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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黄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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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关容诧异。
妹妹笑说:“越哥刚才感觉怪怪的,他平时很会控制情绪的……所以我这么猜。抱歉。”
“没有吵架。”关容耐心地说,又问,“雷哥走了?”
“啊。”妹妹坦诚地应,揉着太阳穴。
她起身给关容倒水,以便逃离后面的问题。关容明知如此,还是问了一句:“你发小也走了?”
妹妹手一顿,自嘲:“他就没来。我今天给他惹了这么大麻烦,他怎么还会愿意见我。我平时不喝酒,今天一喝也不知道怎么的……”
她说着说着笑起来,捂住脸。
关容坐在她面前,不说不劝了。没一会儿妹妹自言自语道:“我就想让初姐跟他走,为什么不能呢?她好朋友跳楼自杀了,我害怕她……”
她的话没头没尾,关容并不追问,他不懂得这三个人的关系,但也没必要懂。人跟人之间的事情怎么说得清,人跟人之间的事情怎么容得人插手。他无从置喙。
这屋子的窗台很宽,关容坐在窗台上看下面,眼见着城市里星星点点的灯光亮起来,逐渐占领世界。
等妹妹平静些,关容去外面买了吃食,一直在她家里拖到不能再拖。
“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关容站起身时说,“不用苛责自己。很多时候其实我们没那么重要,干扰不了别人的选择。”
妹妹蓦地抬头看他,他弯下腰,在她头上轻轻拍了拍:“我走了。”
回到家,屋里很安静,陈越持的房门紧闭着。关容没去敲门,径直去浴室洗漱了回房间。
今晚大约是个不眠夜,对任何人来说都是。
第二天早起,陈越持已经在厨房熬粥。他表现得跟往常一模一样,甚至更活跃。还和关容讨论哪天去出差,猜测妹妹是怎么了,跟关容讲那个谢林感觉怪怪的,又说阿初对妹妹应该不是表面上那样不领情。
“他们三个之间真的挺奇怪的。”陈越持在餐桌边撑着下巴。
他什么都说,就是不提敏姐。关容静静地观察他,险些要以为他没有认出敏姐来。
“是什么感情啊?”陈越持又问。
关容“嗯”了一声,陈越持说:“谢林、阿初和妹妹他们三个。是三角恋吗?”
关容心不在焉地应:“什么感情都不重要,很多感情是没有办法定义的。”他决定暂时把他们姐弟俩的关系搁置一下,顺着陈越持的话题走:“很多人以为只有爱情才是自我牺牲式的,但其实世界上有很多感情比爱情重要得多,爱情不足以形容人和人之间的关联。”
陈越持点点头,笑:“是呢。”
他搅了搅碗里的东西:“哥,我有时候感觉你很像个老师……不过你本来就是钢琴老师。”
关容笑笑:“我以前……确实是个老师。不是说教钢琴。”
“咦?”陈越持惊讶。
关容看了陈越持很久,下定了某种决心,但今早并不是好的讲述时机,他于是说:“下次跟你聊吧,我今天还有点事情要处理。”
陈越持起身收碗:“那我去书店,可以清扫一下准备开张了。”
“好。”关容说,“你看着办。”
其实关容并没有什么事情要处理。在后街混了这么多年,在这样一个人人把病态当作常态的环境中,敏姐解决事情的能力远比他要强。但他还是去了酒吧。
不愧是姐弟俩,看到敏姐的时候关容这么想。他们处理情绪的方式几乎是一样的。
酒吧里已经看不出昨天的任何痕迹,晴晴的后事也都按照流程在走,酒吧今晚就能开业,店里忙纷纷的,敏姐抽着烟靠在柜台边,一边断续地朝人交代事情,一边还能跟关容说笑几句。一切如常,只在谈到晴晴的时候沉默了一会儿,伤感地叹口气。
关容问起阿初,敏姐摇头:“阿初这小姑娘我也看不明白,她有她的处事方式。安全就好。”
过了几天,关容定好了两张去C大的机票,跟那边图书馆重新联系妥当之后,他把瓶子接到了书店。
当时陈越持正在给扶梯下面的绿植浇水,瓶子登登地跑过去抱住他大腿:“越哥哥!你怎么好久不来见我!”
陈越持回过身弯下腰,声音温和:“哥哥这段时间有点忙。”他大半身体侧对着关容,关容看不清他的表情。
“唉。”瓶子小大人一样叹气,“妈妈也忙,容叔叔也忙,越哥哥也忙。只有我不忙。”
陈越持笑起来,不自觉地扭头看向关容。关容转身朝外面走:“今天你带他,我有其他事情要做。”
“哥!”陈越持喊。
关容摆摆手:“要吃什么打电话告诉我,晚上家里见吧。他今天跟我们睡。”
没等陈越持再说话,关容走远了。
不知道是突然在妹妹的事情中发现了商机,还是被谁恶意挑拨了一下,晴晴的哥哥嫂嫂居然从家乡赶了过来。不过不是来处理后事的,是来找敏姐要钱的。
双方坐在一个小饭店的包厢里,面对面谈判。
对方始终喋喋不休,这边敏姐和关容沉默地听着。后来敏姐手指比了个数,对面的夫妻对视一眼,女的瑟缩,男的瞪她一眼,说:“不可能。我妹在你们店里赚的钱绝对不止这个数,黑心老/鸨,小心我们报警抓你!”
“他爸!”女的面色惨白,带着劝诫的意味喊出声,立马啪地被甩了一耳光。
关容面色一冷,敏姐一把抓住他手肘,好言相劝:“晴晴大哥,不瞒你说,晴晴来我这边也就是年前的事情,她赚了多少钱我不知道。这点钱不是因为我们店里有责任才给的,是……”
“滚你妈的臭婊/子!”对方打断敏姐,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一根手指指着她,“给钱,这么点钱买不了我妹妹一条命!”
话音刚落,门突然被猛地推开,阿初寒着一张脸,踩着细高跟的长靴进来,走路蹬蹬蹬地响。包厢里几个人一时没反应,就见她到了近前,二话不说,回手先给了男的一耳光:“你也知道那是一条命!”
男的立马要还手,关容却在前一秒踢翻了他椅子。椅子在男人脚上撞了一下,还没等站稳,关容已经拽住了他后脑勺的头发,扯得人高扬起脸。关容顺手拿起一杯酒,猛地朝他脸上泼过去。
女人被吓到,上前要帮忙,阿初抓住她手腕:“大姐,劝你不要动。”
这边男人惨叫一声,挣扎得更厉害。关容有得是经验对付这种人,他轻巧地避开所有回击,三两下卸了人肩膀,把人拖到了包厢角落。
“阿容!”敏姐喊了一声。
关容不应。
那包厢角落放了一个架子,上面搁着一盆水。关容把男人扯到架子前,一言不发,抓着他头发就把人朝水里按。
男的刚开始还使劲扑腾,后来手脚就软了。阿初冷眼旁观着,敏姐终于上前,喝道:“阿容!”
关容轻瞥她一眼,收手。
那男的再没有多余的力气,被关容一放,立马跌坐到地上,咳得心肝脾肺肾都要从口里吐出来似的。关容面无表情地蹲下去,让他抬头,等看清他的脸,抬手甩他一耳光:“帮你老婆打的。”
又甩一耳光:“你骂我姐。”
再一耳光:“你想打你妹妹的朋友。”
最后一耳光:“看不惯你。”
男人鼻子开始流血,关容起了势,女人尖叫一声,男人则抽搐一下,条件反射想用手去挡脸,但动作很小。等了几秒,关容那一下却没落下去。
关容看了他半晌,说:“你妹妹一条命,别想一耳光就还了。你真当没人知道,谁天天家暴,谁欠了高利贷逼她出来赚钱,谁把她带到第一个按摩店收了卖/身钱。她活着你让她做娼/妓,死了你说她败坏家门,尸体都不收。你家还有门吗?你家只有畜生和鬼魂。”他说得很轻声,甚至称得上平和:“还得清吗你?”
包厢里一时沉寂,只剩下女人压抑的哭声。
黄昏时分,关容站在天台上抽烟。阿初看他一会儿,要了一根。风来,烟雾消失得飞快。她看了许久烟雾轨迹,突然笑了:“你真是乱来。”
关容不置可否:“是吗?”
“可怕。”阿初耸耸肩,作了个总结。
沉默半晌,她饶有兴致地问:“上次见到你跟那个帅小哥在一块儿,那时候看不出来你是这样的呢?”
关容回敬道:“我也看不出来你是什么样的呢?”
阿初冷笑一声。
“要离开这里了?”
“大概吧。”
“别做这个了。”
“虽然你长得好看正派平时还像个老师,但你说这句话真的很不像样,联想一下你刚才做的事情,让我觉得有点不舒服呢。”
“我本来就是个老师。”
“好好笑。”
关容不说话了。又是长久的沉默,阿初说:“这事情会闹大吗?”
“不会。”关容应。
阿初“哦”一声,抓抓一头蓬松的卷发:“帮我跟敏姐说谢谢,然后……对不起。”
“知道了。”关容转过身,双肘往后靠在女儿墙上,看她,“你到底想问什么?”
阿初在墙边灭了烟:“你跟叶榕妹挺熟的?”
关容毫不意外:“一般。她跟我弟弟比较熟。”
“你弟弟?”阿初嘲道。
关容平静地看着她,她移开视线去看楼下:“有机会的话也帮我跟她说声谢谢吧。她从小就是个乖孩子,因为我和谢林的事情,她已经出格得厉害,让她爸妈知道了得杀了我。她做得太多了,我承受不起。我不像晴晴那么傻,我不想当短命鬼。你让她别再折我寿了。”
“对不起要说么?”关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