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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回想起你丫我就吐了 ...

  •   【二】

      杨衍书穿了件水青的衫子,乌发上一只羊脂白玉的蜻蜓栩栩如生,他肌肤若雪,目似点漆,身形有致,一切都恰到好处,扇尖在朱唇上一点,笑弯了一双漆黑的眸子;这美貌世间少有,可李焱一看到这人,七窍生烟,上回在杭州城,倒了八辈子霉遇到他——
      “看到我,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杨衍书一脸了然,道:“没关系,我能理解,你又不是第一次了——”他看到李焱一脸铁青,心情更好,笑得越发开心。
      李焱:一回想起你丫我就想吐……

      其实杨衍书跟李焱并不熟,只不过是在杭州城内遇上的。
      犹记得那天天气好得出奇,云淡淡风轻轻,就是太阳大了点,把杨衍书晒得心情很忧郁,他在街角跪着,仰头看着那蓝天那白云,面前摆着他用草席裹着的尸首。
      从苏州一路吃喝玩乐走来没了盘缠,所以杨衍书才把自己暂时地给……卖了一卖,反正说好了五五分账,还能跟着人贩子一路有吃有喝有片瓦遮头,结果没料到这人贩子也是个短命的,卖身银子还没拿到,他便得了急病,一命呜呼了;杨衍书乐天知命,心想反正杭州城我还没卖过身葬过父骗过钱呢,试试看好了。
      结果他这卖身葬“父”的把戏玩了两天,居然都没人甩他,顿时大怒地抓了个路人道:“兄弟,这也太那个了吧,当今皇上都说现在构建和谐社会,首先就是要缩小贫富差距,我在这卖身葬父都两天了,你们也给点同情心行不行啊?!!”
      那路人打量他几眼,见他生得标致,便好心道:“兄弟,卖身不在这条街,隔壁街才是官方开辟的卖身大道,专门给你们这种动辄卖身葬父葬母的人设的,现在你们这些年轻人,专想着能入了豪门一朝得宠平步青云,所以那每个位置收费三钱银子,你赶紧着过去占个位吧,人家那一火暴起来,还要提前定位置的。”
      杨衍书含泪,早知道这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真不知道这杭州城的水土是何等的变态才能造就如此民风;最重要的是,要是他有那三钱银子,根本懒得卖身葬父,早就任他荒郊野外里烂成一滩泥了。
      那路人道:“再说,你在这摆了两天,居然还没被捕快抓回去,算你运气好了,知足吧。”
      杨衍书奇怪:“这又有捕快什么事?”
      那路人同情地看着他:“你外地来的?上个月上头说是要精简县衙人员,城管的也让捕快兼职了。你这样的,那就是影响城市规划,影响市容。”
      杨衍书暴怒:“老子貌比潘安,生得是花容月貌沉鱼落雁,谁敢说我影响市容?”说完就拂袖而去。
      那路人无辜地朝他喊:“你不要你爹啦?”
      杨衍书头也不回。
      那路人看他离去,顿时感叹,现在这些年轻人,以为卖身葬父葬母葬亲戚朋友就可以进豪门,再不济被坏人调戏就会出来一个武林高手皇帝太子王爷出来解围,真当社会是言情话本么?

      杨衍书心中不甘,于是慢慢晃到了隔壁街,叹为观止。那街上居然还贴了布告,上书“卖身一条街”,只见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在那哭啊喊啊叫啊闹啊,撕心裂肺,震耳欲聋。
      面前果然都摆着一式的草席,再往里面走,果然,还有专门卖草席的摊子。
      杨衍书且随便一走,遇见更可怕的:一个男人,穿着暴露,脸上擦的粉随着他的动作蹭蹭地往下掉,还有那面上两块巨大的胭脂红;看得杨衍书嘴角抽搐:就这样的还能出来卖?
      他正感慨呢,突然前面出现一阵骚乱。杨衍书看着大家都往前面跑,于是也跑过去,看热闹嘛,就是要人多才热闹咯。好不容易挤到前面,原来是一位穿着华丽的年轻公子,相貌端正眉目清朗,一看就知道非富即贵,正被许多人拉扯住不放,哀叫连连。
      这就是市场供大于求的具体表现,杨衍书感叹,国家经济岌待发展啊,我这么聪明正直的人都沦落到卖身葬父。
      那华服的公子已经被扯得衣衫褴褛,连身边的小侍也逃脱不了厄运。只见那公子被逼得急了,振臂一喊:“天上有猪在飞!”
      杨衍书扶墙,这都什么人啊真是,脑子进了水么?而且看来大家的智力都还保持着国民人均水平,根本无人去看那传说中在天上飞的猪。那公子无法,放眼一看,咦?还有个没冲上来摸他衣襟抓他袖子扯他靴子的人,于是立刻将求救的目光投向杨衍书——此处唯一一个置身事外仅在看戏的人。
      杨衍书眨眨眼睛,那公子点点头。于是杨衍书冲锋陷阵,硬生生地挤进人堆里去,大喝一声:“别拉了!”
      众人一愣,都暂且停下手来,看这到底准备演出什么戏码。杨衍书打量他片刻,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再拍拍他的胸口,转过脸,来用右手食指挑起人家的下巴,左手在腰带里慢慢地摸索。
      所有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都紧张地吞了吞口水,盯住这两人。只见杨衍书微笑着,捻出一枚铜板,塞进李焱的掌心里,道:“拿好了。”
      众人不解。
      杨衍书问那华服公子:“你,叫什么呢?”
      华服公子呆愣愣地:“啊……我叫李焱……”话一出口才反应过来自个不应该这么坦诚,为时晚矣。
      杨衍书并没在意,他转过脸对这些悠悠然地道:“一个铜板,这个人……”
      李焱同大家一起面带黑线,沉默。
      杨衍书远目:“……我买了。”
      大家本来兴致勃勃在看好戏,一看这剧情急转直下,顿时气结。
      “抢生意也不是这么的吧?!!!”群众甲愤怒。
      “这小子是不是卖过一次又被赶出来啦?妈的老娘最恨这种有经验的。”群众乙也愤怒。
      群众甲乙丙丁戌等等等齐齐怒了:穿那么好还出来卖?!卖这么便宜还玩儿买一送一?小样的,你懂不懂什么觉规矩?!
      一语不合,四面都是拳打脚踢,杨衍书连忙拉起那明显还在发愣的李焱,大喊一声:“跑啊——”

      跑路这事讲究的是体力,但杨衍书这种小白脸向来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让他拿着把扇子微步凌波叫风情万种,叫他跑一千米两千米甚至三千米的话……那差不多就是趴在地上喘气的野狗。
      李焱明显比他长于锻炼,所以之前分明是杨衍书拉着他跑,后来就变成了李焱拽着他费力地向前冲;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四处都没了人,那可怜的小侍在后面一面跑一面气喘吁吁地叫:“六爷……没人在追咱们了……您可慢点……仔细别摔了……”
      前面两个人听了这话,立刻停了下来,扭头一看,咦?人呢?再低头一看,哦,跑得太急分心叫人结果被块石头崴了脚站不起来,正趴在地上捶地哭呢,见两人都看着他,只能抬起头:“六爷,等我再疼会就好了。”
      杨衍书站都站不稳,只能靠在一株杨树边歇气,一手却还死死拉着李焱不放,李焱这才有空档看这人长了个什么样:只见杨衍书目光微散,长睫如羽,另一只手在面前扇了扇,脸上红通通的一片,一缕头发散了下来,在脸侧轻轻晃荡。
      李焱瞧着瞧着,自己倒觉得脸红心跳起来,被他握住的掌心也烫得不像样,觉得松开不是,继续握着也不是,讷讷地不知道说什么好——自小时候也不知见过了多少美人,这样的绝色却还是第一次见。
      杨衍书歇了半杯茶的功夫,终于松开了两个人汗涔涔的手,开了尊口:“喂,你怎么回事啊?跑到那地方去?”
      李焱也正后悔:“我原以为那是观光地……”
      当今皇上大兴旅游创汇,增加国库收入,这杭城边一座小山都挖出了无数典故搞成了国家三级风景区,来了杭城三日就在导游的忽悠下,从这个山头跑向另一个山头,今天实在是跑腻歪了打算自个随便走走,结果没想到却遇到这种事。
      杨衍书鄙夷地斜眼,什么“卖身一条街”,估计十个有九个见了都以为那是花街吧;要知道从古至今只有他这样堂堂正正的人啊,才能经受美色的考验……不好意思跑题了。
      他柔声道:“李公子,为了你,我身上最后的盘缠都用尽了,你不觉得我很伟大么?”最后一文钱正是所谓的傍身财啊,虽然半根冰糖葫芦都买不着,但是好歹安心,如今却为了只见一面的人给丢了,杨衍书非常痛心。
      李焱点点头。
      杨衍书的眼神陡然一变,也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手段,李焱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觉得眼前一花,人就软倒了下去。杨衍书蹲下身,从他腰间摸出所有的银票和十几两碎银以及两颗金豆子。
      “你……你是打劫的?”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把自己打劫完,李焱却动弹不得,小梁子仍在后面崴了脚爬不起来,己方战斗力基本为零。
      杨衍书面无表情,耐心纠正:“这叫江湖救急。”他从来都不是坏人,只是最近日子不太好过罢了。
      摸掉了李焱身上所有的银两,杨衍书站起来要走,突然见他脖子上挂了半只玉蝶,仔细看了几眼,觉得好奇,这人衣衫华贵,身上带这么多银子,非富即贵,可这玉蝶用料做工都是寻常,并不值当几个钱。他伸手摘了下来,李焱急道:“拿了我的银子,这样的东西你也要?根本不值几个钱。”
      杨衍书笑了两声:“既然不值几个钱,你急什么?依我看这东西比我手上拿的所有东西都值钱。”说完就把这半只玉蝶拿走了,走了两步又走回来,仍蹲在他面前,柔声笑道:“我可没抢你的东西,这都是借的,下次见了就还你。”
      李焱眼睁睁地看他离开,一直趴在地上直到小梁子一瘸一拐地过来要扶他。小梁子看着他主子的惨样,顿时眼泪鼻涕连着口:“王爷……这可怎么办?”
      李焱灰头土脸,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凉、拌!”
      扶着倒霉的主子坐起来,小梁子看着杨衍书走的方向,道:“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人,有些眼熟。”
      李焱想想,还真是有点眼熟;小梁子又想了想,笑道:“我想起来了,他倒有点像杨大人的模样。”
      李焱板着脸道:“我看他像苏贵妃养的那只猫。”
      宫里人人都知道苏贵妃有只爱猫叫“小玉串儿”,都说狗仗人势,如今猫也不差什么;这猫横行霸道得厉害,真敢把自己当老虎使,时常冷不丁地从角落里跳出来,伸出爪子往你身上一挠,多少宫人都吃过苦头,也只敢怒不敢言。
      好在小梁子身上还有点银子,到了人略多的地方雇了两顶轿子,直往杭州知府的官宅里去了。
      后面的事儿不用说,还没来得及大发雷霆叫人把那个该死的劫匪给抓回来千刀万剐,李焱自个就被五花大绑带回了京城。

      现在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李焱用眼神把杨衍书千刀万剐了一百遍,突然想起了顶要紧的一样东西,便道:“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杨衍书身边的灰衣少年要说话,杨衍书摆摆手,笑道:“活像我说了不还给你一样。”他说话的声音轻柔低缓,寻常人听了骨头都要酥软,就连李焱也心头一颤,才想起来自己连这人的名姓也不知道。
      却听杨衍书道:“虽然听起来怪怪的,还是要多谢你当日出手相助,今天恰好遇见,我先请你喝一杯酒可好?”
      他脸皮厚如城墙,说谎不打草稿,但李焱却不觉得有多厌恶,只是狐疑地看着他;杨衍书的表情很认真,不像是有什么阴谋的样子,心想反正也到了这船上,他便点了点头。
      灰衣的少年听了杨衍书吩咐了几句,自去打点,没过片刻,便来请他们到芍药厅去坐着,李焱见此处虽不大,却也布置得堂皇富贵;有人送了酒来,杨衍书亲自斟了一杯递与他,李焱抿了一小口,道:“女儿红。”
      历朝历代佳酿都多,不可胜数,李焱活了一十五年,最喜欢的便是女儿红,爱这酒琥珀颜色,甜酸苦辛涩诸味俱全。
      灰衣的少年又进来,手上一叠银票,杨衍书道:“青钧。”青钧果然把银票交到了小梁子的手上,数一数,跟当日的杨衍书拿走的数目无差;然后杨衍书从袖笼里取出那半块玉蝶,放到桌上。
      李焱只觉得这人奇怪,做的事也奇怪。
      杨衍书眼波流转,自斟了一杯,慢慢地喝了,动作似是不经意,却极好看,李焱又看得痴了。
      喝完了一杯,杨衍书突然嘴角一弯:“李公子,今天真巧啊。”
      李焱喝着酒,不在意地应和了一声:“是很巧啊。”
      杨衍书微笑:“六王爷,你看咱们在杭州城一起卖身;如今在京城又一起来嫖X,缘分真TM圆啊。”
      李焱嘴里的酒立时喷到了桌上,脸色黑成了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回想起你丫我就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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