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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嘲笑 ...

  •   第二章 嘲笑
      老宅的庭院里,梧桐叶落了一地,被下人扫成整齐的堆,却依旧挡不住那股深秋的萧瑟。曾庆元坐在凉亭下的石桌旁,面前摆着一碟清粥,一碟小菜,还有一个白瓷碗装着的米饭。可他已经对着这些食物坐了半个时辰,筷子动都没动过。
      搬回老宅的这几天,他活得像个行尸走肉。每天清晨醒来,第一反应就是喊 “对北”,等意识到那人已经不在了,胸口的憋闷就会铺天盖地而来,让他再也无法入睡。可即便如此,他也总是要挨到晌午才肯起身 —— 空荡荡的老宅太大了,每一个角落都留着对北的痕迹,书房里他整理好的文件,卧室里他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甚至连庭院里那几盆兰花,都是他亲手打理的。曾庆元不敢独自面对这些,只能在昏睡中逃避。
      “老爷,嗯…… 夫人来访。” 新管家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忐忑,他站在凉亭外,双手绞在一起,头埋得低低的。这位管家姓林,是曾老爷子亲自挑选的,原本以为能在曾家安稳度日,却没想到刚上任就遇上这种局面。曾庆元虽然年事已高,可周身的气场依旧骇人,哪怕只是轻轻皱一下眉头,都能让下人们吓得魂飞魄散。尤其是这几天,老爷的脾气越发古怪,常常对着空气发呆,动辄就摔东西,整个老宅都笼罩在一片低气压中。
      “她来做什么?” 曾庆元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眉头果然皱了起来。他口中的 “夫人”,是他的前妻,苏婉清。两人是政治联姻,结婚三十年,没有过半分温情,十年前就已经和平离婚。苏婉清带走了儿子,从此与曾家少有往来,如今突然找上门,想必没什么好事。
      “呵呵呵,我当然是来看你的笑话的啊!” 一阵尖锐的笑声从远处传来,打破了庭院的寂静。曾庆元抬眼望去,只见苏婉清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紫色旗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花白的发丝被精致的发簪固定住,最扎眼的是她脚上那双火红色的高跟鞋,踩在青石板路上,发出 “嗒嗒嗒” 的声响,像是在敲打着曾庆元的神经。
      她毫不客气地走到石桌对面坐下,动作优雅地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随即又嫌恶地放下:“这茶都凉了,曾庆元,你如今的日子,过得可真够凄惨的。”
      “我说过,你我已经没有关系了,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 曾庆元的手指紧紧攥着拐杖,指节泛白,努力压制着心中的烦躁。他现在没心思跟苏婉清纠缠,他满脑子都是对北,是那个被他锁在老宅书房里的骨灰盒。
      “你以为我愿意来见你这个恶魔吗?” 苏婉清冷笑一声,眼神里满是鄙夷,“要不是儿子跟我说,你把老宅的下人吓得不轻,白天黑夜地对着一个骨灰盒发呆,我才懒得来呢。”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石桌旁边那个深棕色的紫檀木盒子,眼神骤然变得尖锐起来,“呵,我说曾庆元,这人都死了,你还不准备放过人家对北呢?”
      林管家站在一旁,只觉得周围的空气瞬间冻结了,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让他浑身发抖,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他能感觉到老爷身上的气压越来越低,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被迁怒的准备 —— 毕竟,这位对北先生在老爷心中的地位,实在是太特殊了。
      “对北从小陪着你,给你当了一辈子手下,鞍前马后,任劳任怨。” 苏婉清的声音越来越尖刻,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一刀刀割在曾庆元的心上,“他临死前特意嘱咐过儿子,说想要骨灰撒向大海,给他个自由,你倒好,硬是把他的骨灰锁在这冷冰冰的宅子里,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曾庆元的嘴唇动了动,想要反驳,却发现喉咙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确实知道对北的遗愿,助理在他回来后就告诉过他。可他控制不住自己,他怕,怕把对北的骨灰撒出去,就再也找不到他了。他活了七十年,从来没有对谁这么依赖过,只有对北,是他生命里唯一的光,如今光灭了,他只能抓住这最后的念想。
      “曾庆元,看在你这么惨的份上,我今天好心提点你一下。” 苏婉清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可眼神里的嘲讽依旧未减,“很久以前,我自己傻,以为就算是政治联姻,只要我一心一意地付出,你的心总有一天会被我捂热。现在想来,真是可笑至极。你根本就是个无心之人,无心之人哪里会有感受?”
      她顿了顿,像是在回忆什么,眼神变得有些复杂:“还好我醒悟得早,及时收心了。这些年,我看着你和对北,倒是看清楚了一些事。”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曾庆元的耐心已经耗尽,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他不想听苏婉清说这些,尤其是在他最脆弱的时候,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
      苏婉清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盯着曾庆元,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喜欢对北,喜欢了一辈子,你自己不知道吗?”
      “哐当 ——”
      一声巨响打破了庭院的寂静。曾庆元猛地站起身,双手用力一掀,石桌上的碗筷、小菜、米饭瞬间摔落在地,瓷碗碎裂的声音刺耳至极。林管家吓得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心想这下完了,老爷是真的怒了。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曾庆元的怒火并没有发泄在任何人身上。他的目光死死盯着掉在地上的紫檀木盒子,那个盒子被桌角撞开了一条缝隙,里面的骨灰撒出来一些,落在青石板上,像是一层细密的白沙。
      一阵风吹过,骨灰被扬起,顺着风的方向慢慢飘散,像是在朝着远方的大海飞去。
      曾庆元的身体晃了晃,眼神里充满了恐慌,他想要伸手去抓,却什么也抓不住。
      “你放手吧!” 苏婉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你让对北做了一辈子你的跟班、马仔、手下、管家,你阻止他结婚生子,不让他有自己的生活,自己却觉得心安理得。曾庆元,你以为你隐藏得很好吗?喜欢是无法隐藏的。”
      她站起身,走到曾庆元面前,语气尖锐如刀:“你只知道自私地占有他一辈子,死了也不让他安宁。听下人们说,你几乎每天都就着米饭吃几勺对北的骨灰,靠,真是变态!我真的心疼对北,他怎么就爱上你这样的人了?”
      “等等……” 曾庆元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可思议,他的声音颤抖着,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你说什么?什么对北爱我?”
      他活了七十年,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对北对他好,对他忠诚,他一直以为那是下属对上司的敬畏,是弟弟对哥哥的依赖。他从未想过,那份好,那份忠诚,竟然是爱。
      苏婉清挑了挑眉,轻笑道:“他用自己的一生来证明,还不够吗?你生病时,他衣不解带地照顾你;你遇袭时,他毫不犹豫地替你挡刀;你要联姻,他默默退出,看着你娶别的女人;你老了,他依旧守在你身边,不离不弃。曾庆元,你真的很幸运,可惜,你不配。”
      曾庆元的身体摇摇欲坠,胸口的憋闷越来越剧烈,眼前开始发黑。他看着那些飘散的骨灰,耳边回响着苏婉清的话,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二十岁的对北,额角流着血,笑着说 “少爷没事”;四十岁的对北,在书房里替他整理文件,鬓角有了白发;六十岁的对北,在庭院里替他剥橘子,阳光落在他脸上,温和得像水。
      原来,那些沉默的陪伴,那些毫不犹豫的付出,都是爱。
      而他,却亲手毁了这份爱。他占有了对北的一生,却从未回应过他的感情,甚至在他死后,还要剥夺他最后的自由。
      “噗 ——” 一口鲜血从曾庆元的口中喷出,溅落在青石板上的骨灰上,红白交织,触目惊心。
      他眼前一黑,重重地倒了下去,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仿佛看到对北站在不远处,穿着黑色的西装,笑着对他说:“少爷,我们回家。”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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