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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七章 暗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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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暗流
似乎又是浑浑噩噩地睡了好一阵子,只是与往常不同,此番我并没有光怪陆离的梦。
心里藏着事,慵懒便没了理由,我挣扎着张开眼睛,入眼是我屋中天青色的帷幔,床边靠着以手支额闭目养神的初辰。
我微微动了动胳膊,初辰便警觉地睁开了双眼,见是我弄出的动静,锐利的目光一闪而逝,整个人都看起来温柔了下来。
“初辰殿下厉害,连我家殿下什么时候会醒过来都算的分毫不差。”一旁端来一碗黑漆漆的药汤子的芷罗走了过来,将泛着极致苦味的药放在了我床边的小案几上。“温度刚好,殿下请吧。”
我生无可恋地盯着那药汤子看了一会儿,认命地端起来一饮而尽,然后眼巴巴地看着初辰。
“张嘴。”初辰剥开一块糖果。
我赶忙张嘴,甜腻的味道在舌尖缠绵,总算是对冲了一部分难以言表的苦涩。稳了稳心神,突然便想到了什么,我闭上眼睛静静调动起深埋魂玉的灵力,有些兴奋地感受着强大的灵力在体内缓缓游走的神奇感觉。
“公主,公主你把左手抬起来。”芷罗突然在一旁急切地说道。
我睁开眼睛,虽然不知道这小丫头又在鼓捣些什么,但还是依言将左手伸了过去。
顺着芷罗有些兴奋过度的目光看过去,我亦十分惊奇地在我左手掌心看到一朵盛开的冰蓝色莲花,我敛去全身灵力的一瞬间它便消失无踪。
“月隐莲。”我亦有些难掩兴奋。“初辰,是月隐莲。”
初辰浅浅笑了笑,道:“典籍有云,六界众生,修为或灵力极强者,其左掌掌心便会生一朵冰蓝色莲花,称为‘月隐莲’,运力时显现,收敛力量时便不可见。掌心生此莲花印记者,遇机缘,凭其力便可通达天地大道,超然六界之外,为天地共主。自远古洪荒以来,掌心生月隐莲者鲜有,达此通达天地境界者更是寥寥。恭喜你熙玥。”
“伸手,运力。”我伸出右手抓住了初辰的左手。
初辰浅笑着摇了摇头,轻轻运力,我便看见他掌心盛开的冰蓝色莲花通透纯净,煞是好看。
我伸出左手运灵力,掌心的月隐莲虽然同样澄澈神圣,却多少有点肉乎乎的。
“两位殿下,你们掌心的莲花倒是生得很对称,很取长补短,取长补短。”芷罗一边端起空碗,一边笑着走出了我的小屋。
“月隐莲初生便是如此,随着修为或灵力的不断精进,它便会愈发好看。”初辰伸手将我的左手握在掌心。
我点了点头,突然问道:“当天地共主有什么好处么?”
“嗯……万众敬仰?”初辰笑道。“不过是个名号,得到的觉得索然无味,没得到的觉得艳羡非常。尤其是,所谓机缘,往往可遇不可求,遇见了倒也未必是好事。”
“倒的确是这个道理。”我笑道。“什么时候了?”
“再有一个时辰便开宴了。”初辰猜中了我的心思。“因着方才融合最后一片魂玉引发古祭坛异动致天地陡生异象,动静实在是大了些,又有一些魔族和妖族‘姗姗来迟’,父君和母亲先行赶往行宫应付,我等你醒来一同过去。”
“我这便起身,叫芷罗进来帮我梳洗打扮吧。”我说道。
“好。”
灵族虽然向来低调,但多年累积的财富扔着落灰也甚是可惜,除了日常开销以及买各类消息之外,其余的大笔财产便都用来盖了房子,于是灵族的房产往往极尽奢华之能事,有些甚至看起来甚是夸张。
当然,夫子除外,那老头子坐拥万贯家财却守着个风雨飘摇的学堂屋舍,美其名曰叫情怀,在我看来就是死守着从凡尘学来的那点子清高的“文人风骨”,还学的不甚全面。
现在在我眼前的这一座行宫便是我父君心血来潮调动整天无所事事的一些成年灵魅一同建设而成,华光内敛,甚至连地上的玉石地砖都透着低调的奢华,因其恰到好处的使古拙、风雅与辉煌在其间相得益彰,故而被不少六界名士称赞为“六界建筑之最”。
作为从小便在这里爬上爬下的我而言,这座大殿最大的功能除了避暑之外,便是提供给无数文人骚客以泉涌的才思与灵感,以至于夫子每每看见歌咏行宫的作品时都不禁感叹应该在行宫门口支个摊子付费游览,不能让这些文人白白借走行宫景色入文入画而让自己名声大噪。
看,我就说夫子的“清高”学的何其不伦不类。
笙歌曼妙,丝竹悦耳,我同初辰行至行宫主殿之外,我有些不自然地正了正头上的凤翎钗,深深吸了几口气。
“紧张?”初辰握住我有些冷的手。“别怕,我在呢。”
“谁怕了?我好歹是六界传说中最好看的女人,过往戏本子里从来都是以病弱之态成世人谈资,如今我灵力在手,正是翻身好时机。我是有些激动。”我笑了笑。
初辰浅笑不语,只是更紧的握住了我的手。
“我说二位,谈情说爱有的时时间,夜凉如水,我都在这暗影里等了你们一个时辰了,行行好看看我呗。”拎着个小酒壶的洛笙从主殿暗影中走了出来。
“没人疼就好好给我猫着,上赶着来受刺激,怪谁呢?”初辰玩笑道。“天族追着你到处跑的女仙数不胜数,你倒好,正眼都不给,惹得那些姑娘都跑到我宫里去让我的属官评理去了。夜凉如水,哭声不绝于耳,我的属官说过什么吗?”
洛笙干笑了两声,道:“你怎么跟我家老头子一样,缘分这东西可遇不可求,急不得。你看人家熙玥公主最初不也不喜欢你么,看个典籍都能直接把你越过去,如今倒同你柔情蜜意,所以,是你的缘分兜兜转转还会回来,不是你的追也没有意义。”
洛笙你个没良心的,好不容易最近初辰不再提我当年看个典籍都自动忽略他的这件事,好巧不巧你又给我扯到说好不再提的旧事上去。
“洛笙,我当年眼神不好险些错过姻缘,这我承认,如今我擦亮了眼睛交付了余生,是我之幸。”我冷冷道。“听初辰说你向来都是躲着那些追你的女仙,导致人家以泪洗面,你脚底抹油逍遥自在,长此以往,这女仙们悲戚异常,你不愿意回头也看不见送到你手边儿的缘分。若你也想要一些错不过的姻缘,不如现下我便打断你的腿,让那些姑娘排着号来见你,既成全了令尊拳拳期待,又让女仙们不至于空怀相思,一举两得,甚好。”
“嗯,天族医官妙手回春,我们打得精巧些,不会让洛笙瘸太久,加之医官诊治,不会留病根儿的。”初辰道。“牺牲他一个,解脱万千人。”
“两位殿下,洛笙输了,放过我吧。”洛笙笑道。
“辛苦了,洛笙。”初辰走过去拍了拍洛笙。“里面情况如何?”
“魔族大公子来了,来者不善,其余的当不足为患。”洛笙道。
“魔君最器重的这位大公子都来了,有意思。”我笑了笑。
“的确有意思。”洛笙道。“这便赴宴吧。”
初辰点了点头,在灵族礼官的高呼声中,握着我的手立于大殿正门之前,觥筹交错立即停了下来,整座大殿寂静无声。
迈步向前,自光影之外而至辉煌之中。掌心莲花一闪而逝,我同初辰的机缘,亦从此开始……
款款迈步前行,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接收从四面八方递过来的审视,我并未觉得有多不自在,甚至还能从容地用余光打量周遭宾客五花八门的神情。
随礼官高呼声起,相比我二人品阶低的四族生灵便立即跪拜在地,在座便仅剩魔族大公子依旧浅笑审视我同初辰,甚至举起一杯酒,随意地一饮而尽。
这魔族大公子生的倒是十分俊俏,只是神情总是带着几分阴恻恻的感受,倒将他原本的俊俏变成了邪魅。虽说生的不错,但比之云客还是逊色几分。
见云客和长歌也要跪拜,初辰不动声色地看了云客一眼,示意他不必。
云客会意,便带着长歌躬身行了个平辈之礼。
待我与初辰向高台之上的父君和母亲行礼之后,周遭众人便一同在礼官的呼喊声中起身,很快,议论声此起彼伏响起,我同初辰见怪不怪地在高台之侧一同落座。
魔族大公子似是皱了皱眉头,对于我和初辰比他所在的位置高出了不少而有些不自在。
他不自在,我便十分自在。歌舞入场,丝竹声再起,我想着只怕等下难免被人连环找茬,便赶紧拿起筷子开吃。初辰见我开动,便十分善解人意地将他那侧的盘子都向我这边挪了挪。
见一旁的初辰只是浅浅饮了几杯酒,我便推了推他的胳膊,低声道:“现在不吃,一会儿这帮人乌泱泱地开始长篇大论,就没得吃了。”
初辰只是轻轻捏了一下我的脸颊,柔声道:“这些东西可够你一人吃饱?”
我扫了桌子一眼,嗯,是灵族一贯的矫情,宴会餐食从来精致却填不饱肚子,这高台之上众目睽睽,我又的确不好意思叫侍者过来添。
“没事儿,我也就是垫垫肚子,你过来一起垫垫。”我又将盘子向初辰那侧挪了挪。
初辰笑了笑,拿起一块桂花糕随意咬了一口,柔声道:“其实我傍晚让芷罗抬了一桌子你喜欢吃的灵族美食,我特意吩咐她上你一顿饭能吃完的量即可,我想尝尝你的口味。”
我突然便有种不太好的预感,问道:“你……你都吃了?”
“熙玥,我从未想到,你食欲竟这么好。”初辰一边点头一边笑道。“所以现下,其实我并不饿的。”
我干笑了两声,道:“每次我都是和芷罗一起吃,那一桌子的量是我俩的,她居多。”
初辰只是宠溺地看着我,柔声道:“快吃吧,等下真的有人来问一些有的没的,你今晚便真的要饿着肚子了。”
本着面子没有里子重要的准则,我十分心安理得地继续开吃。酒过三巡,歌舞散场,芷罗端着水走到我身边来,我漱了漱口,命人将空盘子收了,换些甜酒来。
见我端坐开始饮酒,周遭原本觥筹交错便逐渐安静下来,我深吸了一口气,初辰伸出右手,将我的左手包裹手中,掌心温热,力量无声。
我浅浅笑了笑,轻轻晃了晃左手,示意他我还好。
端坐于上,看台下宾客百态,谁收敛着心思,谁盘算着时机,谁心思深沉素有城府,谁按捺不住焦急显现,一览无余。
我看了看身边的初辰,他倒是一派漫不经心,似乎将这所有事都不放在眼里,而台下的魔族公子,神情与初辰倒也差不多,只是少了几分磊落光明,多了不少傲慢无礼。
想了想,我将腰杆又挺直了几分。
台下宾客似乎皆不想做这个出头鸟,都盼着他人开口自己随后跟上,倒是让这气氛突然便僵了下来。
我摇了摇头,端起甜酒,远远向长歌举杯,柔声道:“长歌郡主远道而来,本宫本该亲自招待,以全灵族与魔族两族女儿情谊。只是我身有旧疾,今日方愈,招待不周,怠慢了郡主,本宫在此赔罪了。”
长歌亦举杯,与我一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熙玥公主哪里话,长歌知殿下性情爽快,长歌也不是扭捏之人,没那么多小儿女情态,这等小事倒让殿下同我赔罪,折煞我了。”
“呦,竟不知公主殿下同魔族郡主有交情。”一名妖族使臣笑道。“灵族与天族联姻,灵族公主却与魔族有交情,倒也是机缘。”
“这位是?”我问道。
“妖族,云城侯。”初辰淡淡道。
“哦,云城侯,失敬失敬。”我见云城侯正想举杯,便笑了笑抢着说道。“我竟不知,原来妖族侯爵竟如此豪气,在大雅之堂,在本宫同长歌郡主话还没说完时便阴阳怪气,捕风捉影。妖族之礼,本宫今日领教了。”
“这……”云城侯只说了一个字,便被初辰打断。
“也怪不得云城侯,他最近火气大,有些疯癫。”初辰道。
“为何?”我认真问道。
“云城侯新娶的妾侍恭顺柔婉,深得云城侯喜爱,近来这位妾侍生了个儿子,云城侯老来得子欣喜万分,将满月宴办的异常盛大。”初辰道。
“那是好事啊,为何却又动了肝火呢?”我问道。
“满月宴上,一个小妖冲了进来,扬言那孩子是他的,这小妾百般辩解,那小妖脱口而出这小妾身上何处有胎记,他们又是何时何地曾□□爱。”初辰道。
“这胎记位置不大好吧。”我问道。
“是啊,在腰侧。”初辰喝了一口酒。“这云城侯追查下去,发现自己的的确确是这么大岁数了还被带了一顶绿帽子,能不动肝火么?”
“是啊,忒憋屈了。”我附和道。“老来得子,大喜大悲,云城侯不容易,我敬您一杯。”
“你……”云城侯胡子颤抖。“你……”
“您不用太激动,这种事儿谁遭了谁心烦,我们理解。”我说道。“只是,您既然遭此不快,竟然还关心本宫与谁有交情,您这么惦记本宫,本宫很是惶恐啊。”
“我不是,我没……”云城侯赶紧说道。
“你最好没有。”初辰冷冷道。“你也最好看住你那个不成器的长子,别动不该有的心思。”
“嗯?”我侧过头眼神询问初辰,他却只是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看向了坐在高台另一边的我的哥哥凌轩。
我很是敏感地嗅到了八卦的味道,搞不好这个八卦还是关于我的。
“哎呦,得亏太子殿下提醒,不然我都忘了我灵族地牢里那个被关了三百八十二年都没人来认的倒霉蛋,原是云城王的长子。”凌轩道。“不是我说你啊云城王,长子失踪三百八十二年你连寻都不寻,这不符合天理人伦吧。”
我突然便想了起来,好像三百多年前是有这么一个人,挟持了一个小灵魅擅闯灵族,想要带走我回去给他做什么夫人,由于我这七千多年听的八卦多了,还从未见过有如此不自量力且傻得让人哭笑不得的妖族贵胄,故而对他倒是有那么几分印象。
“哦,原来三百多年前挟持个小灵魅擅闯灵族的是云城王的长子啊,那便怪不得了,都一样的莽撞且不自量力。”我冷冷道。“我曾是手无缚鸡之力,可我灵族可不是,低看我可以,低看我灵族……呵,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重不是?况且云城王,不是我乱说话,您这千八百年过得也太逍遥自在了,女人多,子女也多,长子丢了都不以为然,可见亲情淡薄,还是不能这样,子孙兴旺可不等于家庭和睦,别哪天从哪里冒出来个你都不记得的便宜儿子夺了你的爵位,断送了你本就少得可怜的尊严。”
“原来天族和灵族都不过是惯会嚼舌根的,本王今日领教了。”云城王道。“尤其是初辰殿下素为六界表率,如今娶了个灵族公主便变的如此爱论他人短长,可见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天族灵族素来光明磊落,从不捕风捉影,我们可没嚼舌根,我们是光明正大的请在座诸君评断,你云城王的所作所为究竟能否代表你们妖族贵胄,究竟有没有资格代表你们妖族评断是非。”初辰道。
“不错,我灵族是个消息海,但我们对于你这样的妖族贵胄床笫秘闻压根就不感兴趣,若不是我们抓到了你的长子想要把他给你送回去,三番五次派人递帖子都被你家不同的小妾代你无礼拒之门外,我恐怕连你这号人都不屑于搭理。”我说道。“本宫同郡主叙旧,你横插一脚进来,是为无礼,若你能代表你们妖族,本宫便只能将‘好自为之’四个字赠与你们了。”
我饮了一口酒,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你讨嫌在前,我们想起旧闻不计前嫌顺道问问您要不要领走您的长子在后,已仁至义尽,至于你要不要领走,你自己斟酌喽。”
“对,那倒霉蛋儿在地牢三百多年了,逢赌必输,眼瞧着要疯了,弄得整个地牢都不好意思带他玩,生怕一个不小心赢了他,这十分阻碍我灵族地牢赌坊的和谐。云城王,您还是把他领走吧,他也不容易。”凌轩痛心疾首道。
“哦对,您领走之前把他这三百多年的食宿费付了啊,我灵族不养闲人。”我淡淡道。“芷罗,待会儿让夫子给算算的得多少钱,老头子精明,一分都不带少的。”
“你们……哼。”云城王胡子颤动的甚是好笑。
“没想到,熙玥公主同我族长歌郡主竟有交集,不知是何时何地相识?”魔族大公子问道。
我淡淡笑了笑,道:“想必大公子知晓长歌惯喜欢游历江湖,我又富有云山,长歌游历之时至云山小住过几回,我二人意趣相投,引为知己。”
“那我怎么听闻是公主殿下同太子殿下向世人撒了个弥天大谎,谎称留在灵族养伤,暗地里却在外秘密寻找魂玉,而云客与长歌皆是那个时候与你们结识的呢?”魔族大公子道。
“听说?又是听谁所说?妖族么?”我笑道。“哦,原来妖族喜欢嚼舌根,背后语人是非,还惯会倒打一耙颠倒黑白呢。”
“熙玥,慎言。”母亲柔声道。
“是。”我说道。“你们看,我但凡说的重了,长辈都会要我慎重,我灵族自然从不背后语人是非,更不会拿着从未核实过的消息伤人于无形。”我淡淡道。“我和初辰做什么本不需要向魔族和妖族报备,轻信坊间传言只能证明你们脑子不好。为了防止有心之人因为脑子不好良心也不好而随意发散,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说个一二。初辰?”
“嗯。”初辰点了点头。“听你的。”
我笑了笑,说道:“我幼时献祭古祭坛以保六界和平,因此魂玉碎裂灵力尽失,想必诸位知晓。前些日子天族来灵族商讨迎娶事宜,古祭坛再度异动,初辰为救我而命魂再度受损,我陪着他在灵族养病,而我自己亦被古祭坛伤了根本,自知恐怕时日无多。”
我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年少时无知,曾自以为是,辜负所爱,但古祭坛异动那日之后,我发现感情这个东西容不得自欺欺人,我爱初辰,藏不住的。我不想就这么离开,初辰也明白我心中所想,便差遣岚渊山修士带着我二人一缕灵识前往凡尘寻当年掉落人间的魂玉碎片,救我性命。我们知晓身后有心之人定然不会放过杀我的机会,云客和长歌便十分义气地随行保护,灵族亦派人在我们身后兜圈子掩人耳目。在云祁,我们派出去的修士们果然遇到了不知是谁派来的妖族,见杀人不成,便要拿到伪证污蔑我们向世人撒了弥天大谎,如今见到我们好好在灵族,却依旧不依不饶不承认自己机关算尽实则全盘皆是假的,更不想承认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蠢而不自知,还搅合着一同来围我灵族,盘算着兴师问罪。熙玥不才,竟不知原来努力求存也是错的,原来有人那么想要我死,不遗余力,不肯罢休。”
我左手示意初辰掐我一下我好挤两滴眼泪出来,初辰无奈地重重掐了我一下,疼得我超额完成了任务,掉了好几滴金豆子。
“方才见古祭坛方向金色光芒大盛,兼之百鸟来朝,想必熙玥公主殿下已将魂玉碎片尽皆融合了吧。”魔族大公子身后一个我从未见过的魔族中人淡淡道。
“这位……我不知道是谁……他的疑问想必也是在座诸位来此询问的任务之一吧。”我淡淡笑了笑,旋即伸出左手微微运起体内灵力,左掌掌心冰蓝色莲花盛绽,晶莹剔透,纯净澄澈,就连素来与我相熟的云客与长歌都忍不住惊呼出声。
“月隐莲,竟然是……月隐莲。”高台之下,或叹息或惊奇的声音此起彼伏,我缓缓收手,悠哉地拿起酒杯喝了两口甜酒,好整以暇地看着台下百态。
“恭喜公主殿下,也恭喜天族、灵族,终于有了能撼动冥河的力量。”魔族大公子道。
“冥河”二字一出,嘈杂的议论声戛然而止,整座大殿再度陷入一片死寂。
“您知道传奇为何是传奇么?”我面向魔族大公子。
“愿闻其详。”
“因为许多流传于世的故事都是用血用命浇灌的,以命为酬劳一场豪赌,方成传奇,七千年前四族之乱中声名鹊起的人如是,冥河亦如是。”我说道。“我寻回魂玉不是为了称霸天下,我没那个野心,也没那个勇气去赌,我只是想活下来,和我爱的人在一起。只是我们的身份注定这份感情里掺和着家国天下,由此我们也才希望夙念终有了结,了结非战,不祭人命。”
我长叹一口气,继续说道:“我天族与灵族坦坦荡荡,本不屑于以冥河毁天灭地之力与对手拼个同归于尽,只是若哪一方破此平衡,以不光彩的手段抢占所谓先机,致使天下生灵涂炭,我为灵族公主,天族太子妃,便责无旁贷,以冥河之力止息兵戈,对谁来说都是下下策。而用还是不用此法,不在于我,而在于在座的你们以及你们背后的母族。熙玥年少轻狂,言尽于此,也望诸位好自为之。”
魔族大公子顿了顿,面向初辰,道:“太子殿下任由你的女人冲锋陷阵,自己却躲在后面以逸待劳么?”
初辰放下酒杯,挑了挑眉,面向我,问道:“今晚说的开心么?”
我点了点头。
“她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而且熙玥心善,素来柔婉,还能心平气和地讲道理,先礼而后兵。我可不一样。”初辰道。“云觞大公子,你应该庆幸出手的不是我,否则此刻你早就没办法安然无恙的坐在这儿了。再奉劝你一句,魔君虽流连花丛,但心思未有一刻疏漏,凡事做干净些,才能长久。”
魔族大公子云觞不动声色地拂了身上不存在的灰尘,道:“领教了。”
“我灵族糕点也扬名四海,诸位问也问完了,便都来尝一尝我灵族人的手艺。”我连忙转移话题。“也别辜负了如此美景良辰,芷罗,吩咐将糕点端上来,再将方才未演完的歌舞演完,小灵魅们准备了这么久,别让她们心里难受。”
“是。”芷罗回应。
“诸位,尽兴。”我笑道。
歌舞声又起,我捧着芷罗拿上来的糕点啃了半晌,方往初辰那边靠了靠,道:“我以为那魔族大公子会咄咄逼人,可是他问我的东西虽然绵里藏针,却都不痛不痒的。”
“那是因为他知道从我们这里本就很难问出什么来,云城王碰的钉子他没必要再碰,毕竟他后宅也并不太平,他父亲后宫更是藏污纳垢。”初辰道。“他此来的另一个主要目的是会盟,不过应该也落空了。”
“会盟?”我问道。“和妖族?”
“确切的说,是和云城王。”初辰道。
“那个老色鬼?”我问道。
“你别小看他,云城王虽然昏庸,但是他身后的妖族旧贵族势力近些年不断壮大,大有取代王庭的意味。云觞生母虽然贵为魔君大夫人,但她很早便过世了,其母族也逐渐式微。留下云觞虽为嫡长子,可失去生母助力,弟弟们又大都虎视眈眈,云觞继承人的位置并不稳固,在权力斗争中并斗不过那几个生母尚在世,出身一样显赫,家族助力强劲的公子。云觞活的也很艰难。”
“我明白了,爹是一个,便要拼母亲背后的母族,云觞在此间除了嫡长子身份,其他的要多寒碜有多寒碜,而妖族王庭一定是要同魔君站在一条线上,云觞想要助力便只能从妖族旧贵族下手。”我说道。“可是云觞能给云城王他们的一定有限,他又并不是云城王唯一的选择,因此双方僵持不下,各不退让,会盟便注定失败。”
“是这个道理。”初辰道。
“其实转念一想,云客因为出身和地位,总是最被忽视的那一个。”我笑道。“可是也是最聪明的那一个,知道蛰伏,懂得出其不意。”
初辰点了点头。
“我们帮他一把吧。”我说道。
“不必,他有自己的打算,我们插手反而打乱了他的部署。”初辰笑道。“我们只需要再给他一个承诺,也给我们自己一个两全。”
“什么?”我问道。
“和为贵。”初辰道。“我派人传了话给他,他和长歌今夜会到你的院子来。”
我点了点头,笑了笑,道:“的确,和为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