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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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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不清是诛心阵法所致,还是心生了怜悯,叶栖见她如此,心被攥紧般,蹙眉道:“赤珠?”
对方却不看他,眼睛直直看向仲孙荞,好一会儿启唇,阴恻恻的声音却是与早上截然不同,毫无半点稚嫩。
“你来啦,”她拖长着尾音,“我等你好久了。”
“是吗?我也寻你很久了,”仲孙荞剑指向她,唤她,“红鲤。”
仲孙荞剑气遥遥一出,对方手臂上的衣衫瞬间被割裂开一道口子,露出红蛛一族特有的红斑,形态似锦鲤,活灵活现,本该是极美的,此时却因她消瘦得不成形的躯干,而显得皱皱巴巴。
像被烈日暴晒过,只剩一张干瘪的鱼皮。
“被你发现了呀。”
红鲤长笑,笑声回荡在长廊。
随着她步步走近,她的影子慢慢拉长,她弓弯起的脊背直起变成大人的身姿。
猩红灯笼高悬,随风而晃,恰好在女子脸上留下暗红的光影。
本该稚气未脱的脸庞被映照出不加掩饰的纹路。
眼尾一条条细纹似沟壑纵横交错,历尽沧桑,疲态和苍老尽显。
“红鲤?”叶栖还是太容易相信别人,闻言错愕,“她是红鲤,那赤珠呢?难道......”
他停顿一息,悟出其中关窍:“难道从始至终,我们见到的,旁人见到的,都是红鲤。只是在她的伪装之下,似乎有两个人的存在......可是那老妪说,见过她们同时出现的。”
“那是因为,”仲孙荞点破,“真正的赤珠死了,她来时身上背着的,荡秋千时抱着的,都是尸体。”
“胡说!”
红鲤陡然逼近,伸出血色的指甲要向她抓去,却被她躲了过去,手腕反被牢牢禁锢住。
仲孙荞低眸看着她,无比清晰地看见她此时目眦尽裂的表情。
被泪水涣散的眸光里尽是破碎。
她哑声:“赤珠没死,没死!她只是病了,我以冰冻之术将她封印,有她爹的妖丹护体,只要过了今夜,她就能好转!”
“原来如此,”仲孙荞松开她的手腕,一副了然的表情,“看来今夜,你是定要利用我助你成事了?既如此,不妨先告诉我,你想做什么,如何做,我好尽我所能帮你,毕竟,我不是无情之人,你的经历我很同情,你的苦楚我亦能共情一二。有事好商量,一上来便设下重重杀阵,你就算本来有理,如此这般也是罪行加身了,多没必要。”
红鲤含泪仰天大笑:“巧舌如簧,谎话连篇,好一个伪善的人族,你如何能共情我之苦楚!好,既然你如此善解人意,那便将你的命予我吧。”
叶栖挡在她三姐身前,阻止道:“红鲤,你满门遭难,携幼女死里逃生,爱女却亦染病,想来你为救女性命,定奔走四方,求人无数,不曾想皆受人冷眼相待,百般无果,不得已求此下策,但旁人女儿的性命亦是命。
“我父亲是一县之主,虽不是什么大官,但好歹认识几位名医,只要你肯收手,我定说服父亲尽量相救。”
“没用的!”
红鲤肩胛颤抖,泣声道,“阿珠随我逃出来前便确诊了疫病,继续待在雾南城只会吸食更多瘴气入体,加重病情,她爹临终前以妖丹化作护体灵障护住她和我逃出来,此灵障加身,她不会传染别人的,我就是例子,我一直在她身边都无事的!
“可是,无一人信我,因为无人相帮,她的病情愈发严重,我以冰系术法将她封冻时,她已病入膏肓,药石无医,只余一口气了......”
她红着眼,“她明明有机会痊愈的!在她还未病得那般重时,我们寻到了你们人族的顶尖修士,他们手上有特级灵药,雾南城城主在疫病之初,便将库房中所有灵药都分发给了守城的官兵和大夫们,我知那灵药稀有且价值连城,应该紧着这些人,以防疫病扩散。
“但我在城外遇到的那个人族修士,纵我百般央求,她亦不肯将药予我。即使我愿写下借据,做牛做马也把钱还上,再不成以我之命,换阿珠之命也行啊!但她拒绝了,她拒绝了!
“仲孙荞,你知道她是谁吗?”
红鲤一把推开叶栖的胳膊,抓住了仲孙荞的衣领,神情是恨极了,怨极了。
“仲孙荞,她便是你的好姑姑,仲孙秋桐!”
脑中轰然作响,瞬间炸开一般。
叶栖猛然回忆起来:“你说的灵药,难道是清玄玉霜丹?”
“不错,你也知晓?”
红鲤转而看向他,眼神微眯,“你和那仲孙秋桐是何关系,你是仲孙荞的表弟,难道你是那毒妇之子?纵然你长得并不像她,但你肯甘愿如此涉险......没错,你定是她的孩子!既如此,你们都去死吧!”
不容叶栖解释,对战一触即发。
仲孙荞抵挡了几下红鲤的招数,并未还手,只道:“你知道的,你不是我的对手。”
红鲤冷笑:“你纵有强大术法,能操控厉害的符咒,但你的修为匹不上,灵力更配不上,成败尚未可知!”
仲孙荞不以为然:“是么?对付你方才设下的那些华而不实、只看着吓人的花花架子,绰绰有余了。”
红鲤脖子一歪,嘴角裂开吓人的弧度,分不清在哭还是在笑。
她咧开嘴:“是呀,绰绰有余。”
她指了指对方:“仲孙荞,以你之身,来做天妖娘娘的最后一个炼鼎,可不是绰绰有余?”
一连串的笑声砸下,如重槌撞击沉钟,嗡鸣不止。
一阵头晕目眩,星河逆流,天地霎时间倒转。
叶栖最后只见她双手交叉结阵,流转出铜镜般的反射光华,其中倒影,像是个人影,看动作在助她启阵,相貌有几分熟悉。
来不及细看,他一眨眼的工夫,已经入阵。
眼前景物还是与之前一般无二,但隐隐约约给人感觉什么都变了。
又是之前刚踏入此地的那种感觉,深山老林,万丈悬崖,空谷无人......
再无鸟声咕咕啼叫,也无树叶滚地沙沙作响。
静,空茫一片的寂......
血月临空,自比不上皓月皎皎,照得大地一片血色的暗红。
叶栖环顾染坊,陈设未变,依旧是刚踏入此处时,看到的染布、染缸、踏步织机,全都各归其位。
没了那分阵法赋予的诡谲,比先前看着更正常,就和普通染坊无异。
叶栖推门而出,大街小巷,无一人无一活物。
仿佛整座城的生灵都消失了。
回想来这之前看见的镜像诡阵,叶栖猜想此处应该不是真实的,所见皆是幻象。
他被困在这里了,那他三姐呢?
依红鲤所言,她和那个所谓天妖的目标是仲孙荞。
不止为了报复,还为了炼鼎。
而那炼鼎,炼的又是什么?
为什么不找叶栖,偏偏找三姐,找他母亲小妹?
叶栖垂眸,难道她们要寻的,是有修为的女人?
对,女人。
城中妖族何其多,为什么偏偏是仲孙荞,是他母亲、小妹。
因为她们是女子,还有一定修为,以她们做那所谓炼鼎,最为合适。
这炼鼎炼的是什么?只是她们的修为?绝不止。
当务之急,要尽快寻到三姐才是。
而方向,青黛染坊为阵眼,此阵诡谲,在阵眼竟无处可寻破阵之法。
叶栖曾在星槎的藏书阁研究过阵法一门,一般阵法预要破解,上来便要寻这阵眼,独有一种阵法,阵眼反而是最无关紧要的。
——阴阳八卦阵。
此阵分阴阳两极,“阴阳八卦阵”这一说法是一个大类。
其中“阴”何如,“阳”何如,以何启阵,以何推动大阵运转,阵起阵落,指向为何,所图之事等等,皆随布阵之人心意。
当然,前提是布阵之人有这个本事,能随心所欲操控其阵法。
要破此阵,关窍便在于这阴阳两极。
妺燃城诺大,何处去寻?
叶栖笃定凭红蛛妖是无法掌控整个阵法的,她虽是启阵者,但绝不是布阵者,启阵易布阵难,何况是覆盖全城如此大的阵。
天妖......
那岂不是最高等级的妖?见所未见。
叶栖整个脑海被这俩字充斥着,震撼得没有心思分析其他。
妖按强弱分三阶,地阶,灵阶,天阶,其中灵阶又分低灵阶、次灵阶,高灵阶。
红蛛妖本身实力只达次灵阶,而因其怨念滔天,颇有走火入魔之势,其悲伤至极之时,偶然布下的阵法,竟突破己身巅峰,达到了高灵阶水平。
至于天阶......
据说几百年前,恶妖现世,始有天阶妖物说法,其实力深不可测,就连御极皇都的长老也只能与之打成平手。
当时恶妖横行,民不聊生,御极皇都长老们和其余四大都都主合力镇压,才不至于让它们毁天灭地。
几百年前叶栖都还未出生,不知道在哪飘荡呢,自然不知晓当时场面。
只听说过,现在的四海五都,看似太平的土地之下,尽数是镇压的高阶天阶恶妖。
四大都主从不离开自己的封地。
叶栖忽然想到他爹叶隋。
叶隋他......呵呵,总不会临溪县下面也有什么天妖吧,他爹才没那个实力。
叶栖独自出来寻母亲小妹,叶隋虽然关切,但也只是关切,一天几封灵信传来问他情况,这有何用?
他做出的唯一贡献,恐怕就是阴差阳错唤来了三表姐相助。
靠他是半点靠不住,叶栖叹了口气,不想这烦心事,他还得寻他三姐。
“叶栖?”
他脚步猛然一刹,幻听一般,环顾四周:“三姐?”
“叶栖。”
真是他三姐的声音,但周围哪有人影,这声音哪里传出来的。
又一声唤,叶栖摸摸自己的脑袋,这里?
他又抚上心口。
还是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