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蔻枝头》汀州鹤

2、沙砾

　　“我们……会死在这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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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砾随风，拍在脸上，打在唇上，咯起人来生疼。

　　“你不要睡…不要睡……”我听到自己嘶哑的声音，“我们……很快就会到了。会到一个，很美好的地方。”

　　但是背后的人已经没再说话了。我不敢回头看。我怕看到他沉睡再也叫不醒了，我怕这样，我就再没有勇气带着他一起离开这儿了。

　　也许他只是没有听到吧。毕竟我已经，很难完整的说出一句话了。

　　我背着他在这杳无人烟的荒漠踽踽独行，只与风沙做伴。但是我知道，我们会到一个很美好的地方，那儿有我们所期望的一切。

　　会有澄澈的水，碧绿的清茶，最烈的酒，会有笑得很友善的人们，会有他最最喜欢的姑娘，会有我们彼此所爱的人……

　　唇角勾起，但喉咙深处却传来那种发自肺腑的困渴，它蛊惑着我匍匐在前面那株仙人掌前，再也不要起来，再也不要受这人间疾苦了——

　　只是我不能。

　　毕竟我还要带着他，离开这儿。

　　复活草咕噜噜滚到我的脚边，我无意踹开它，却把自己搞得精疲力竭。可我不敢停下来。

　　我怕我尝到安逸的滋味，便再坚持不下去了。

　　日头正烈，可来时遮面的莎笠早丢下去，这会子恐怕早埋进沙里找不见了吧。我似乎看到眼前有岩融，身子几近摇摇欲坠。于是一个晃神儿，我就听到我日思夜念的驼铃声声，我就听到可以救赎我——救赎我和他的声音。

　　但是我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别信，都是假的。都是虚假的。

　　我的理智绝不可以在这时屈服。

　　别放弃，很快，很快就到了。

　　身后的人无声无息了，我听不到他喘息的声音，感受不到他胸膛上下起伏了。

　　可我还是没回头，只是一意孤行的走着。就像，一意孤行的朝这儿来一样。

　　不后悔一意孤行的轻狂，但是我们终归要为自己曾做过的每一个选择付出代价。

　　一步一步，我早不知道数到第几个一百一千，不记得来时见过的任何事物。

　　一缕阳光照过来，曾于我而言的刺目此刻却明媚而又舒适。

　　我终于没忍住，扒拉过他熟睡的脸，恬淡安宁的模样儿。

　　啊。

　　你会遇到你爱的那个姑娘吗？……

　　……我们会死在这里吗？

　　我摇摇头，稳了稳身子就继续走着。

　　传说里的万世荣光，传说里的金光大道，一定，一定一定就在不远了。

　　我看到不远的面前出现一座宏伟的宫殿，好像仔细看来，还有许多人在念念叨叨抱怨着什么。一切都和我想象里的那些没有差别。

　　是我，是我们做梦都想去的桃花源、乌托邦、大同社会。

　　我看到篝火亮起，他们唱歌跳舞，拿出肉来大快朵颐。

　　多令人心驰神往。

　　我恍惚好像看到葡萄美酒，清茶淡饭——

　　脚步不自觉的加快，我终于停在了离那大殿不远的地方。

　　气力终于耗尽了。我跪坐在地上，使不上一点劲儿撑起身子。

　　我回头对他说：“喂，我们，终于到了啊。”

　　“可是啊，我陪不了你一起了。”

　　“你要找到自己最最喜欢的姑娘，然后陪她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我想，就算是死，也要死的风风火火吧。

　　我用尽最后的一点力量，躺在沙砾之中，回忆着我这一辈子。我这，短短不到二十旬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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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光折射开去，宏伟宫殿一点点消散在风沙的侵蚀里，只有沙子还静静地没变。

　　少女眉眼安详，身边斜斜躺了个中原男人。

　　似乎是和衣而睡一般，做了场谁也叫不醒的美梦。

　　于是风便妒忌了，一挥袖来，便将那些单薄的旅人身影啊，沉入沙砾，湮没个一干二净。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