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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一章 好戏登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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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好戏登场
清晨,我是被长歌灌的汤药给呛醒的……
“咳咳,长歌你谋杀我吗?”我一边咳嗽一边坐起来。“这药汤子也忒苦了。”
“醒啦,今天出嫁,起来梳洗穿衣服,昨晚上祁牧谌派人送来的嫁衣,你赶紧起来凑合凑合穿上。”长歌按照习惯将那碗黑漆漆的汤药倒在了一旁的盆栽里。
我看了一眼桌上摆放整齐的嫁衣和凤冠,不情不愿地从榻上爬了起来,迷迷糊糊地开始洗漱上妆、别别扭扭地穿好嫁衣带上沉甸甸的凤冠。
“长歌长歌,悠着点儿悠着点儿,什么玩意挂到我耳坠子上了!”我急急忙忙捂着耳朵,长歌便一边骂着祁牧谌一边拯救我脆弱的耳朵。
“没想到我生平第一次穿嫁衣,没有红妆十里,没有亲朋相送,嫁了个寂寞。”我闷闷地摆弄着长长的裙摆。“这算什么事儿啊。”
“你还真想嫁给那个被妖所控的祁牧谌?”一道漫不经心地声音传入我耳畔,我猛地一回头,晃晃荡荡的珠翠全打在了长歌脸上。
“熙玥你这是报仇吗?”长歌捂着鼻子说道。
我连忙安抚了一下长歌,目光却在靠在桌边的那个人身上不断流连。
“好啦,估计再过一会儿祁牧谌的人就要来了,我去望风,你们两个有事儿快说。”长歌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门走了出去。
布置喜庆的房间里霎时安静下来,只剩下我头上珠翠撞击的轻微声响。
我二话没说,直接扑进了顾长安怀里,顺道儿捏住他的脉,确认他无事我才彻底放下心来。
顾长安似乎被我大胆的举动微微吓到,浑身僵了一瞬方浅笑着拍了拍我的背,柔声说道:“这凤冠还真是不好躲,差一点我就被你毁了容。”
“你还说,我看你造的那个壳子运回来的时候我真是心惊胆战。洛笙和云客都告诉我,那壳子身上那些伤是按照你所经历的截杀造出来的,那么多伤垒在一块儿,层层叠叠新旧交叉,人不死也废了。”
我越说越生气,趴在顾长安肩头,顺手重重锤了他的背。
“哎呦。”顾长安低声叫唤。
我慌忙从他怀里挣扎着出来,急切问道:“没事吧,还是受伤了?你脉象平和,不像有伤啊,是外伤?我看看。”
“嗯?你这是一早上就打算扒我的衣服验伤?还是穿着嫁衣来扒?”顾长安浅笑道。
“你……不带这么逗我的。”我委委屈屈地说道。
顾长安笑着摇了摇头,将我再度捞到怀里,在我耳边轻声说道:“我没事,那些手段还伤不到我。”
“我真想把隔壁躺着的那个你用萝卜做的壳子拆了炖汤顺顺气。”我咬牙切齿道。
“哦,那个壳子是我赶回来时路过一片萝卜地,看着长势喜人,顺手薅了一个做的。你若想吃萝卜,我去把那片地包了,你也不必守着一个壳子咬牙切齿,你可以守着一堆壳子研究从哪里下刀比较合适。”顾长安道。
我破涕为笑,又不痛不痒地埋怨了他几句。
“真好看。”顾长安扶着我坐在镜前,细细整理着我有些凌乱了的头发。“虽然是假意成亲,但这么漂亮的新娘子,我还是不愿意让你站在那个杂碎身边。我还是去把他杀了抢魂玉吧。”
“喂,说什么玩笑话,筹谋了这么久要功亏一篑么?再说了,还得救真的祁牧谌呢。”我伸手拉住顾长安。“你可不能白费了我前日在城门口嚎的那几嗓子。”
“我瞧见了,哭的天地同悲,还下了一场小雨烘托了气氛。你最后拽着祁牧谌的衣角答应他的婚约救我的时候,我真想直接上去一巴掌拍死祁牧谌,我不该让你受这个委屈。”顾长安低声道。
“没什么委屈的,其实我那个时候看见那个壳子上的那些伤口,是真的悲愤交加,三分演七分真,我是真的害怕,害怕躺在那里的是真的你,也后怕若是有一步行差走错,你真的会变成那样倒在我面前。我那时的反应不在我编排之内,是真实的害怕。”我说道。“所以长安,你一定要好好的,别让我兑现不了我的承诺。”
顾长安温柔地轻轻梳理我的头发,道:“好。”
“但是你也得答应我,等到抓到附身祁牧谌的那只妖,我要跟你一起审,不能白白降了身份任他欺负,我要欺负回来。”我说道。
“都依你,只要在他开口前不折磨死就行。”
“放心,我有分寸。”我笑道。“那原计划行事。”
“嗯。”
“既然原计划行事,你干嘛还多此一举来找我?风险很大的。”
“只是想来见你,见到了我才安心。”顾长安道。“等下我需同洛笙去准备收了这个大网,暂时不能陪在你身边,云客和长歌会在你身旁照应,若有变立即撤退,你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知道么?”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熙玥,这个送你。此物认主,你唤它的名字,它便会来护你。”顾长安将一只长长的匣子交到我的手中。
我大抵猜到应当是一件兵刃,小小惊喜了一下,却还是佯装淡定地打开匣子,里面躺着的果然是一柄细瘦的长剑,古朴的木制剑鞘只恰到好处地点缀些雕刻装饰,显得大气而底蕴绵长。
是我喜欢的风格。
取出长剑,拔剑出鞘,寒光凛凛直刺双眼,顾长安体贴地微微遮挡住了我的视线。
“果真锋利,我还愁这有了灵力却没有称手兵刃,显得十分不自在呢。”我赞叹道。“此剑何名?”
“剑身刻着呢,既是铸给你的,便叫凌奚,谐音取字。”顾长安指了指剑身。
“灵族熙玥,果然好名字。”我笑道。“凌奚,灵犀?”
顾长安笑了笑没有答话,倒是我有些微红了脸颊。
“时候不早了,若待会儿变故陡生,唤此剑之名,它自会来寻你。”顾长安伸手将一旁的盖头郑重地盖在了我的头上,随后又状似无意地挑开,理了理我额前的碎发,又有些不情不愿地将盖头重新盖在了我的头上。
我心里似乎有一头小鹿迷失了方向,变着法儿的撒欢,胡乱将心海撞得叮当响。
直到被长歌扶着上了车辇,我方能无所顾忌地将那方才顾长安不情不愿地盖在我头上的盖头扯了下来,听着外间鼎沸嘈杂的人声,开始慢条斯理地吃起了从长歌那里搜刮来的糕点。
车辇晃晃悠悠绕了大半座国都受万民相贺,终于算是在我睡着的前夕停在了云祁皇宫前的那片恢弘的广场上。
我打起精神,盖上盖头,在云客的搀扶下从容走下车辇,因着只能瞧见盖头下这一亩三分地儿,便只能任由云客拽着我向前走。
“你当真要跪那个杂碎?”云客轻声问我。
“我膝下没黄金,忍得了一时,但恐怕他未必受得起灵族公主这一拜,拜托你和顾长安之后一定要让他不得好死。”我慢条斯理地说道。
“煎炒烹炸你喜欢哪个?”云客笑道。
“我似乎更喜欢生着剐,新鲜热辣。”我淡淡回应。
“口味真重。”
“彼此彼此。”我笑道。“承让。”
走到高台之下,我从容屈膝行礼准备跪下,突然一双手制止了我的行动,我微微抬头,从盖头下面的缝隙里瞥见了一只带着白玉指环的右手正抓着我的胳膊。
这个假的祁牧谌倒的确有自知之明,知道受我灵族公主这一拜是要折寿的。
“你出身岚渊山,身份尊贵,不必行此大礼。”祁牧谌道。
我点了点头。
礼官走上前来,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弯弯绕绕的话,仿若一瞬将我拉回夫子学堂,仁义道德砸得我脑壳叮当作响。
百无聊赖间,我突然便想起藏在母亲寝殿隔间的那一纸天上地下无可匹及的婚书,不知那红纸之上,是否也写了这些称颂温良恭俭、贤淑有德的场面话。
大抵是有的吧。
我笑了笑,眼前浮现的的却是顾长安那张好看的脸。
心里那只小鹿似乎很钟情于走丢,四处乱撞得我很是无法控制。
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大段大段的文字绕来绕去终于绕完,我同祁牧谌一前一后走上高台,祁牧谌依约将印册交给我,同时也将那只装着所谓魂玉的小匣子一起递到了我手中。
鼓乐之声逐渐高亢,离我不远的云客示意我可以开始,高台之下的子民此刻当只能听见鼓乐,听不见其他任何交涉。
我点了点头,只想说被顾长安和云客收买的鼓乐班子底气真足,这乐声震得我耳朵嗡嗡作响。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用我与祁牧谌都能听得到的声音说道:“祁牧谌,骗人也要有个度量,如此拙劣的手段,骗不到我。”
“我知晓骗不到你,等明日你我礼成,我自然将真的魂玉奉上,让你去救顾长安。”祁牧谌道。“此刻于万民之前,也需得装装样子。”
呦,果然还没蠢到家,还蛮机警。但若到那时只我一人观摩妖族事情败露实在不够劲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还是喜欢凑个热闹瞧瞧。
“是啊,披着一张人皮就以为自己真是这云祁之主了?你一个妖族还跟我讲诚信道德,真是不知廉耻。”我顺手将手中的印册丢给一旁被吓傻了的礼官。“我可不想和一只妖拜堂成亲入洞房,你应该知晓我的身份。我,你高攀不起。”
“你……”那妖族似是有些惊讶,顿了一顿。
“我说,自七千年前那场大战之后,魔族倒是一直在摩拳擦掌、韬光养晦,人家耐得住寂寞养得了本事,怎么同样都是从那场大战中幸存下来的,你们妖族就这么沉不住气呢?”我扯下头上繁琐的凤冠,终于算是把我的脑袋解放了出来。“附身于人本是妖族的本事,你技术不错,但心思不纯,装得出身份,却学不来气度。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不就是想要我同你回去么,发个拜帖让我斟酌斟酌便好了呀,何必费这么大功夫,丢这么多脸面呢?”
“哼,你既然知晓我的意图,我也没必要兜这个圈子了,同我回去,不然我杀了顾长安和祁牧谌,再将你压根不在灵族,是天族向世人扯谎这件事捅出去,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更丢脸面。”“祁牧谌”打了几个手势,立刻便有妖族将顾长安用萝卜做的那个壳子抬了上来。“我知晓你同这个凡人的情愫,这件事若我捅到天族去,你两族的盟约可还保的住么?”
“哎我说,你们妖族都这么喜欢自说自话加上自欺欺人么?你们的世界里所有的盟约都需要同利益有所牵扯才能牢固是么?那又岂是盟约,那分明是胁迫啊。你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如此以己度人的行径,又岂是我灵族与天族看得上的手段?我告诉你,就算天族灵族两族婚约作废,为苍生道义,两族也绝不会有丝毫裂隙,在大义面前,区区一纸婚约岂能变更时局,被当成一把冲锋陷阵的兵刃还不自知,你这就是一把钝刀,还刀刀都向自己身上招呼。可笑,可悲。”
“祁牧谌”很是轻蔑地摇了摇头,抚掌命身边人将顾长安的萝卜壳子抬了上来,将一把锐利的匕首抵在了壳子脖颈。
“我知你是灵族公主,也知晓你同魂玉的联系,我妖族碰不得魂玉,不比你们天、灵、魔三族,但我们能钳制你啊。融合祁牧谌手里这一块魂玉,跟我回妖族,手里有了你这么一个筹码,还怕灵族不向我们低头么?”“祁牧谌”道。
“其实你们清楚,只要我死了,四兽必然失控,冲破封印也不过须臾之间的事情,不论初辰太子,就算天帝来了,拼上一身修为,也奈何不了上古那四头惯于屠城的凶兽,待天族、灵族大乱,和凶兽两败俱伤,你们大可坐收渔利。但天下熙熙壤皆为利来,不患寡而患不均,妖、魔两族赢了之后,又该如何分赃呢?你妖族没有魔族强盛,恐怕日后也未必好过吧。所以你们先发制人,想以我为要挟,迫使另三族低头,这个算盘打得不错。但你们妖族也别把我当成个工具啊,我在你们妖魔两族的计划里的确都是死路一条,但好歹现在我还活着,你们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给我点儿存在感啊?”我笑道。
“少废话,跟我回去,不然我便杀了顾长安,再踏平整个云祁。”“祁牧谌”说道。
“别威胁我,没用,你们妖族在我这里没什么信誉,就算我跟你回去了,你也会杀了顾长安再踏平云祁,我如何选择,你心里预设好的这个结果都不会改变,我干嘛要跟你回去?我很惜命的。”我说道。“至于顾长安,你拆了他炖汤吧,好好补补气,看你这脸色黑的像锅底,年轻人,这样很不健康的。”
“你……”
“顾长安快来了,你跟这杂碎妖说这么多干啥,他也听不懂。我说熙玥你怎么废话一套一套的,快点的,我那边还有三百来只妖没审完呢,演完这场我要回去干正事。”云客轻轻拽了我一下,走上前去顺手拔出身上的小刀,切了顾长安壳子的左手下来。“这萝卜不错,这都几天竟然还嘎嘣脆,哪片萝卜地啊?”
“祁牧谌”睁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眼前的“顾长安”变回了一只水灵灵的大白萝卜。
“就说嘛,拿回去炖汤吧,很滋补的。”我无奈地笑了笑。
“祁牧谌”顿了一顿,又举刀至脖颈。
“哎,别自杀啊。我怕你灰飞烟灭。”我笑道。“而且啊,现在整个儿云祁都城都在我们的控制之下,你一点儿情报都传不出去。你在外面那些妖族伙伴儿连你发现了我是灵族熙玥这个秘密都不知晓呢。他们的得到的消息是……你叛逃了。哎,我还是第一次这么有恃无恐的折磨人,畅快。”
“卑鄙,你们在他身上放了什么?”“祁牧谌”反应过来,迅速割开手上一道细细的伤口,顿时从伤口处升起阵阵白烟,直痛得他龇牙咧嘴。
“你只要伤他或者杀他,你便自伤自杀,怎么样,不是喜欢祁牧谌这个壳子么?这个大礼我可是想了好久呢。”我挥了挥手。“不用谢我,举手之劳。”
“你……”
“不自量力。”顾长安的声音自“祁牧谌”身后传了过来,一掌推出,那只妖便从祁牧谌的身体里被整个儿推了出去,云客和长歌立马上前将那只妖五花大绑带走。顾长安接住祁牧谌的身体,随手将他向一旁大气也不敢出的礼官手边儿一扔。
我眼看着那礼官将印册都扔了出去,郑重地伸手接住他们惊才绝艳的太子,然后不出所料地整个人当了祁牧谌的肉垫子。
顾长安走到我身边,我心口微痛,不设防备地任由他轻轻扶住了我。
“魂玉拿到了。”我说道。
顾长安点了点头,回身对身后跟过来的洛笙道:“这里就交给你了,之后安抚民众的事情,你同祁牧谌商量,别来烦我。还有那个礼官,别下手太重。”
洛笙白了顾长安一眼,却还是点了点头。
“我以为你给了我一柄长剑,是要我同那妖族打一架呢。我还没玩够呢。”我笑道。
“酣畅淋漓地演了一场,还没玩够?”顾长安笑道。“凌奚是用来防身的,我并不希望你会经常用到。你要是想玩,等审问的时候,随便你怎样。现在我带你回去。”
“公然于大婚典礼上劫走云祁太子妃,你胆子不小。”我玩笑道。
“你想嫁那只妖?”顾长安顺手踢走了掉落在地上的印册。“你……口味这么清奇?”
“刚才你把他从祁牧谌的身体里打出来的时候,我闲来无事看了一眼。倒是个蛮清秀的。”我说道。“不过,这妖脑子看起来不大好,我可不想我以后的孩子是个傻的……哎,你干嘛!”
我说着说着,双脚便突然离了地,紧接着便莫名其妙被打横抱起。
“看来要给那只妖上个大刑,毁容那种。”顾长安一边向前走,一边说道。
“你吃醋了!”我立刻指着顾长安笑道。
顾长安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我心里那只小鹿再度飞奔了出来,叮叮当当撞来撞去,很是欢快……
许多年之后,我再度游历至云祁旧地,那时的云祁早已改换了名姓,祁牧谌也早已成为一捧黄土,只不过是史书上铺陈纸笔、浓墨重彩记载的一代明君,也是野史中妃嫔寥寥、一生未立后的传奇人物。我依旧约前往其帝陵,墓道幽深静谧,无一处机关设置,我摇了摇头,以魂玉灵力打开墓室大门,走进去的一瞬间便感受到我曾留给他让他以备急用却被他拿来修筑皇陵的灵力瞬间消散,孤零零的棺椁上摆放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面盛放着当年被礼官丢出去的印册,上面认认真真刻着我的名字——熙玥。我拍了拍厚重的棺椁,摘下我发间的一支发钗放进盒子中,郑重地将那盒子封好,依旧留存在这座金碧辉煌的皇陵。
走出墓室,挥手又用了些灵力封住门,这皇陵墓道并无机括,世人也许的确会因为祁牧谌是一代明君而对其敬仰有加,可动荡之年总有些亡命之徒打扰墓主人休息,之前有我的灵力护佑,之后也该如此,算是全了他对我的深情厚谊。
有些约可再赴,有些诺言可久远,但并不是每一段故事都能得到一个圆满。我那个心上人很喜欢喝醋,我不能让他老是这么折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