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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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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历人间,渡忘川,引冥河水,屠三界魂,一路跌跌撞撞,缘分兜兜转转,其实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一个轰轰烈烈的传奇过往,无数阴差阳错的根源,不过是年少轻狂,对世间万事都抱着最热烈的怀想……
鸟鸣婉转,阳光柔柔地拂过脸颊,头脑微微清醒,尚未睁开眼睛,我便知大抵又是一个极好的天气。鼻端略苦的药汤子味道中混进浅浅淡淡的檀香,有人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又小心翼翼地放轻脚步,只是脚腕上清脆响起的铃铛声暴露了来人的身份。
我睁开眼睛,胳膊支起依旧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好整以暇地看着来人将托盘放好之后转身吓了一跳的模样。
“熙玥,你怎的醒了都没声儿的。”抚着胸口的姑娘皱起了眉。
我打了个哈欠,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笑道:“我说长歌,你堂堂魔族郡主竟也会怕我这个刚刚醒酒脑子都不清醒的灵族之人?”
长歌对着我翻了一个极其明显的白眼,将托盘中的药端到了我面前,道:“我可是见识过你不顾一切毁天灭地的模样的,我都担心哪句话惹到你你直接勾勾手指给我丢进冥河去喂那百万孤魂野鬼。喝药吧。”
苦涩的药味侵占了白檀的清雅淡香,我略有些无奈地接过药碗,本着长痛不如短痛的悲壮情绪,一饮而尽。
“你慢点儿,又不是喝酒。”长歌在一旁急的跳脚。“昨夜喝了那么多,今日那两尊神黑着一张脸过来找我,我都害怕他俩直接一人一巴掌给我扇回魔界去。”
我将药碗放下,照例从长歌手里拿过一颗糖,含在嘴里,压制上涌的苦涩。
“他今晨既然来了,怎么没过来寻我?”我随口问道。
“那位大忙人,被你兄长拖去研究今年的两族年轻子弟课业考校去了。估计一时半会儿都抽不开身。”长歌有些幸灾乐祸。
“是了,我兄长的确很磨人。云客也来了?”我有些惊疑。“他即位不久,位置坐的并不安稳,又出了之前那档子事,彼此损耗都不小,此时擅离魔界,不怕那群食古不化的老家伙造反么?”
“你还担心他?”长歌一边说,一边直接坐在了我的床榻上,压住了我的衣角。“那群老家伙要是能推翻他,早就动手了。”
“我是不需要担心他,毕竟我也是在他手里吃过亏的。”我想了想当初那份惨状,就无比痛心自己至今都没直接把云客约出来暴揍一顿。
“你先起来洗漱,我方才来的路上,看见芷罗张罗着布置隔壁的温泉呢。”长歌站起来,将药碗端走。“我就先去四处走走,你们这灵界我还没玩够。”
“好,古祭坛那里你若想去,叫云客陪着,那里现在虽有灵力压制,但戾气依旧不弱,小心伤到。”我好心提醒。
“我没那么娇弱,放心。”长歌似乎不以为然,只摆了摆手,便大踏步出了门。
我不放心,起身吩咐了房门口的侍卫几句,方安安心心地跟着芷罗第一次一大早上便奔向了温泉的怀抱。
舒舒服服地在温泉水中呆了半个时辰,深觉如今这日子过的实在是太过奢侈,整天无所事事不说,周围的人全跟看着个瓷娃娃一样的小心翼翼呵护我,似乎我摔个跟头就能直接把三魂七魄都磕丢了一样。这群人大抵是忒没见过世面,一个个跟惊弓之鸟一样,当初我周身灵力稀薄得实在丢人现眼的时候,也没见他们这么紧张。
我将疑惑和盘托出给为我挑选发簪的芷罗,芷罗像看傻瓜一样的看了我一眼,淡淡道:“许是您之前所作所为太过惊世骇俗,而后又睡了个昏天黑地,大家怕了。”
虽有几分道理,可我总觉得芷罗在敷衍我。
穿戴整齐,我让芷罗去备些酒菜,小丫头虽然质疑我方才在泡温泉的时候就已经吃了不少东西,但还是认认真真下去张罗餐食。我有些无所事事,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兄长的宫殿门外,宫门前除了两个守卫的兵士,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我摇了摇头,转身又开始漫无目的地溜达。
琅琅书声隐隐约约飘了过来,我轻快地转了个身,大踏步向宗学府走了过去。
灵族宗学在天族的支持下,这些年办的越来越声势浩大,依稀记得我当年疯狂出逃的时候,灵族宗学府同凡间的稍大一些的私塾并没有太大分别,也许唯一不同的是,灵族宗学府的夫子是个惯常喜欢讲八卦的老头子。而现在的宗学府,吸纳六界年轻子弟,常办宗学交流活动和武学切磋擂台,本着友好竞争的理念糅合六界优秀有识之士来此讲学,俨然有直接发展为天族学宫分支的架势。
我偶尔看见兄长顶着两片黑眼圈喜笑颜开地向我显摆宗学使灵族获得了多大的赞誉时,我都会隐隐怀疑初辰是故意给本偏安一隅终日无所事事灵族找了桩不大不小的事情,以防止这灵力充沛又不知道往哪里使的族群将漫长的生命浪费在继续研究六界八卦史考以及天族子息为何没有魔族兴旺这种无聊的事情上去。
一路行至宗学府,高大且威严的建筑群让我颇有些忆苦思甜的兴致,同守卫的灵族人愉快地打了声招呼,示意他们不必行礼后便径直向整个宗学府最中心的那间竹屋走去。
想当年我顺利从宗学结业后,依旧保持着每隔一周便要来竹屋交一次罚抄作业的优良传统,被无数不知情的灵族赞许他们的公主是多么的一心向学,这个说法传至父君耳朵里时,我依稀记得他方饮下的一口茶尽数吐在了同他对坐下棋的兄长脸上。兄长来寻我麻烦时,鬓角上沾着的三片茶叶还是我好心帮他取下来的。
这间竹屋,便是我当年我离开灵族之前,宗学原本的模样,看来夫子同我一样,也是个极念旧的人。
“话说七千四百六十四年前,六界混战……”
果然,夫子真的是极念旧的,这么多年过去了,课本也不知道换一套……
刚想转身去别处转转,一只传讯的紫蝶晃晃悠悠地落在我肩头,云客的大嗓门刺透这一片安宁祥和,我忍着没直接把那紫蝶丢出去的冲动,听完了整段传讯。
顺手捏了个诀,将这云客造出来的丑而不自知的紫蝶整理了一下,顺便放了些东西在它翅膀上,目送着它飞走。
“小熙玥是来交罚抄作业的么?”身后,夫子的声音幽幽响了起来。
我无奈转身,耸了耸肩,道:“两手空空,任您责罚。”
“哈哈哈哈。既然来了,刚好讲到你,便过来让大家看看灵族公主熙玥到底是什么模样吧。”夫子轻轻抚过胡须,在一众期待的目光中将我直接拽进了学堂。
我想了想,扯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端庄而不失风度,美丽却并不蛊惑人心,我甚是满意。
“如此美人……”
“你闭嘴,我姑姑的美貌岂是你能觊觎的?”我那侄子站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高出那赞叹我貌美的孩子几倍的声量,打断了赞美的话。“我姑姑此等美人,只有现任天帝和魔君才配得上!”
“元奚,你是不是又收了谁的黑心钱?”我警觉地将我侄子元奚拎了过来,询问道。
元奚灵力尚浅,见逃脱不开,别别扭扭地从怀里掏出一把紫金折扇和一只羊脂玉蝉。
“嘿你这孩子,你吃一家也就算了,你收两家就说不过去了吧。”我将扇子和玉蝉接了过来。“你可是我哥唯一的小公子,你能不能有点骨气?”
元奚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
我看了看手中的两件东西,将玉蝉原封不动地又还给元奚,又将那紫金扇子上的魔气敛去,放在手中掂了掂。
“那玉蝉是天族长辈赐予小辈的贺礼,有助于你修行,可佩带在身。这紫金扇子却是个杀器,这一把虽然威力不大,但你资历尚浅,驾驭不了,我将这扇子上的魔气封了,待你能自行破解之时,这扇子便可为你所用。”我将扇子也递了回去。“灵族和天族、魔族虽然和平共处,但你也不能拿人钱财卖你姑姑我呀。初辰和云客贿赂你,你得风骨卓然,不为所动,方显我灵族本色。”
“所以,姑姑,你这么穷,是因为太不为所动了么?”元奚眨着眼睛盯着我。
“你哪里看见我穷的?”我笑道。“谣言害人。”
“云客叔叔和我说,当年你老是跟他和初辰叔叔哭穷,声泪俱下仿佛下一刻便要上街乞讨,大有将自己卷个席子卖了换钱的架势。”元奚继续眨着眼睛。
我的天爷啊,云客你个没良心的。我放在传讯紫蝶翅膀上的东西,足以让你那张自诩俊美的脸被蜜蜂围攻成猪头。
“其实是云客向我哭穷,我见他声泪俱下于心不忍便借了他一大笔钱,如今他想赖账,编了这么一出故事毁我清誉,着实不道德。”我义正言辞道。“元奚,你听信谣言却不信本公主我,我甚是寒心呐,这个月我便要走了,本想着我那满屋子的奇珍异宝都该托付你这个有缘人,现在,唉,所幸便广结善缘,赠给需要的人吧。”
“姑姑,你放心,我下了学就去找云客叔叔帮你讨债去,他若不还,我就把他的无耻事迹传播到六界每一个角落,坚决维护姑姑的清白,坚决捍卫灵族的尊严。”元奚话语铿锵有力。
“乖,下午去我那里,东西随便挑。”我浅笑着拍了拍元奚的头。
“你呀,都什么身份了,还这么玩玩闹闹的。”夫子浅笑着摇了摇头。
我整理了一下衣袖,道:“身份都是给世人看的,何足道哉。”
“转了一圈,小命都差点儿交代了,你倒是看得通透了。”夫子笑道。
我笑了笑,没有答话。
“姑姑,夫子方才在讲六界千年战事,你是亲历者,给我们讲讲你的过去好不好。”元奚道。“好奇很久了。”
“我的过去?”我笑道。“你小子,我好不容易有了如今的地位,你这是让我自己把自己扔下神坛啊。”
元奚撇了撇嘴。
“不过无妨,我的确很怀念,人间烟火。”我笑道。“围过来,我讲给你们听……便从我年少时第一百零九次出逃讲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