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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隐秘的心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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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疗站的挂钟指向下午三点,秒针走动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陈默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缝,数着已经过去的时间——这是他在这里的第四天。门把手转动的声音让他立刻闭上眼睛,假装还在睡觉。脚步声靠近,停在床边,然后是塑料托盘放在床头柜上的轻响。"别装了,睫毛都在抖。"林修的声音带着笑意,"该换药了。"陈默只好睁开眼睛。林修站在床边,白大褂敞开着,露出里面的浅蓝色衬衫。阳光从窗帘缝隙溜进来,在他的镜片上投下细小的光斑。"我自己能换。"陈默挣扎着要起身,牵动了肋骨的伤,疼得倒抽一口冷气。"躺好。"林修按住他的肩膀,力道温和却不容拒绝,"肋骨骨折不是闹着玩的。"陈默乖乖躺回去,眼睛盯着林修修长的手指撕开医用胶布。那双手干净整洁,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和他自己满是机油和伤痕的手形成鲜明对比。"把衣服撩起来。"林修戴上一次性手套。陈默僵硬地拉起病号服,露出缠满绷带的胸膛。林修小心地解开绷带,冰凉的手指偶尔碰到皮肤,引起一阵微妙的战栗。当林修的手指掠过他肋间的淤青时,那股凉意像焊枪的火花溅在皮肤上。他死死咬住腮帮的软肉,既渴望这触碰延长,又害怕对方发现他骤然加速的脉搏。"恢复得不错。"林修检查着那片青紫的伤痕,"瘀血开始消退了。"消毒水的气味弥漫开来。陈默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在棉签触碰最疼的那处伤口时发出声音。"疼就叫出来,不丢人。"林修头也不抬地说,手上的动作却变得更轻。"不疼。"陈默硬撑着说,额头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林修突然笑了,眼角泛起细纹:"你真是我见过最倔强的病人。"他换了一块敷料,"那天晚上你浑身是血躺在路边,我差点以为救不回来了,结果你抓着我的衣角说'别告诉我奶奶'。"陈默不记得这个细节。他只记得刺骨的寒冷和绝望,然后是林修温暖的手。"为什么要救我?"这个问题脱口而出,陈默立刻后悔了。林修停下动作,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为什么?""我...我的意思是..."陈默结结巴巴地解释,"那时候很晚了,你完全可以装作没看见...""然后让你死在那里?"林修的表情变得严肃,"陈默,人的生命是很宝贵的。我是医生,救人是我的天职。"他继续换药的动作,语气缓和下来:"再说了,你才十八岁,人生才刚刚开始。"陈默不知道该说什么。在他短暂的人生里,很少有人觉得他"重要"。父母把他丢给奶奶,学校老师只关心成绩好的学生,老板看重的是他能干多少活...而林修,一个陌生人,却认为他的生命"宝贵"。"好了。"林修贴好最后一块胶布,"今天天气不错,要不要去院子里坐坐?老是躺着不利于恢复。"陈默点点头。林修扶他坐起来,然后蹲下身帮他穿拖鞋。这个动作如此自然,却让陈默的心脏漏跳一拍。林修的发旋近在咫尺,洗发水的清香钻进鼻腔,是某种柑橘的味道。院子里有一棵老槐树,树荫下放着两把藤椅。林修扶着陈默慢慢走过去,确保他坐稳后才松开手。"我去拿点喝的,你想喝什么?"林修问。"水就行。"陈默说,眼睛追随着林修离去的背影。白大褂在微风中轻轻摆动,勾勒出挺拔的身形。槐花飘落,像小小的白色铃铛。陈默伸手接住一朵,指尖摩挲着柔软的花瓣。他突然想起初中时暗恋过的女生,也是这样洁白柔软的感觉。但那时的心跳和现在完全不同——那时是朦胧的憧憬,现在却是某种更加尖锐、更加炽热的东西。飘落的槐花粘在林修的发梢上,陈默的指尖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抽搐——多想替他拂去那点白色啊。这个念头让他喉咙发紧,比断裂的肋骨更让他疼痛。"想什么呢?"林修回来了,递给他一杯温水,自己手里拿着一罐可乐。"没什么。"陈默慌忙把槐花丢掉,"就是...好久没这样安静地坐着了。"林修在他旁边坐下,拉开可乐罐,气泡破裂的声音清脆悦耳:"你平时除了工作,都喜欢做什么?""没什么特别的...看看电视,偶尔帮奶奶种菜。"陈默低头看着水杯,"我没上完高中,也没什么文化爱好。""兴趣不分高低贵贱。"林修喝了一口可乐,"我平时也就看看医学杂志,打打篮球,挺无聊的。"陈默偷偷打量林修的侧脸。阳光下,他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小的阴影,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滑动。一种奇怪的冲动让陈默想伸手触碰那个凸起的部位,但他立刻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我在想什么?他猛地灌下一大口水,差点呛到。林修是他的救命恩人,是个医生,是个男人...他怎么可以有这种龌龊的想法?"慢点喝。"林修拍拍他的背,"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累了?"陈默摇摇头,却感到一阵眩晕。林修的手还停在他背上,隔着薄薄的病号服传来温度。他的心跳快得不像话,手心冒出冷汗。"还是回屋休息吧。"林修担忧地说,扶他站起来。回到病房,陈默几乎是跌坐在床上。林修给他量了体温,又检查了瞳孔。"奇怪,没发烧啊。"林修皱眉,"你确定没有哪里不舒服?""真的没事。"陈默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可能...可能是有点想奶奶了。"林修的表情柔和下来:"明天周末,我休息,可以带你回家看看奶奶。不过只能待一小会儿,你的伤还需要观察。"陈默点点头,心里既期待又忐忑。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奶奶——该怎么解释那些丢失的工资?怎么解释这一身的伤?"好好休息。"林修拉上窗帘,房间顿时暗了下来,"晚饭前我来给你换药。"门轻轻关上的声音后,陈默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摸着自己发烫的脸,感到一阵深深的羞耻和困惑。
我这是怎么了?他盯着天花板问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男人的触碰产生反应?为什么光是想到林修的笑容就心跳加速?"我怎么这么恶心..."他小声咒骂自己,用被子蒙住头,仿佛这样就能掩盖那些不该有的念头。晚饭前,林修如约来换药。这次陈默全程闭着眼睛,不敢看他的脸。林修的手指偶尔划过皮肤,带来一阵电流般的触感,陈默只能死死咬住嘴唇,祈祷这个过程快点结束。"你今天特别安静。"林修一边缠绷带一边说,"是不是有心事?"陈默摇摇头,眼睛仍然闭着。"陈默,"林修突然严肃地叫他的名字,"如果你有什么困扰,可以告诉我。我是医生,也是朋友。"朋友。这个词像针一样上。这种陌生的感觉太可怕了,比身上的伤还要疼,还要难以忍受。第二天早晨,林修如约带他回家看奶奶。他换下了白大褂,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看起来更像个大学生而非医生。"能走吗?"林修扶他上车——一辆半旧的白色捷达,"不舒服的话随时说。""嗯。"陈默系好安全带,刻意避开与林修的身体接触。车子驶过乡间小路,窗外的稻田绿得耀眼。林修开了收音机,一首老歌缓缓流淌。陈默偷偷瞥了一眼驾驶座上的男人——阳光透过车窗洒在他侧脸上,勾勒出完美的轮廓线。"你...为什么选择当医生?"陈默突然问,想打破沉默,也想多了解林修一些。林修思考了一会儿:"我爷爷是村医,从小看他救死扶伤,觉得很了不起。"他笑了笑,"而且我成绩好,家里希望我有个体面工作。""真好。"陈默轻声说,"有梦想,还能实现。""你呢?"林修看了他一眼,"如果没有辍学,你想做什么?"陈默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在生存的压力下,梦想是奢侈品。"不知道...可能学门手艺吧,就像现在这样。""汽修也是技术活。"林修说,"现在高级技师很吃香的。你要是感兴趣,我可以找些汽车工程的书给你看。"陈默点点头,心里泛起一丝苦涩。林修随口就能谈论"汽车工程"这样的词汇,而他连高中都没读完...他们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奶奶见到陈默又惊又喜,拉着他上下打量,眼泪在皱纹间流淌。陈默简单解释了受伤的原因,隐去了被抢劫的细节,只说是不小心摔的。"多亏了林医生。"奶奶拉着林修的手千恩万谢,"我们家默默命苦,父母不管他,要不是您...""奶奶!"陈默急忙打断她,尴尬得无地自容。林修只是温和地笑笑:"陈默很坚强,恢复得很快。"短短一小时的探视结束后,回程的路上陈默异常沉默。奶奶的眼泪、破旧的房屋、林修礼貌但疏离的态度...一切都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给。"等红灯时,林修从后座拿出一个纸袋,"刚才在你们村口买的桃子,很甜。"陈默接过,指尖碰到林修的手,又是一阵心悸。"谢谢。""陈默,"林修的声音突然变得认真,"如果你需要任何帮助——无论是学习上的,还是...其他方面的,都可以找我。"陈默抬头,对上林修镜片后真诚的目光。那一刻,他几乎想脱口而出所有困惑和痛苦。但最终,他只是点点头,咬了一口桃子。甜蜜的汁水在口腔中迸发,却无法冲淡心中的苦涩。回到医疗站后,林修去查房,陈默则被安排在病床上休息。床头柜上放着几本医学杂志和一本《汽车机械原理》。陈默好奇地拿起后者,翻开第一页就看到了密密麻麻的笔记——林修的字迹,工整清晰。他试着阅读内容,却被复杂的术语弄得头晕眼花。正当他准备放弃时,一行小字吸引了他的注意:"陈默可能感兴趣,标记一下。——L"心脏再次不听话地狂跳起来。林修不仅记得他随口说的话,还特意为他做了标记...这意味着什么?还是说,这只是林修对所有人的一贯体贴?"看得懂吗?"林修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吓得陈默差点把书掉在地上。"有...有点难。"他结结巴巴地回答,慌忙合上书。林修走过来,自然地坐在床边:"哪里不懂?我可以解释。"距离太近了。陈默能闻到林修身上消毒水和淡淡古龙水混合的气息,能看到他衬衫领口露出的一小片锁骨。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血液似乎都涌向了脸部。"这个...凸轮轴的工作原理..."他随便指了一段,声音越来越小。林修凑近看书页,肩膀贴着陈默的。他的讲解专业而耐心,但陈默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全部的感官都集中在两人相触的那一小块皮肤上,那里像着火了一般灼热。"明白了吗?"林修转头问,呼吸拂过陈默的脸颊。陈默僵硬地点头,不敢动弹,生怕一转头就会碰到林修的嘴唇。这个念头让他既恐惧又渴望。"你脸好红。"林修皱眉,伸手摸他的额头,"不会是发烧了吧?"冰凉的手掌贴在额头上,陈默几乎要窒息了。他猛地往后一躲,后脑勺撞到了床头板,发出"咚"的一声响。"对不起!"两人同时说道,然后又同时陷入尴尬的沉默。
最终林修站起身,推了推眼镜:"我...我去给你拿点退烧药。"他快步走出房间,背影罕见地有些慌乱。陈默瘫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绝望。他搞砸了。林修一定觉得他是个怪人,是个不知感恩的神经病...但更可怕的是,即使这样,他仍然无法控制地想着林修靠近时的气息,想着那双眼睛在镜片后闪烁的样子,想着如果刚才没有躲开,会不会..."我怎么这么恶心..."他在被子里重复着这句咒语,却无法阻止心中那个疯狂生长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