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一起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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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无桀嚼着口中的菜，眼睛一下亮了起来，“好吃哎！要是再来点肉就更好了”
“我这吃法不错吧”
“不错不错，不过，无心，你这门手艺是在哪儿学的啊？”
无心嘴角的笑淡了淡，想着那个陪伴他十二载的人回答雷无桀，“是老和尚教我的”
“忘忧大师，他还研究这个啊”
“应该是他云游的时候从哪里学来的吧”
安昜夹着菜，状似没注意到无心表露的眷念和些微的冷场，自顾自说着，“这种吃法多是远行者在外举炊，我曾在海昏遇到山客因山中食材稀缺，便用此法饱腹，忘忧大师当年离开于阗四处云游，许是路过那里，待法事结束，我回庐陵正巧路过，可以稍你一程”
无心抬头盯着吃菜的安昜片刻，笑着将视线移开，起身说起忘忧的生平，“老和尚自幼精通佛礼，六岁便能与大梵音寺的摩诃尊者论道，为了求道，他离开于阗，四处云游，四十岁时便到寒水寺做了主持，那时，他已被称为天下禅道第一大家了，二十年后，他便收留了我，”说到这，他转身看着萧瑟道，“萧兄见多识广，想必早已知道我是谁了”
“若我没猜错，你姓叶，”萧瑟随口应了一句，手上夹菜的动作不停，伸手就将安昜要夹的菌菇给夹了，得了安昜一个瞪视。
“没错，我叫叶安世，我爹是叶鼎之”
“叶鼎之！”雷无桀惊讶道，转头看向萧瑟和安昜小声确认，“那个魔教教主啊？”
不等安昜和萧瑟作出反应，无心就直接回答了雷无桀，“没错，我爹就是魔教教主，”虽说他这是在对三人坦白身世，可话中多少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他是忐忑的，他不确定，他们算不算朋友。
雷无桀想到之前在美人庄遇见的白发仙，“萧瑟，天外天就是魔教吧？”
“魔教，其实是域外十几个教派合起来的统称，其中最大的就是天外天，所谓的魔教教主就是天外天的首座，”萧瑟见剩下的菌菇被安昜一梜捞尽，便收了梜，尽职尽责地扮演着百科全书，“不过据说当年东征失败后，就与中原武林定下锁山河之约，天外天的一位重要人物被留在北离作为质子，期限就是十二年，那个人，是你吧”
无心和萧瑟对上视线，没有逃避，只是坦然，“是我，我五岁随阿爹东征，在阿爹死后，我便被忘忧收养”
“那，你五岁被留作质子，现在？”雷无桀还记得萧瑟之前说过无心今年十七岁，按照刚才说的十二年之约，如今已然是期限已满。
无心接下了雷无桀的话，“按说这期限满后，我便该回天外天了，”微垂着头。
萧瑟将碗梜放到一旁，顺着说下去，“可你走后，谁也不能保证魔教还会不会卷土重来，所以，有人想废你武功，有人想监禁你，更有人想杀你，最终由九龙门的大觉出头，这才有了黄金棺材一事，我若是你啊，便寻一快马，现在就一路往西狂奔”
“我若是想逃，那日便跟白发仙走了”
“你不跟天外天走，反倒是带上我们两个，还邀请安大夫同行，你到底为了什么”
“老和尚生在这里，我又恰巧路过，他为护我生生逼死自己，我来此为他寻出魂魄，算是还了他对我的恩情吧，”无心看和三人故作轻松，仿佛这内心的伤感最后随着那口叹息一同消散，“至于为何选你们二人，当时的同行者里，你们一个身着凤凰火，一个，身着千金裘，怎么看都很有钱，我又没钱，肯定就要选你们了，安大夫着实是碰巧遇上了，碰巧同路，她又带了金银”
萧瑟直接拆了无心的台，“你这人，真像是舌根下藏了一千句谎话，随时都打算蹦出来似的”
雷无桀左右看着两人，精辟总结，“这一点，你们俩都是一样的，”得了萧瑟一句“闭嘴”，转头看着安昜控诉萧瑟的行为。
安昜听着他们说话感觉怪累的，毫不留情地吐槽：“雷无桀没说错啊，你们俩确实是半斤八两，无心找你们，无非是对你们感了兴趣，至于邀请我同路，他确实看上了我的钱袋子，毕竟，你们三个的口袋里一个赛一个的干净。”萧瑟无奈的看着安昜，不至于这么不留面子吧。安昜理直气壮，挑眉，我有说错吗？
雷无桀为什么没音儿呢？因为他觉得安昜说的确实不错，毕竟这一路上安昜真的算是他们的衣食父母。
无心跃上残壁，吟诗一首，倒是有了几分世外高人之感，转身坐下看着萧瑟和雷无桀，“安大夫说的不错，我确实是对你们感兴趣才带上你们的”
“感兴趣？”对于这个说法，萧瑟倒是想听听无心这和尚怎么说。
“我在修成心魔引时，老和尚跟我说，这世间有两种人可以不受我影响，一种是天生玲珑心，未经凡尘侵扰，一种则是心思太深，如万丈深渊，连自己也看不清自己”
萧瑟将无心所说之话对应到自己和雷无桀身上，就得出了结果，“想必你说的前一种人就是这小夯货，后一种，指的是我”
雷无桀想着白日的沈静舟问道：“那沈静舟呢？他不也破去了你的心魔引吗”
“瑾仙公公并未破去我的心魔引，他的确陷入了自己的心魔之中，只是他意念太强，只能困住片刻，而你们不同，我与你们对视时，不会有一丝波动，”萧瑟望着无心一句“所以呢”，让无心顺着说下去，“罗刹堂被老和尚毁了，我若是在死了，里面的武功便会失传，所以我想传你二人，一人一门武功”
雷无桀眼睛亮晶晶的，“是什么武功啊”
“我要传你的是，天下大自在无敌伏魔神通”
“喔，好长的名字，”雷无桀一听就觉得这门武功很厉害，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总觉得有个定律是名号越长就越厉害。
而萧瑟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只觉得，“好敷衍的名字”，转头看没出声的安昜，“你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安昜蹙着眉头看他，“我还听过反手五岳霹雳断山掌呢，”难怪大师当时说他的小弟子功法奇特，没人听过呢。
萧瑟对罗刹堂的武功有些怀疑，“罗刹堂功法的名字都这么随意的吗？”
“不是啊，那些秘籍的封面大多都被毁去了，我就随便取了，”打了半部拳法的无心收手，给萧瑟回了话后，便让雷无桀将他刚才打的拳法重复一遍，看雷无桀打得像模像样，也不禁感慨雷无桀的根骨不错，“不愧是杭州雷家霹雳堂的弟子”
萧瑟的冷水泼得及时，“傻子，他唬你呢，在嵩山脚下花二十文就能买到的武功秘籍，就连我客栈的小二都会几招。”这雷无桀还没高兴两下，就被萧瑟的话打的一蔫。
“刚才那套大罗汉拳只是前一半，后一半是伏魔拳，两者加起来才是天下大自在无敌神通，”无心起身站在雷无桀旁边，“这部分比较难，我手把手教你”
萧瑟和安昜坐在下面看着残壁上打拳的二人，“雷无桀，未来可期呀”
“这么看好这小夯货？”萧瑟嘴上说着，却没有反驳安昜。
安昜将手伸到萧瑟面前，掌心上放着的是一个木瓶，圆润却不精巧，“接下来的药”
“安昜，”萧瑟将木瓶拿在手中，指尖摩挲这瓶身，能摸出来被打磨得痕迹，“你到底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安昜重复着萧瑟的话，“那是我自己的事，至于和你们同行，巧合有，私心也有，不过现在，都要结束了，好好吃药，到了雪月城，我便治好你的隐脉，”说完便起身去拴马的地方，“三日后，大梵音寺见”
萧瑟看着安昜策马离开的身影，倒是有些后悔问出那句话，后悔什么，他自己也有点说不上来，或许是，他其实并没有那么好奇那个答案吧，毕竟安昜的言下之意便是就此分别。无心和雷无桀从残壁上下来了，和萧瑟站在一起，看着安昜离开。
“萧瑟，安大夫怎么走了啊？”明明刚才还在一起吃饭的啊，不是说好了一起吗？而且安大夫也不像是会不告而别的人啊，想到这，雷无桀盯着萧瑟，“是不是你惹安大夫生气了？”
萧瑟看了眼雷无桀坐回去，一副与他无关的样子，“她有事要办，不便与我们一起，但是约好了三日后大梵音寺见，”对于雷无桀，他觉得也真是奇了，这小子脑子一般般，直觉却准的很。
无心看着萧瑟的举动，无声地笑了笑，看来萧瑟这次是真踩到线了，拍拍雷无桀的肩，“放心吧，安大夫说三日后见，定是会见的，你将那套拳法再打一遍，贯通贯通”
雷无桀点点头，碎碎念着“安大夫脾气那么好，肯定是萧瑟惹到安大夫，不然安大夫怎么会和他们说都不说一声就走了”去练拳了。
无心听着雷无桀的碎碎念，笑着坐到萧瑟面前，“接下来，便是你了”
“拳法我可是半点不通，你找错人了”
“我可没找错人，我要教你的不是拳法，也不需要任何基础，只需要一点时间便足够了，”看萧瑟转过来的脸，无心直视着他的眼，一字一句地说着，“这门武功，就是，心魔引”
“当——当——当”，僧人推着钟锥撞上佛钟，沉重而悠远。院中青烟袅袅，柔软微苦的梵香中混杂松针晨露的味道，微凉的风意伴着经文声，抚平着这里每个人的情绪。殿中金佛前，安昜手持三香过顶，敬佛，俯身拜问故人安。
着袈裟的僧人见安昜过来，说着“陀那钵底”，微微颔首。
“知客，”安昜还礼，“小女前来续灯”
“陀那请随老衲来，”知客交代了身边的僧侣，便走在前面给安昜带路，“生人续灯，故人长明，我佛慈悲，知陀那所愿，可这生人之灯，到底是不属于长明灯阁的，”知客停在灯阁前，回身看着安昜。
安昜看着长明灯阁，口中呢喃着“顾家早就没有生人了”，抬脚跨过门槛，在登册上一笔一划，写下她明明已经写过很多遍的位名，可仍像是第一次写一样，写得又慢，又生疏。先考顾宗钰，先妣刘婠，先兄顾昭，幼弟顾旬，在写完这四个名字后，又紧跟着写下，顾氏女顾昜。接过僧侣递来的佛香，借了烛火，举香过顶拜三拜，起身插香，这样就算是续了灯了。出了长明灯阁，安昜听着梵音，绕回了大殿前，也就是前院，知客早在安昜入阁前便回了前院大殿。走到殿前，安昜向站在一尘旁边的僧人行了礼，带着一尘去了法堂听经，坐在圆座上，上座正讲着今日的经文：“众生不因今世所做之善行而得生彼国。不，任何一位善男子、善女人，只要听到阿弥陀佛……”正是阿弥陀经，在诵完这经后，便要念那往生咒，“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唎都婆毗，阿弥唎哆，悉耽婆毗……”以咒附经，经得咒而弥显；以经先咒，咒得经而愈灵；交相为用，经咒相联，使行者累劫以来的罪障能获得减轻，乃至消除；让往生者灭罪消愆、增福增慧、得生彼国。
经文声声诵，木鱼声夹在里面，此外，再无他响。站在山门下大梵音寺的匾额前，萧瑟看着无心开口，“无心，我最后再提醒你一次，此次法事必然会引来众多高手，你有把握吗”
无心的视线穿过山门，看着寺内上百名和尚席坐在院中诵经的样子，没有犹豫地跨上台阶，招呼着二人，“走吧，如今老和尚不在，谁又能管得了我”，二人相视一眼，跟上了无心的脚步，进了山门，入了寺庙。山下四面来人，他们都为这大梵音寺中人来。
雷无桀和萧瑟站在殿外，无心在殿里的神佛前，将忘忧大师的舍利供在了佛像前。今日，他就要与老和尚真的再见了。
雷无桀看着天上升起的玄光，好奇道：“萧瑟，这是什么啊”
萧瑟注视着玄光粼烁挟风而去，回答雷无桀：“这是佛家六神通之一的漏尽通”
“哦，看着就很厉害，”雷无桀将视线收回来，转身看着四周，“话说，安大夫不是说今日在大梵音寺和我们见面的吗，怎么到现在都没出现啊”
萧瑟听了雷无桀的话，目光掠过院中的僧人，盯着山门，“她说了会来，就一定会来的”
“说的也是，安大夫又不是食言的人，”雷无桀也没再问什么，就静静地站在殿前等着无心出来了。萧瑟也没再说什么，往生咒和经文在他们耳边轮转着，这是场盛大的告别，也是场盛大的葬礼。
无心整理好情绪，出了殿，对着萧瑟二人说道：“走吧”
“现在就别装出一副白衣胜雪的样子了，”萧瑟转过头用平淡的语气掀开了无心刚戴上的面具，“我们都看到了”
无心丢开面上的淡然无谓，摇着头，“哎，本来还想着成为超脱自然的世外高人，没想到，我连老和尚都舍不得，”说到老和尚，终究是舍不得的，不由握了握方才抓过老和尚最后一缕魂丝的手，“罢了罢了，就像老和尚说的，前面的路还得自己走，”说着就抬脚踩上台阶。
萧瑟没有立刻动脚，依旧是那副抱着臂的样子，说着漫不经心的话，“忘忧大师佛法奥妙，但有一句话说的不对，”看无心停下来，没有动作，才继续说道，“接下来的路，不止你一个人走”
“还有我们，”雷无桀走到了无心的后面，和萧瑟并排站着，表明着自己的立场，“我们，和你一起走”
无心在萧瑟说完的时候就已经转过了身，看着萧瑟和雷无桀认真肯定的样子，不由觉得这个时候，没有什么能比笑容更好的诠释他现在的心情了，嘴角上扬，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熟悉的女声在他身后响起，“说好今日见面，怎么，都不想见我啊，这么着急走？”
雷无桀看到来人高兴的喊着：“安大夫！”
“是你来得太晚了，”萧瑟说着不禁歪了歪头，看向无心，“现在人齐了，走吧”
无心看着走到他身边的三人，还有扒拉他衣服的一尘，将一尘抱起来，顺着毛，“好”，师傅，接下来的路，我不是一个人，您放心吧。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二章 一起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