的手,尴尬地笑了笑:“说得好。那殿下刚才又是在为何事而烦恼呢?”
杨冬晨没有回答,只是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想知道那个少年后来怎么样了吗?”
邱禾不解:“他不是死了吗?”
杨冬晨叹息一声:“是啊,是死了。本来他也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但是老天爷却给了他一个重生的机会。他本来以为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但是悲剧却又再一次重演,本来与他针锋相对的哥哥,竟然突然说要娶他,这种莫名其妙的独占欲让他非常害怕。如果你是他,又该如何?”
邱禾理所当然地道:“当然是奋起反抗了。如果就连死了一次都无法醒悟的话,那就算是再活一百次,也是徒劳。”
杨冬晨紧锁眉头:“但是少年无论从哪方面来讲,都比不上他的哥哥,又该如何反抗呢?”
邱禾自傲地道:“这世上没有办不到的事情,只看你敢不敢去做而已。我一直都认为,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除了我自己,没有人可以操纵我的一切。”
杨冬晨仿佛豁然开朗,深吸了口气,微微一笑:“说的没错,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勇敢地去面对,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邱禾赞赏地道:“殿下见解果然与众不同,在下佩服。”
“哪里,邱大人过谦了,要不是你刚才那番话,我也许到现在仍想不明白呢。”
邱禾试探着问:“刚才故事中的少年,是殿下的朋友吗?”
杨冬晨怕邱禾猜到事情与自己有关,急忙掩饰道:“不是,只不过是在书中看到的一个故事而已。”
“是吗?”邱禾话外有话地道:“想不到殿下竟然会为了一个书中的人物如此费神,实属难得啊。”
杨冬晨不自在地笑了笑:“哪里,我只是整日在宫中闲着无聊,所以才会比较多愁善感一些,让邱大人见笑了。”
“不,我倒觉得现在像殿下这样的性情中人真是少之又少,难能可贵。今天能够认识五殿下,真是荣幸之至。在下还有事,先告辞了,后会有期。”说完,潇洒地起身离去。
杨冬晨望着邱禾的背影,心中暗道:这个人气度不凡,说话不卑不亢,丝毫没有卑躬屈膝的奴才样,这样的人真的只是一个清客、随从而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