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废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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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之下，近乎雪白无暇的祭坛，将四野照得越发光明。
那个身披大氅的年轻男人映着光明，缓步走来，只单手一招，那横插入地的长剑便被他收进右手之中。
正是空桑的皇太子真岚。
他来到九嶷，就是为了自己被镇压在神庙中的那只右脚。
循着踪迹一路追来，在九嶷祭坛截住了人。
青王自不必说，那个坐在玉栏之上的鲛人，竟然长着和苏摩一模一样的脸，但真岚可以确定，他绝不是苏摩。
——是之前逃遁走的人偶？
竟然已经长这么大了。
“皇太子打算怎么报复他？我知道青王与你也有深仇大恨哦。”
坐在玉栏之上，俊美的鲛人晃荡着脚，笑得异常明媚，建议道，“我们把他分了吧？就像皇太子你当年一样，只不过他没帝王之血，一定很惨很惨。”
真岚看着鲛人，“你不逃吗？你是苏摩修习‘裂’之后分割出来的‘恶’的凝聚体，他可不会放过你。”
“嘻嘻，什么‘恶’的凝聚体，我叫苏诺，苏摩是我哥哥哦。”
“哎，别跑嘛。”鲛人一边和真岚说着，一边手指一动，银色的丝线瞬时将要逃遁的青王吊了起来，嘴里还在解释，“我与哥哥本是孪生子，只不过我太弱小了，在母体内被他吃了。”
“啊——！”
刺耳的惨叫响起。
被他吊起的青王猛然断了半只脚掌，鲜血淋漓。
真岚看得眼睛一跳，“你在报复青王。”
“是啊，我在报复他，我和哥哥小时候，在他手里吃了不少苦呢。”
鲛人手中银线翻转，“切得更碎一点才好呢。”
转眼对真岚露出微笑，继续说着之前的话题，“哥哥虽然吃了我，却不能融了我，我一直在哥哥体内，直到他把我亲手剖出，制成了人偶，才和他分离。”
“啊——！”
又是一声嚎叫，青王的一截小腿也被切断，他动作不停，语气轻轻松松，“所以，我才不是‘恶’的凝聚体呢，我有名字的，我也有身份。”
“我叫苏诺，我要变成人。”
“你说，凭什么哥哥活着，我却不能活下来？”
听完了一番话，真岚神色越发严肃，这个看一眼便觉得邪异非常的人偶，竟然和苏摩是这样的关系，“所以，你是想吞了苏摩。”
他捏紧了辟天剑，开始蓄力。
“嗯，对，皇太子一向聪明。”
苏诺大笑起来，手中银线快速飞舞，一边维持着青王的清醒，一边在一块又一块地慢慢切割，伴随着青王痛苦的嚎叫，只觉得毛骨悚然。
“杀了我！真岚！杀了我！殿下——”
“石匣……封印在我这里！殿下！杀了我！”
那已经不见四肢的青王疯狂嘶吼，甚至开始祈求真岚给他一个痛快。
“诶呀好吵。”
银线一动，竟然生生切没了青王的下颌，连带着一根舌头都削断了，可即便这样，青王都未曾死去，只是已然可怖、恶心至极。
“怎么样，我这个法子是不是很解恨？”
他笑着去问身侧的皇太子，“维持着对方的生机，让他看着自己被一断一断切了，多解恨啊。”
唰——
辟天剑直取头颅。
扭动的青王瞬时停止动作，被剑芒斩落的头颅咕噜噜滚在祭坛之上，溅出一地鲜红。
紧绷的银线也软了下来，苏诺有些不满，埋怨他，“你怎么杀了他呢，我还没解恨呢。”
抬眼看着皇太子，“空桑灭国，他不是最大的推手之一么？白华身死，他也是祸首！你不恨他？”
真岚长剑斜切，冷然地看着他，“恨，但我不会虐,杀。”
“嘻嘻，你说谎哦。”
苏诺从玉栏上跳下来，手中银线飞舞，笑容灿烂，“皇太子其实和我一样吧？我是‘恶’，你也有‘恶’，你比我还浓郁呢。”
他带着一丝蛊惑的声音，像是引导着什么，“‘恶’都喜欢杀,戮和鲜血，皇太子也喜欢吧？”
这是极恶之间的相互吸引。
真岚棕黑的眼睛里闪过淡淡的金色，左手猛地按住眼睛，右手却是手腕下垂，辟天剑的剑尖忽然吞吐出了闪电般的光华。
光华比天光都要刺眼。
仿佛有巨大的雷霆爆发出来，整座祭坛都震了一震，随后裂开了巨大的口子，一道裂缝从辟天剑尖延展开来，直直切割过去。
鲛人退得飞快，却仍旧被光华斩去一整只手掌，不过没有丝毫鲜血流出来——是了，他只是人偶，连血肉骨骼都不具备，自然不会流血。
虽然没有血，却仍旧是伤了他，苏诺迅速后退，往帝王谷深处逃遁，就在此时，他似乎感知到了什么，手中银线迅速飞出，缠绕在祭坛边缘的纤细人影身上，“小心真岚！跟我走！”
此时追上来的少女，只听得“苏摩”一声厉喝，再看不远处衣着大氅的年轻男人，他虚捂住左眼，似乎正在强压什么东西。
“走！”
一束银线缠住腰身，拖着她迅速隐没在葳蕤的密林之中。
“……镇！”
真岚咬牙，右手挥剑，瞬间刺透了自己虚幻的左臂，竟飞溅出一些金色的血液，虽是虚幻，却也凝聚了真实的力量。
彻底压下被引动出来的“恶”，他顾不上什么，拔足就追了上去，甚至连跌在祭坛边、那只封印着自己右脚的石匣都没顾上。
彼时的白华被银线拉扯在鲛人身侧，随着“苏摩”在密林里纵跃飞驰。
“真岚体内的‘恶’破封出来了。”
鲛人沉着语气，飞快道，“那位魔神又操控了他。”
“……破坏神出来了？”
听到少女惊异的声音，鲛人嘴角有隐约的笑，却依旧维持着苏摩习惯的冷沉表情，“是，他被破坏神操纵，很危险，不要接近他。”
少女没说话，似乎陷入沉默。
他带着白华，很快就到达一处陵寝入口，鲛人没有犹豫，直接进入。
王陵里封印着许多魔物，对于他来说，也算大补之物，他进来此地自然毫无疑问，至于带着白华，用她来威胁苏摩不是最好么？
“苏摩，我们进地宫做什么？”
跟着鲛人进入昏暗的陵寝，少女轻悄悄地靠近他，却被鲛人又拉开了一些距离，他可以假扮苏摩，却不能靠得太近，否则会被发现异常。
“地宫里有东西，我得到可以变强。”
他俊美的脸隐没在黑暗里，一双碧色的眼睛越发昏暗，苏摩那般的样子，倒像了十成，“我要压制破坏神，需要这些力量。”
“哦……”
少女点了点头，却忽然惊叫一声，“啊，什么东西！”
像是被黑暗里的什么东西吓到了，她像个真的小姑娘，猛然跳到了鲛人身边，抓住了他的胳膊。
鲛人先是一惊，然后反应过来什么，却已经来不及了。
黑暗的甬道里，从少女手中的木剑中炸开一道白虹，撕拉一声，鲛人那条被抓住的胳膊，被整整齐齐切裂。
“……你发现了？”
失去了一只臂膀，却没有丝毫疼痛感，俊美的鲛人落在更远处的暗色里，看向那个少女。
“我又不傻，压什么破坏神。”
白华回答着，她手中的那条臂膀，光滑冰冷，有一些重量，应该是木头做的，很快就想明白了，打量着远处的鲛人，“你是苏摩逃走的那个人偶？”
“不是人偶！”
黑暗里响起低低的尖声，他似乎有些愤怒，“我叫苏诺！不是人偶！”
他似乎十分不愿意被人认为是苏摩的傀儡。
“我管你是谁！”
白华扔了那只臂膀，手中的木剑凝着淡淡的白光，这种邪异的东西，杀了就对了，她拔剑便冲了上去。
“风起青萍！”
少女手中木灵化作的长剑带起一个圆润的弧度，起剑温柔，落剑杀气四溢——不同于“击铗九问”，这是剑圣一门中的另一套剑技，小小的甬道里，比起大开大合的九问，这一招明显更加合适。
尘灰被轻柔的剑气牵动，一束一束汇聚，随后就变成道道锋利的剑芒，其中蕴含着巨大的劲道，翻滚着冲向鲛人。
鲛人灰蓝色的长发飞舞、衣袍鼓动起来，手指轻弹，一张银色的大网瞬息形成。
扑来的剑芒与银色大网相撞，发出刺耳的噪响。
铛！铛！铛！
金铁交击的声音响起，剑芒和银线无数次相撞，爆发出的冲击将甬道的石壁切得粉碎。
白华的剑芒崩碎了鲛人半张脸面，那银色的引线也切开了她脖颈的一侧，鲜血很快就流了出来。
嘀嗒一声，殷红血珠坠落在地，开成一朵小小的红花。
此时剑芒和大网同时溃散，鼓动起来的风裹挟着灰土。
“嘻嘻，你很厉害啊，”他摸着自己崩碎了的脸，露出有些悚然的微笑，“我果然，也很喜欢你啊。”
“喜欢你个狗！”
白华毫不废话，举剑再起。
苏诺本要再动，可此时一道金光刺入甬道，将所有的黑暗都尽数逼退。
来人了！
他一顿，迅速后退，转眼就没入黑暗的更深处。
少女提剑就要去追，却被人叫住了，“别去！”
她骤然止步，手中木灵幻化的木剑忽然叫了起来，高兴至极，显然闻到了熟人的味道。
白华回头去看，“真岚？”
从甬道后方走来的皇太子，虚无的手中燃烧着煌煌的火光，照亮了一方天地。
真岚缓缓走来，视线划过她流血的脖颈，想抬手去帮她治伤，却又收回了手，声音冷淡，“他是‘恶’的孪生，你轻易杀不死，让苏摩自己去解决。”
“出去吧。”
他转身就要走，却被少女喝止，“你站住！”
他脚步一顿，没有停步，白华快步跑了上去，一把拉住了他的大氅。
“你之前说的话，有本事再给我说一遍！”
真岚停顿片刻，轻松说道，“我说的话太多了，你要听哪一句？”
“什么协议婚姻，我们是朋友那一句！”
他沉默了片刻，转过身子，笑眯眯地道，“哎，协议婚姻不是你先说的吗？我就是按你的意思来而已。”
“至于我之前说的什么喜欢，我给你道个歉，我那说的都是虚话，你可别当真，我就是一时兴起，觉得好玩，现在细想，没别的意思，我们可以当朋……”
“别废话！”她似乎十分生气，用力一拽。
真岚的话，忽然全都被堵在了嘴边。
是真的堵，柔软温热地堵住了。
那个矮他一头的姑娘，攥着他的衣领，将他拉下半寸，而她踮起脚来，吻上了他的唇。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废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