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对象你是我自己》郁云都

35、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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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根之木方才还在床边的桌案上，眼下竟然到了床上，一闪一闪的，散发着独特的光泽。

　　叶栖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没看错，欣喜极了，自语道：“我果然没看岔，你真的会发光呢，竟然如此有灵性！”

　　下一息，那灵木弯了弯，看着像在点头似的。

　　叶栖更惊讶了，还会作出回应，这郢雪山果然不是凡山，随便一根木头都成精了。

　　不过叶栖试了几次发现这木头还不会说话，应该是刚生出一丝灵智。

　　叶栖不习惯收什么灵宠，之前在大表哥家附近遇到一只喜欢的控水兽，他也没珍惜这段缘，好心带上人家。

　　但这木头没鼻子没眼的，和灵兽又有所不同，况且才初开灵智。

　　叶栖想了想，还是决定先留下它，明日和师尊说一下此事便好了。

　　叶栖一面盯着它思量着，一面拿了帕子正在擦发丝上的水。

　　他正好站在床边，青丝上的水珠顺着发梢滑落，“啪嗒”一声，几不可闻，早被外边的虫鸟窸窣之声掩过。

　　无根之木上，唯有的一片叶子包裹着几滴垂落的水珠，轻轻颤动着。

　　很快，那叶中之水便包裹不住，顺着玉一般的枝干从头滑至尾，流经纹路上的所有缝隙，潮湿润滑。

　　木之躯干被水洗过一般，散发着莹亮水光，带着面前之人的皂荚清香，无孔不入地沁透进去。

　　又一滴水珠滚落，不知恰好落在何处，叶栖猛然从思绪中回神。

　　——咚，咚咚。

　　心忽然跳得厉害，他赶快坐下来，却怎么运功调息也压不住，就像抑制许久的大水突然决堤一般。

　　我一定是太累了，叶栖第一时间如是想。

　　三日不休不眠，而且从前从未如此，身体自然一时无法适应，吃不消是正常的。

　　叶栖打坐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平静下来。

　　其实也算不得多平静，心底涌出的怪异之感跟战栗一样，更加让他坚定了要赶快休息的想法，不然猝然与世长辞也是有可能的。

　　叶栖看了看床上的无根之木，这会儿上面的水早已风干了，他道：“虽然你看着很干净，但你毕竟是我从山里捡来的，要么我给你也洗一下？我不是嫌弃你啊，只是这床褥如此柔软舒适，应是真丝绸缎所制，咱们不好给人家弄上脏污不是？那很难洗啊，我在家也没做过什么洗衣的活，怕技术不佳，清洗不好......”

　　他一面碎碎念着，一面不由分说地捧起了木头去“沐浴”。

　　那无根之木一个劲地摆来摆去，叶栖笑说：“第一次沐浴吧，这么兴奋。”

　　“......”

　　他是半点没看出来它在摇头，非常讲究地先将其放在自己刚刚沐浴过的水里简单泡上一泡，再以自己用过的湿布仔仔细细将它擦洗一番，最后用干布将角角落落擦干，美美地拿上了床。

　　他用绸缎软被盖住自己，也盖住无根之木，闭上眼时，飞回来的流萤之光也适时黯淡下去。

　　月明星稀，睡到半夜，叶栖翻来覆去折腾了好一会儿，不过睡得熟，倒没醒过来。

　　折腾那会儿，他紧紧抱着那根通体冰凉的木头，只觉心扑腾扑腾跳着，这般感觉，之前在飞马上也曾有过。

　　有过一次，这次稍微适应一点，但起初也算不上多舒服。

　　他在床上扭了好一会儿，某一瞬间，那种感觉忽然消失了，像什么东西猛地从身体里抽离一般，灵魂都在震颤。

　　额前薄汗涔涔，叶栖翻了个身，头靠在木头上，终于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比以往睡得更深，虽然中途不太舒服，但这不舒服过后，整个人有种难以言说的充盈满足之感，心很平静。

　　这种心安的感觉好久都未曾有过了。

　　一觉醒来，他神清气爽。

　　舒适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只见外边阳光好得很。

　　叶栖洗漱一番，背上栖梧剑，拿了块上好的云纱锦布裹上了无根之木出门。

　　他今日没急着去郢雪山，因着昨晚突如其来的心跳加剧，他觉得自己需要适当休息，如此才能事半功倍，更益于修炼。

　　这个点的饭堂人多，不过星水殿本不似旁的殿，人再多也就数十个，闲聊声音细碎但不嘈杂。

　　闻望他们也在，叶栖打饭时，不少视线落在他身上。

　　因着都是正常的目光，他并没有多在意，拿了粥和小菜便端到了叶芜旁边坐下。

　　他俩快吃完了，叶栖坐下，叶芜也没和他打招呼，鼓着腮帮子嚼嚼嚼，很不耐烦的神情。

　　叶栖一看就知闻望又惹他妹不高兴了，哎哟一声道：“一大早的，这又是怎么了？”

　　叶芜烦躁道：“这人吵死了，你自己问他。”

　　闻望拉拉叶栖衣袖，撇着嘴道：“七七，你都不知我昨晚是怎么过的，从你那里回去后，我就钻进被窝中，头蒙被子里提心吊胆了一晚上，压根就没睡着，外边一点风吹草动我都吓得不行，简直遭老罪了。”

　　“至于吗？”叶栖笑了笑，“我昨日也只是随口一说，‘感觉’这东西不一定真的，再说了，小妹可是鉴鬼大师，她说没鬼，肯定没有。”

　　闻望瞪大眼睛：“有！怎么没有，昨夜在你那里，那鬼还打我了呢，可痛了！”

　　叶栖回想了一下：“哦，你说我捡来那木头，我在里边沐浴时听见动静了，本以为你在瞎闹，没想到这木头还真有灵性。”

　　“当真？”叶芜稀罕道，“哥你给我看看。”

　　“好，我正好带着它，准备一会儿让它晒晒太阳呢。”叶栖将它从前襟拿出来，一根木棍子包裹得严严实实。

　　闻望惊呆了：“你还给它穿衣？真是个人才。”

　　叶栖慢悠悠给它褪去外边的锦布，道：“只是包裹一下，我这木头触感润滑，像玉一般，也不知磕着碰着了会不会留下什么痕迹，现在光溜溜的多漂亮啊，可得保护好，再说了，它真的有灵性，若是不慎划到了身体应该会不开心吧。”

　　两人一言难尽的眼神中写满了——
　　“你都在说什么鬼话，不就一个破木头吗，你怎么形容得和人一样。”

　　待木头拿出来，叶芜接回来瞅了瞅。

　　闻望缩成一团，道：“怎么样？上面有没有鬼附着啊。”

　　一筷子敲桌沿上，叶栖很不悦：“怎么说话呢，对我的木头放尊重点，它会记仇的。”

　　“呸呸呸，鬼大人我错了......”

　　叶栖：“......”

　　“鬼倒是没有，”叶芜施加灵力在上边，木头并无什么反应，她啧一声，“不过就是一根很普通的木棍啊，哪有哥说得那般神。”

　　“拿来我看看，”叶栖轻轻抚摸了它一下，又温柔说道，“嗨，你在吗？”

　　毫无反应。

　　叶芜：“......”

　　闻望端了盘子：“芜妹走了，你哥中邪了。”

　　叶芜抬头就见周围有人在暗戳戳看他们，认认真真对着一根破木头又摸又聊的，生怕别人把他们当疯子，赶紧也端了盘子：“哥，多注意休息，别累坏了。”

　　待两人走了，叶栖又试了试，无根之木依旧没有反应。

　　“奇怪了......”叶栖道，“你睡着了？还是说，你魂游去了。”

　　魂游这说法，叶栖瞎编瞎说的，他更倾向于这木头会沉睡，毕竟刚开灵智，精力消耗得很快，这也颇为正常。

　　既然沉睡了，叶栖便打消了带它去晒太阳的想法，决定先把它放回被窝里，再自个儿出门去郢雪山。

　　他细嚼慢咽吃粥，因着这会儿“三人组”只他一个人，旁边位置空了出来，没多会儿，就有人立他旁边。

　　叶栖记性好，一下子就认出来人，是那日很晚还在修炼场用功的师兄们中的其中两位。

　　“这里有人吗？”其中一个少年白的师兄问。

　　“没人，师兄坐吧。”叶栖特地端盘子挪到了最里边的位置，好让他们挨着坐下。

　　另一个不使剑拿锤子的师兄道了一句“多谢”，反而坐到他对面去了。

　　叶栖被他俩围着，稍显拘谨，待少年白师兄先出声询问，他才简单自我介绍了一番。

　　锤子师兄一拍掌：“你就是这几天学宫里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个美人师弟吧，听说你可是身负灵根呢。”

　　“额，”叶栖礼貌地问，“为什么大家不叫我灵根师弟呢？”

　　锤子师兄好一番端详他：“不愧有灵根在身，真美人也。”

　　“......”

　　少年白师兄轻声细语道：“叶栖师弟，你有如此灵根在身，听闻星槎那边得知后，已经爽快地为你留好入学的位置了，我猜你不日便能收到入学告知书了，不必在此勤练两个月，耗费心神精力，大可以趁此机会，出去游山玩水一番啊。”

　　叶栖摇了摇头：“不怕师兄笑话，我前些年虚度了不少光阴，已经玩够了，眼下只想好好修炼，提升自我。”

　　少年白师兄点头：“如此也好，玉虚学宫就数星水殿最为清静，鹤梦师尊也十分认真负责，你这俩月在此进修再合适不过了。”

　　叶栖抱拳道：“栖深以为然，这短短几日间，我已经感受到自身的进步了。”

　　“呜呜，根骨绝佳就是好，”锤子师兄抹把辛酸泪，“我和你颂白师兄日日起早贪黑，如今入学五载，也才突破了郢雪山第三重境界啊。”

　　叶栖宽慰他道：“郢雪山特别，入山召令专人专用，每个人境界亦各不相同，师兄虽只到自身的第三重境界，殊不知你之第三重于别人而言，也许是第六七重呢，最终还是要看年终考校结果，我观二位师兄如此勤勉刻苦，在学宫中的位次定不会低的。”

　　“那倒也是，”锤子师兄瞬间开朗，道，“同师弟聊天真令人愉快。”

　　颂白拱手：“那师弟，我们改日再叙，今日师尊在星水殿授业答疑，我们还需去赴课。”

　　“好，二位师兄再会。”

　　他们聊了这会儿工夫，饭堂里的人用完膳，陆陆续续都散得差不多了。

　　叶栖端盘起身时，身形一顿。

　　他又感受到了昨夜的那道视线。

　　若无其事地将盘子洗净放好，叶栖先将无根之木放回房中再出门，却没去郢雪山，而是去了闲宴山。

　　此山是学宫里诸位弟子们平日里没事时，闲来休息走走逛逛放松身心的，自然高山流水，风景甚好，玉虚最大的瀑布千钧瀑便在此。

　　一日之计在于晨，眼下正是各大殿讲学的时候，闲宴山中，一个旁的人影也见不着。

　　叶栖在瀑布底下寻了个地方打坐，瀑水倾覆而落时，玉练飞泻，雪浪四溅，将岸边石头尽数冲刷得光滑剔透，如千年龟壳依次林立。

　　叶栖丝毫不受水花影响，闭眸静坐时，仿佛身外无物，虫鸟鱼兽皆与他在截然不同两重天中，一动一静。

　　忽而风起，裹挟着冰冷杀意的灵力袭来。

　　叶栖周遭灵息骤然成盾，向外一挡。

　　只听轰鸣声响，仿闻泥石崩塌，紧接着哗啦啦一片，悬挂的千钧瀑霎时如硝石炸开般，雨丝连成帘，很远地方的芳菲绿叶上都挂满了水，如注般往下坠。

　　叶栖睁眼，眼尾一滴清澈的水珠，如澄净灵石般嵌在上边。

　　少顷顺着下颌线轻轻滑落，眼前瀑布之水也尽数落下，大地一片湿潮。

　　看清来人，他微怔后冷笑：“我道是哪来的孤鬼，专好在阴沟里窥伺，原是我那英年早逝的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