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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痛苦 ...

  •   “崽?”关容喊。声音很轻。
      陈越持来揽他:“哥,吃点药再睡好不好?”
      关容清醒得多了,自己翻过身:“吃什么药?”
      “胃疼的药啊。”陈越持拧开旁边的台灯,端过一杯温水,“我出去那会儿让楼下的姐姐帮忙烧的水,干净的。”
      关容沉默片刻,坐起来在脸上揉了揉。接过陈越持递的药吃下去。
      “年三十还有药店开门?”他问。
      陈越持不回答,在他额头上摸了摸,又用他以前教他的方式,双手揽住他的侧颈,用眼皮来挨他眼皮。呼吸在咫尺处交缠,陈越持的手很大很稳当很有力,只要他想,他可以就着这姿势掐死关容。可是这个动作给了关容莫大的安全感。
      等陈越持退开,关容笑:“我是胃疼,不是发烧。”
      “胃疼也会发烧的。”陈越持说。他把水杯放好,又揉了一把热毛巾来,让关容把衣服往上撩,给他热敷胃部。
      来去几回,关容觉得那种痉挛感确实消失了。他看看表,已经是凌晨四点,不多久又会是爆竹声。
      “睡吧。”关容说。
      陈越持点点头:“你先睡。”
      关容躺下去,给陈越持留了一半的床,却始终没有等到陈越持上来。他悄悄侧过头去,看到陈越持模糊的黑影。陈越持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一手手肘搁在扶手上,手掌撑着下巴。应该是睡着了。
      “陈越持。”关容喊。
      陈越持立马醒了,“嗯”一声:“哥,怎么了?又疼了吗?”
      过了半天,关容才问:“你就非要这么自苦吗?”
      陈越持似乎没反应过来,关容接着说:“你这么想折磨自己,为什么不干脆去死?”
      呼吸声顿住。陈越持僵了半晌,重重地吸一口气。关容突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他掀开被子起身,下床甚至忘记了穿拖鞋。
      陈越持坐在椅子上,面目被夜色掩得模糊不清。关容走过去,将他的头按进怀里,前额正好顶在刚才疼的地方。
      “对不起。”关容说。
      陈越持埋脸在他腹部,摇摇头,抬手环抱住他腰。关容闭着眼睛,一手环过他后颈去摸他的脸颊,摸他的眼睛和鼻尖,摸他的嘴唇。陈越持轻轻侧脸,迎着他的抚摸。
      有那么一个瞬间,关容以为他要吻住自己的手,却什么都没有。

      这一夜终究还是没有睡,陈越持靠在关容身上,没多久关容就听到外头鞭炮响了。
      在新年第一天的炮火声中,陈越持低低说:“痛苦。”
      “嗯?”关容险些以为自己听岔了。
      陈越持笑了笑,说:“待在哥身边。”
      关容放轻了自己的呼吸声,听到他说:“可是我这几天自己待在家里,发现也好痛苦。”
      关容忽然想起他家墙上的爬山虎。他暗自揣测过陈越持的心理状态,想知道他一个人缩在那屋子角落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但他不是陈越持,他没有办法真的感受。此时听陈越持这样轻描淡写地形容一句,关容恍惚觉得自己心口也爬满了爬山虎。
      阴暗处的潮湿难忍和某种隐秘的满足感同时纠缠住了他。他逐渐发现,只要陈越持依赖他,无论以什么样的方式,他就会感受到这种略显病态的满足感。
      陈越持越是痛苦,他越是满足。一边疼一边满足。

      天亮之后安静了些,关容才真正地睡了一觉。
      到了下午精力彻底恢复,关容趁着陈越持出去买吃的,给敏姐打了个电话。他让她告诉瓶子,金桔花盆里有个红包。
      敏姐笑言:“你去年也说有红包,打开里面是道数学题,哭了一整天。”
      “今年真的是红包,不过得他自己去找。”关容说。
      敏姐的声音明朗了点,又问他那边气候怎么样,关容不答,只说:“那房子破败得不行了,里面什么都没有。爬山虎长得厉害。”
      顿了两秒,敏姐笑笑:“嗯。你陪小朋友好好玩几天。”
      “能好好玩才怪了。”关容拆穿,“他不是小朋友了,马上二十岁了都。”
      电话那头一时没有声音,陈越持回来了。关容看他一眼,对着电话说:“我挂了,我们等下要出去走走。”
      道完别挂掉电话,陈越持却背对着他,低了头,在旁边小桌上放东西。关容心觉不对,走到他旁边,弯腰从下往上看,试图看清楚他的表情。
      陈越持想笑,关容说:“不想笑就不用笑。”
      那个挂到一半的笑容于是顿在陈越持脸上,有点滑稽。两秒过后消失,陈越持说:“哥,我们回家吧。”
      关容一愣,好一会儿才弄清楚他的回家是什么意思。他估摸着陈越持出去可能是碰到从前的熟人了,也没再提商量好了要逛镇子的事情,只是应:“好。”背转身收拾东西的时候说:“过段时间跟不跟我去出差?年前联系好的图书馆还一直没去。”
      “好啊。”陈越持说,“我还从来没有出过差呢。”
      彼此默契地把这一页揭过不提。

      年初一的票意料中的好买,车站甚至谈得上有些冷清。想来从年关开始到初三,都是从大城市回到乡镇上的,像他俩这样从乡镇折返的反而异类。有时候逆流更安全。
      坐黑车到了市里,晚上才上的火车。卧铺,关容和陈越持睡了面对面的下铺,上面都没有人。整个半封闭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关容白天睡过了,实在难以入眠,转过身去发现陈越持在看他。
      “睡不着?”他问。
      陈越持应:“睡不着。”
      关容坐起身:“过来。”
      陈越持乖乖下了铺,坐到关容这边。
      火车摇摇晃晃,哐当哐当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光线忽明忽暗。两个人背靠车厢并肩坐着。
      陈越持说来的时候一个人坐火车,车上很多人,很孤单。关容说孤单才是常态。然后他们都侧头看窗外。

      回家当天,陈越持就出门买了胶来,从椅背上捡起被关容随手一搁的对联,自己抬个椅子贴在了正门两侧。等他贴完,关容默默走到他身边,递过去一个“福”字。
      陈越持一愣,笑起来。
      “再笑揍你。”关容没好气地说,“贴歪了也揍你。”
      接下来的两天,陈越持和关容大多数时间都窝在家里。他们时常不讲话,只是静静待着。
      那道墙始终不曾消失,哪怕陈越持坦诚地讲过会痛苦。

      广场附近的短街小巷都露出它们的本来面貌,平凡又冷清。关容告诉陈越持,这里的街道初五之后就会一下子活过来。一年一次,很多人只有这时候才洗干净脸回家。
      年初三午后,两个人回了趟书店,在书店门口看到一盆金桔,又在书店门口的小信箱里拿到几张贺卡。有两张是给陈越持的,其他都是给关容的。
      关容从几张贺卡中挑出一张,看完贺卡上的内容,他笑着拨弄了一下金桔:“这个叶榕妹,居然过年都不回家,还看到我去挑金桔了。”
      陈越持本来在读手上的贺卡,这时忽然转头看他,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无措。关容有点惊讶,他理所应当地以为卡是妹妹写的,问:“她给你写什么了?”
      “就是新年快乐。”陈越持说,很快转移开问题,“我那个邻居姐姐也给我写了,她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上班啊?”
      关容佯装没有发现他的异样,玩笑说:“就是你在火场救的那个吗?我以为她得登门道谢的,总也没来。可能是什么时候看到过吧。”
      陈越持笑:“是。”
      关容去开书店的门,余光瞥见陈越持把那张卡片揣进了衣服兜里,收回目光只假作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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