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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沸水淋头休论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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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侯倚在栏杆边悠闲地听曲,一边听,一边用手指在沉香木的横栏上,和着曲调的节奏打着拍子。细心的人可以发现,他修长有力的手指虽只是蜻蜓点水般拂击横木,但是厚实的沉香木上,却不知不觉地凹下两个窟窿。
立刻,赤碧蛇君就目光灼灼地盯上了他,一股剑拔弩张的肃杀气息,无声无息地弥散开来。
眼盲之人的感觉,要比普通人敏锐。霎时间,粉侯停下手中动作,微微侧头,暗淡无光的眸子,倏然扫向赤碧蛇君。
那厢,瑟瑟猛然抬头,望向对峙的三人,她想开口说些什么,却最终却没有动。
赤蛇君朗声对粉侯道:“看模样,先生似乎是个琴师,不知可否移驾过来,为我昆仲二人弹奏一曲?”
赤碧蛇君奉命追访皇人月,这十日里几乎把扬州城都翻了过来,却仍旧没有皇人月的行迹。今日见到这等可疑之人,自然不肯放过。
粉侯听见赤蛇君的声音,紧张的神色顿时舒展,笑:“在下琴艺粗陋,恐扰了贵客雅兴,不听也罢。”
碧蛇君却不依不饶:“喂!瞎子!让你弹一曲是看得起你,难道还怕大爷听了不给赏钱?”
粉侯英俊的脸上,蓦然罩上一层黑雾,黑眸针尖般刺向碧蛇君。
广陵花幸灾乐祸地笑道:“小侯最恨人家叫他瞎子,这下子有好戏看了!”
南宫秋有些担心地道:“那两个人面目凶神恶煞,一看就知道是江湖人物,那娘娘腔的乐师只怕是自找苦吃。”
广陵花似笑非笑:“谁吃苦头还不一定呢!”
就在粉侯望向自己的时候,碧蛇君没来由地感到背上窜起一股寒意。
“腾!”波浪状的碧蛇剑从碧蛇君袖中滑出,直取粉侯心脏。
“砰!”也没见粉侯有所动作,但是碧蛇剑却被他一直负在身后的古筝挡住。
碧蛇君虎口一麻,低首看去,心中却不由得一惊:那古筝不知是用何种材质制成,非铁非金,连精钢铸就的碧蛇剑,剑身都已震出缺罅,但古筝却完好如初。
碧蛇君突然觉得,这架古筝似乎有些眼熟。但未及细想,脖颈上却有一丝隐痛传来——一根半透明的琴弦,不知何时已压在他的脖子上,一串血滴珊瑚珠似的,顺着锋利的琴弦滚落,诡异而艳丽。
幸好,刚才只是微微低头……碧蛇君暗自庆幸,否则,此刻他的喉管定然已被割断。
粉侯冷冷地“盯”着碧蛇君:“你,刚刚叫我什么?”
碧蛇君还未回答,一股疾风伴随着一道闪电,袭向粉侯的背心,却是赤蛇君趁他不备偷袭。
粉侯冷冷一笑,横转琴身,勾指挑出一根琴弦,击向暴射而来的利剑。灌注充沛真气的琴弦,与剑锋相抗,竟将剑尖削去半截。
赤蛇君悚然大惊,尚未回过神来,碧蛇君已被粉侯像扔麻袋一样向他砸来。赤蛇君措手不及,与挟风飞来的碧蛇君撞在了一起。强大的后劲未消,二人一起撞破栏杆,跌向楼下舞场,人群中顿时尖叫连连。
“啪啪啪!”广陵花开心地拍起手来:“小侯,你真是越来越棒了!”
粉侯神色古怪,倏然间,那架比刀剑更可怕的古琴脱手而出,竟似不受控制般地射向广陵花。
古筝犹如离弦之箭,以碎裂时空的速度逼近,带起刺耳而冰冷的风声。广陵花盯着破空而来的古筝,仿佛已经吓傻了,甚至忘记迈脚躲开。
南宫秋张目结舌,也吓得动弹不得。
瑟瑟望着飞速而至的古筝,神色复杂,却没有动。
三个静坐的人,一架带着死亡逼近的琴,亦或电光石火间求得生机,亦或坐以待毙,迎接伤亡。
广陵花的喉中响起了古怪的声音,纤纤素手紧握住红螺杯,指节苍白得发青。终于,她闭上了眼睛,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垂在额前的长发,被古筝带起的凛利风刀齐齐削断,广陵花顿时觉得脸上似刀锋擦过,又疼又辣,鼻端已经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然而,等了很久,却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广陵花狐疑地睁开眼睛,却见那架古筝已经端端正正地摆在桌上,瑟瑟正伸手在弦上拂起一串音符。
广陵花对瑟瑟浮起一个感激笑容。
广陵花闭着眼睛,没有看清瑟瑟如何救下了自己,但是南宫秋却看得一清二楚。他只见瑟瑟微微抬手,这把恐怖的死亡之琴就已经乖乖地停在她的手上。仿佛她不是在挡一样带着强劲内力破空而至的利器,而只是在摘一架静静挂在墙壁上的古琴。
看了这一幕,南宫秋就算再不学无术,也知道这位仙女姐姐必定身怀绝艺,甚至,她的武功绝不会在大哥南宫霄之下。素来在花丛中招蜂引蝶,左右逢源惯了的南宫大少,不由得暗暗地叫苦,深悔自己瞎了眼睛,竟然惹上一只要命的霸王蝶。
南宫秋开始感到害怕,他怕谎言拆穿,失的不止是美人心,还有自己的小命。所以,无论如何,现在,他都得继续再敷衍下去。
瑟瑟并不知道南宫秋的心思,她听着指尖泻出的悦耳音符,脱口赞道:“好筝!”
粉侯骤然听见瑟瑟的称赞,非但没有一丝喜色,却而像是受了惊吓般站立不稳,踉踉跄跄地向后退去,连古筝也不再要,转眼消失在了众宾客之中。
赤碧蛇君带着一身不轻不重的伤,刚从楼下上来,见粉侯逃走,便要去追赶。瑟瑟阻止道:“不必追,他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赤碧蛇君这才猛然忆起,那晚烟波楼内半蒙着脸面的黑衣人,似乎就是刚刚逃走的盲乐师。他二人当即失悔之前卤莽,同时心中又有些不忿,竟会败于一个盲人手中。
“的确是好筝!”广陵花低头,望着古筝上的镂金流云纹,微笑着赞道。
瑟瑟把古筝推开:“只可惜,它差点要了你的命。”
广陵花苦笑:“但我还活着,我想,小侯他一定是疯了。”
“刚才,我救了你。”瑟瑟望着广陵花的眼睛,淡淡地陈述这个事实。
“呃?”广陵花不知道瑟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瑟瑟笑,眨眨眼:“你不觉得,该对救命恩人说些什么吗?”
广陵花歪头想了想,试探着问道:“谢谢?”
瑟瑟谆谆善诱:“还有呢?”
广陵花费尽脑汁想了半天,双手一摊:“没了。”
“咳咳!”南宫秋在旁咳嗽一声,双手一拱,道:“恩人的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凡在下力所能及之事,恩人请尽管吩咐,在下定当竭尽全力,万死不辞!”
一番江湖场面话,南宫秋学得惟妙惟。南宫霄在江湖中扶危济困,义薄云天,受其恩惠来南宫世家谢恩的人,几乎踏破了门槛,这些场面话,南宫秋早就听得耳朵都生了茧子。
广陵花扑哧一笑,对瑟瑟道:“原来,你要我说这些?”
瑟瑟肃容道:“这是起码的江湖规矩,虽然你只是一个舞姬,但是多学些江湖规矩,绝对没有坏处。”
广陵花微睨双目,问得一针见血:“你想要我替你做什么?”
“我要你替我找皇人月。”
“咳咳!”南宫秋突然得了破伤风,在一旁咳嗽不止。
“我没办法找到皇人月,因为,扬州根本就没有这个人。”广陵花不理会满脸涨紫,几乎把肺都给咳出来的南宫秋,诚实地回答道。
“可是,你们刚才说,皇人月经常来玲珑花界。”瑟瑟冷着脸,扫视着南宫秋和广陵花。
广陵花还未答话,南宫秋急中生智,忙道:“瑟瑟姑娘有所不知,广陵花确实没有见过皇人月。实不相瞒,皇人月开始出入这玲珑花界,乃是最近之事。广陵花这两个月都不在扬州,自然没有见过他。而且,花界内客人众多,她不可能认得每一个人。”
南宫秋的如簧巧舌,竟把广陵花唬得愣住,她惭愧地垂首:“我常因为编制新曲,而去往各地采风,玲珑花界的客人流水席一般,我确实无法一一见全。”
“这就对了!”南宫秋拊掌道:“所以,我们只管在这里等,皇人月即使今天不来,明天后天也一定会来的。”
这时,南宫秋的心中已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于是,三人就坐在雅座上等,等了整整一夜,自然没等到谎言中的人物。
白天的玲珑花界颇为清静,一些歌姬在乐师的指导下,练习吹拉弹唱,三五成群的舞娘,散漫地在草地上排练新舞。
瑟瑟在广陵花处住了下来,她决定今晚继续在玲珑花界等,除了等待,她实在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大海捞针尚有针可寻,她在人海中找的,却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名字。
皇人月,一个镜花水月般没有实体感的名字,恰如其人。
皇人月,一个神秘而虚无的存在,连背影都不曾留在江湖上。
皇人月,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师承,没有人知道他是男是女,是丑是俊,是老是幼,是胖是瘦。据说,他有一千张面孔,一千种身份。
江湖上人人都知道皇人月,却从来没有人见过皇人月。
就是这么一个仅存在于暗夜传说中的人,却活生生地闯入戒卫森严的天星宫,在她的眼皮底下盗走七星圣令,这是骄傲如她,永远也无法容忍的事情。
她原以为,而事实也的确如此,天星宫称霸武林,在宫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她,没有什么是办不到的。可是现在她却颓然发现,至少在找出皇人月这件事上,她就办不到。
所有的线索都齐齐指向扬州,但是一进入扬州,这些线索就如崩到极至的弦,“啪嗒”一声全部断掉,只留给她一座车水马龙,人烟鼎盛的繁华之城。
任凭她再神通广大,也无法在短短数天内,于茫茫人海,芸芸众生中,找到一个影子般虚无缥缈的人。
屋角镜影流光,窗外繁花似锦,身下是冰簟银床,头上是流苏锦帐。如此适合春睡的美妙时光,瑟瑟却只睡了一个时辰,就满身冷汗地从噩梦中惊醒。
昨晚空等了一夜之后,挂着两个熊猫眼的南宫秋和广陵花连拉带劝,将她带来广陵花的房间休息。
瑟瑟擦掉额上惊出的冷汗,侧头,躺在里面的广陵花仍旧熟睡着,玉容安详如雪莲初绽,唇角还噙着一丝笑意。
望着熟睡如婴儿的广陵花,瑟瑟心中百味陈杂,自从接任星使之位后,她似乎就再也没有过这种甜美如孩童般的睡眠。
肝肠百炼炉间铁,名利二字酒中蛇。江湖上的血雨腥风,天星宫的宏图霸业,五大星使盘根错节的势力钩斗,哪一样不使人心力交瘁?哪一个午夜,她不是梦牵于繁重宫务,随时留着一半清醒,准备为星主鞍前马后地效忠?
什么时候,她才能半溪明月,一枕清风,真正摆脱这俗世的名缰利锁?
微微叹息,轻轻起身,瑟瑟坐在铜镜前开始梳头。
“平时,你都是这么落落寡欢的吗?”广陵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来,望着愁眉不展的瑟瑟,轻声问道。
瑟瑟回头,想了想,平时日理万机,掌控无数江湖门派的生杀予夺,她没有时间快乐,也没有时间不快乐。
“不知道。”瑟瑟茫然。
广陵花起身,走到瑟瑟身边,替她梳那头流泉般的长发。
“浮生如梦一场,人总是要快乐些才好。”广陵花笑了笑,道:“对我来说,快乐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我不仅希望自己快乐,也希望所有的朋友都快乐……虽然,我的朋友不多。瑟瑟,我希望你能快乐。”
“找不到皇人月,我就无法快乐。”
广陵花怜悯地望着瑟瑟:“找到了皇人月,你也未必能快乐。因为,你一直都不许自己快乐。”
广陵花怜悯的眼光,利剑般刺伤了瑟瑟。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重重地落在了广陵花脸上,乳白色的象牙梳摔落在地,碎作了两半。
瑟瑟声嘶力哑地道,“不要,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广陵花默默弯腰,拾起破裂的梳子。屋外是晴空万里,铜镜前的地面上,却有两滴晶莹水珠滴落。
广陵花叹了一口气,没有抬头看掩面而泣的绿衣女子,只是低声道:“瑟瑟,该洗脸了。”
广陵花的贴身丫鬟阿桃,端着盛满热汤的脸盆走进屋来。她是一个相貌丑陋,身形壮硕的丫头,平日里十分呆滞蠢笨,连小事也做不妥帖。
广陵花却并不介意阿桃的呆笨,她的日常生活一向简单利落,喜欢自己动手打理一切。当其余三位花旦都争选聪明水灵的女孩作贴身丫鬟,以博得更多拜会的客人时,广陵花的阿桃倒是替她吓走了不少客人。
凭心而论,广陵花很喜欢阿桃。觉得她虽然丑笨了点,但却淳朴自然,不矫糅造作,很对她的脾胃。所以,当金海棠屡次三番大肆张罗着,要替她换个伶俐漂亮些的丫头时,她一概婉言谢绝。
“阿桃,从前天晚上起,就一直没见到你,你跑到哪里去了?”广陵花问道。
阿桃的脸色飞红,刚要开口,却又似想到了什么,硕大的脑袋摇得像个钟摆:“林公子不让说。”
广陵花掩唇笑:“原来,你跟林东风那家伙在一起啊!”
阿桃的脸更红。
广陵花也不再多问,指了指瑟瑟,吩咐道:“你去伺候这位姑娘梳洗。”
阿桃端着水盆来到瑟瑟面前,毛手毛脚地把盆放在梳妆台上,几盒胭脂顿时被碰翻在地。阿桃手忙脚乱地蹲下身,忙着收拾胭脂盒,可站起身时,却一头磕在桌角。
阿桃疼得眼泪汪汪,瑟瑟惊得目瞪口呆,广陵花却早已见怪不怪。
阿桃一边抹泪,一边对瑟瑟道:“姑娘请洗脸。”
瑟瑟伸手试了一下水,急忙缩回:“烫!”
阿桃道:“那我去换一盆温些的来。”说着,又风风火火地端起脸盆,好悬没带下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
阿桃出门走到栏杆边,广陵花似乎想起了什么,急忙阻止,但毕竟晚了一步,阿桃已将热水一股脑泼下楼去。
唉!要说多少遍,阿桃才会明白,冷水换作热水是要倒掉没错,但热水换作温水却不必倒掉,只要去井边兑些冷水就可。
广陵花尚在为那一盆热水默哀,楼下却响起了金海棠杀猪般的号叫,接着,是玲珑花界老板娘鞭炮般的咒骂:“哎哟!烫死我了!哪个瞎了眼,断了手的短命鬼,竟敢往老娘身上泼开水?若让老娘逮住,非把这挨千刀的放在油锅里生炸了,炭火里活烤了!”
异变突生,阿桃三人都愣在了当场。侧耳再听,金海棠破锣般的叫骂竟越来越近,她正在走向广陵花的房间。
还是广陵花机灵,一把将吓呆的阿桃拉进房内,劈手夺过了她手中的空脸盆,往床底使劲塞去。然后,急忙往阿桃手里挂了块布巾,让她假装在擦桌子。
广陵花刚把布巾挂在阿桃手上,金海棠已经扭着丰腴的腰肢,骂骂咧咧地踱进屋来。
此刻的金海棠,活生生就像一只落汤鸡,一身花色缭乱的锦服尽湿不说,花了两个时辰精心梳好的飞云髻,也尽皆付诸东流,乱成了一蓬黑色稻草。
金海棠胖脸上的浓妆被水晕开,五颜六色,如果看作是印花彩绸的话,倒也是一块好看的料子。
金海棠还在咬牙切齿:“活该扒皮抽筋的吊死鬼,若是落到老娘手里……”
“哟!棠姨你怎么了?怎么弄得一身湿淋淋的?”广陵花关切地问道。
“唉!刚才我正准备来你这里,谁知道刚一踏进院子,冷不丁就被兜头盖脑地泼了一身热水。”
“是哪个没眼的奴才如此大胆?我替棠姨教训她去!”广陵花愤愤不平地挽起袖子,就要冲将出去。
金海棠想起来此的正事,急忙阻拦道:“还是你知道心疼棠姨,这账呆会儿再算不迟。今天一大早,粉侯大人从鱼龙馆让人给你传话过来。”
“什么话?”
“木犀风,杨柳月,珠帘鹦鹉,绣枕蝴蝶。这到底是打的什么哑谜啊?”金海棠一边擦脸上的水,一边道。
广陵花淡淡一笑:“知道了,谢谢棠姨。”
金海棠的目光突然停留在瑟瑟身上,狐疑地问道:“姑娘昨晚住在这儿?怎的没跟南宫公子回去?”
玲珑花界虽然是声乐场所,但并非一般的烟花欢场。即使偶尔花界中笙歌达旦,但却从不留宿宾客。
广陵花急忙笑道:“棠姨,瑟瑟是我以前在中原采风时结交的朋友,这次她专程从中原来看望我……棠姨您最疼我了,就通融通融嘛!”
金海棠为难:“这……玲珑花界的规矩可不能坏,而且,今晚还有很多客人指名要看你跳舞……”
瑟瑟打断金海棠,语气专横而霸道:“她不能去跳舞,七天内她得跟着我。”
金海棠冷笑,但她的冷笑却被瑟瑟迎面掷来的东西盖住。
金海棠正欲发火,但是看清眼前七张面值千两的银票时,那股火早已飞到了爪哇国。
一天一千两,这真是一笔天大的划算买卖!金海棠立刻把玲珑花界的规矩抛到脑后,堆起了谄媚的笑脸:“瑟瑟姑娘昨夜睡得可还安稳?您还没梳洗吧?我这就亲自给您端盆热水去!”
“不必了,有阿桃就好。”瑟瑟淡淡道。
金海棠这才留意到阿桃,谁知一见到阿桃,她眼中便‘腾’地窜起一团火焰,眼神灼灼地盯着阿桃的手,大喝一声:“阿桃!”
广陵花,瑟瑟二人俱是一惊,生怕精明的金海棠察觉泼水事件的真相,拿阿桃来血祭自己的飞云髻。
老实巴交,不擅伪装的阿桃,更是嗫嚅着,双腿一软,便要跪下认罚。
“阿桃!你这作死的败家子,怎的拿小姐的抹胸来擦桌子?那可是绝好的湖州七彩缎,十两银子一件哪!平日,我自己都舍不得买,为了花魁大会,才咬咬牙,给四位姑娘定做了四件。”金海棠疼得心里直冒血,哭天抢地地惋惜道。
阿桃一脸无辜地杵着,广陵花一下子愣住,也不知该如何接口。
瑟瑟轻轻咳了一声,道:“别怪阿桃,是我让她擦的,这块布料颜色太花,看了让人不舒服。”
金海棠立刻又翻上一副笑脸:“哦,原来是瑟瑟姑娘您啊!您真是慧眼高雅,其实我也觉得这七彩缎颜色闹心。你瞧这花里胡哨的颜色,可不就像块抹布?呵呵,姑娘真是……”
“好了好了,没事你就出去,我还要梳洗。”瑟瑟摆手,不再让金海棠苦心孤诣地往她头上砸高帽子。
“哎!好!那我就不打扰您了,您还没吃早饭吧,我这就让厨房做几样精致小吃送来。”金海棠喜滋滋地捧着银票退出房间。
这七千两银子,够她买七八百件湖绸抹胸,估计穿进棺材也穿不完。她也无心再追究泼水的凶手,如果天天都有如此的好运,别说是被泼热水,就是被浇滚油,她也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