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折桂（科举）》不吃糖包

2、第 2 章

　　第2章

　　宋溪继续读书，一直到夜幕降临，再也没有光亮，这才遗憾合起书本。
　　旁边的笔记也写的满满当当。

　　要说《论语》里面很多意思，他大概可以理解。
　　但考秀才岂能“大概理解”，必须弄明白其中意思，完全掌握注疏。
　　可他手头只有四书原文，并无《四书集注》。

　　四书原文很好理解，就是教科书。
　　而四书集注，便是教辅资料，帮学生逐句逐字，理解诠释《大学》《论语》等书的含义，以及引申意思。
　　是读书人入门必备书之一。

　　宋溪摸摸荷包，只剩四百文。
　　再看看旁边的笔墨纸张。
　　只有这一个办法。
　　自己抄书。
　　这是最省钱的方法。

　　现在天色已晚，不好打扰其他备考学生。
　　只能等明日问问，有没有愿意借书的好心人。

　　第二日清早，院子里多数学生已经起来，宋溪也不例外。
　　出门之前，他特意把昨日低价买的《童试题集》带上，以此来做借书的交换。
　　古代书籍珍贵，尤其他们这些穷学生，对书本更是爱惜，轻易不会借出，宋溪这还是知道的。

　　宋溪先问了几个人，皆被拒绝。
　　不是他们吝啬，大家都在备考，每日都要用到这些书。

　　其中一个叫叶丹青更是出言嘲讽，甚至懒得看宋溪要交换的书，直言道：“你能有什么好书，还敢借四书集注？知道这一套书多少钱吗？没钱不要读书。”

　　听此，旁边路过的书生谷正不乐意了，开口道：“大家都是穷学生，还要比谁更穷吗？”

　　谷正直接道：“宋溪，我借你，四书集注四册，你要借哪一本。”

　　宋溪眼睛亮了，看的谷正有点不好意思，就听他道：“第一本，我要从第一本开始抄。”

　　抄？

　　这下谷正跟叶丹青都惊讶了。
　　宋溪借书，是为了抄书？

　　整套四书集注共计二十八万字。
　　想要抄完全书，费时费力就不说了，普通人绝对坚持不下来。
　　听说只有最贫苦的乡间才有人抄书。

　　宋溪见谷正不说话，赶紧解释：“我肯定快快抄完，不会耽误你的事。”
　　“一本七万字，我最多借五天。”

　　也就说，一天至少抄一万四千字？

　　“骗谁呢？”叶丹青嘲讽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就算你一个时辰写两千字，也要整整六个时辰。”

　　谷正也劝道：“要不然还是买书吧，我知道有个卖二手书的店铺，说不定可以便宜点。”

　　宋溪孰能不知。
　　但他对他来说，还是抄书对他来说更划算。
　　而且他也不怕苦的。

　　说明原因，谷正不再多劝，只是看向宋溪的眼神中，更多了几分怜爱。
　　谷正刚要点头，就见宋溪拿出另一本有些墨迹的书：“这是今年的《童试题集》，虽有些印刷疏漏，但大致没有问题，可堪一读。”

　　今年的童试题集？！
　　谷正惊愕，这题集十分难买，而且价格昂贵，宋溪怎么会有？

　　关于这点宋溪没有多解释。
　　总不能说他给大哥买笔墨贺礼，所以书铺老板才愿意把印刷错误的书低价卖他吧。
　　如果再知道他爹做官他哥是新进举人，而他还要在偏僻庙宇里读书，那就更麻烦了。
　　故而宋溪只道：“机缘巧合得到的，我感觉题目跟文章都不错。”

　　岂止是不错！
　　今年的题集被疯抢，正是因为考题出的好，考生水平也不错啊。

　　谷正本来只是想帮宋溪一个忙，没想到换来这本好书，赶紧连连道谢。

　　两人相谈甚欢，唯有旁边的叶丹青不敢置信。

　　买不起《四书集注》的人，怎么能买得起《童试题集》？

　　装的吧！

　　只听另一处禅房的门被啪一声关上。

　　宋溪谷正叶丹青三人同时看过去。
　　只见昨日住在此地男人换了一身玄衣，衣服上隐隐有金色暗纹，看起来更不好惹。

　　见两人看过来，男人收回目光，另一旁等着的小沙弥赶紧上前布菜。
　　经过男人同意，早餐就放在桂花树下的石桌上。

　　宋溪谷正两人震惊无比。
　　明明只是素斋，但皈息寺依旧做出花样，让他们这些刚起床还未用饭的穷书生们看的眼睛都直了。

　　而叶丹青眼神闪烁，明显有考量。

　　看着热腾腾的包子米粥，宋溪假装目不斜视回到禅房，一口大饼一口凉水也算吃饱。

　　不管外面的米粥香味如何，宋溪强行让自己回神。
　　只见他翻开四书集注第一册第一页，再铺平纸张。
　　先快速略读一边，然后开始抄录。

　　不就是二十八万字吗。
　　他抄！

　　宋溪逐渐进入状态，双耳不闻窗外事。

　　而禅房外的闻淮略略用了些早饭，看着宋溪紧闭的房门。

　　接下来一整天，除了定时活动活动身体，宋溪大部分时间都在抄书。

　　他的字迹并不算好，顶多算得上工整，好在越抄越顺。
　　这头一日，竟然抄了一万五千多字。
　　如此来算，不到二十日他就能抄完了！

　　这集注确实极好，作者朱熹参照各家之说，还融入自己的坚决，深入浅出诠释原著。
　　宋溪本就聪明，记忆力也好，抄录的一万多字，他已然能背个七七八八。
　　故而不觉辛苦，甚至有些意犹未尽之感。

　　只是天近傍晚，禅房里光线不足，只得遗憾停笔。

　　宋溪下意识看向窗外，只见桂树下的石桌早就没了人影。

　　要不，去外面再抄一会，外面光线好，还能透透气。

　　说做就做，宋溪立刻带着笔墨纸砚过去，趁着黄昏的日光继续抄书。

　　从早上卯时，一直抄到酉时正刻，差不多六个时辰。
　　宋溪揉揉手腕，明显有些僵硬。
　　若不是隔一段时间就起来活动活动，只怕更难受。
　　即便如此，宋溪依旧耐心，等到实在看不清字的时候，方才收手。

　　等他收好笔墨纸张，就听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小沙弥赶紧道：“香客，可以摆饭了吗。”

　　闻淮的声音从树下传来：“嗯。”

　　宋溪看看小沙弥，再看看背后的男人，脸上一红。

　　他耽误人家吃饭了。
　　越是慌乱越是出错，方才抄好的纸张直接散落一地，宋溪连忙去捡。
　　方才还在树下的男人，施施然走过来，自己坐下来。

　　只见弯腰捡纸张的少年腰肢细软，耳朵还带着红晕，修长白嫩的手指在日暮下铺了层淡淡的金色。

　　怪不得被人送来做男宠。
　　模样好，装的也好。
　　也不知道这般作态从何学的。

　　抄录的纸张捡起来，宋溪长舒口气。
　　辛辛苦苦抄了一日啊！
　　这要是毁了，那他会哭出来的吧。

　　宋溪跟沙弥道了谢，旁边石桌上已经摆满菜色极佳的素斋。
　　宋溪没控制好，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虽然夜色渐深，却被闻淮看了个正着。

　　不等他说话，宋溪就要逃跑。

　　不跑不行啊！
　　再不跑，肚子就要咕咕叫了！

　　闻淮下意识拦了下，就听咕噜咕噜的声音传来。

　　宋溪瞳孔地震，双颊立刻飞上红晕，想要逃离这个尴尬的现场。

　　闻淮皱眉，上下打量他。

　　谁家送的男宠，竟然不给吃饭吗。

　　目光停在他过于纤细的腰肢上，闻淮脸色更难看。
　　楚王好细腰，后宫多饿死。
　　他难道是什么暴君吗。
　　需要这样逢迎。

　　“坐下。”闻淮又吩咐，“再准备一副碗筷。”

　　小沙弥立刻小跑去办。

　　宋溪赶紧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有吃的。”

　　闻淮见他要走，伸手把他拉在身侧，只觉得轻飘飘的。
　　自己还未用力，他便飘到身边，颇有些欲擒故纵之意。

　　不等宋溪震惊对方力气之大，腰间便多了一只大手，似乎不经意地按了按。

　　“够细了。”

　　啊？

　　宋溪不明所以，但肚子再次响起。

　　不是，你别响了。
　　我很丢人的！
　　我马上吃大饼喂饱你！

　　可素斋的香味飘到鼻子里。

　　早上就算了，包子米粥味道不大。
　　晚饭的炒菜香味，甚至米饭的香味都让他忍不住咽口水。

　　等他考上秀才，他也要吃！

　　闻淮不由分说，把他按在旁边的石凳上。
　　小沙弥也送来碗筷，极有眼力地添了碗饭：“我们皈息寺的素斋可好吃了，这也是今年刚下的新米，两位施主快用饭吧。”

　　自穿越半个月来，一直没怎么吃过饱饭的宋溪咽了咽口水。

　　闻淮已经动筷，见他直愣愣看着自己，亲手夹了块蘑菇放在他面前的碗里：“吃。”

　　宋溪揉揉脸，满脸带着红晕，本就湿润的眼睛被旁边点燃的烛光更添亮意。

　　“谢谢。”宋溪小声道，“我叫宋溪，你呢。”

　　小沙弥一愣，赶紧离开。
　　方丈吩咐过，不能问这位贵客名字的，他还是赶紧走吧。

　　闻淮又盯着他看了会：“闻淮。”

　　“谢谢闻哥，那我不客气了。”宋溪吃了口米饭，整个人的笑意根本止不住。

　　好好吃！
　　还是正儿八经的饭菜好吃！
　　身为华夏人，只啃大饼还是太可怜了啊。
　　宋溪整个人沉浸在吃到热乎饭的幸福里。

　　闻淮心中冷笑。
　　吃饭都能这么开心，还真是装模作样的行家。
　　即便如此，闻淮又夹了菜给他：“慢慢吃。”

　　宋溪不好意思地点头，咽了饭菜，小声道：“今天运气真好。”
　　侯同学借书给他，还有闻哥请他吃饭！

　　闻淮听他这样讲，似乎随意道：“为什么问别人借书。”

　　宋溪老老实实道：“我买不起啊，只能抄下来。想要考秀才，必须认真读四书。”

　　见他如此一本正经回答，闻淮挑眉，故意道：“怎么不问我借。”

　　“可以吗？”宋溪放下碗筷，满脸带着期待。
　　本就漂亮的小脸，这会愈发精致可爱。

　　闻淮心里冷笑。
　　今日看他认认真真读书，还以为自己想错了。
　　没想到下了个鱼饵，他便直接咬勾。

　　这次的男宠有点聪明，但不多。

　　“可以。”闻淮道，“读书上你若有疑惑，都能问我。”

　　宋溪更加惊喜。

　　真的吗！

　　不过，闻哥是什么功名啊。

　　宋溪眨眨眼：“闻哥好厉害，你该不会是今年的举人吧？”

　　闻淮器宇轩昂，通身贵气。
　　看着就不同寻常。

　　见闻淮皱眉，宋溪赶紧道：“秀才吗？秀才也很厉害了！”
　　反正教他足够了！

　　闻淮看他一脸真挚，好像说的真心实意，冷声道：“我不需要功名。”

　　哦，不用考公，直接得荫封？
　　真让人羡慕。

　　宋溪语气都带着艳羡：“荫封也挺好的。”

　　附近的暗卫差点笑出声。
　　他们主子也确实是得的荫封？
　　只不过此荫封非彼荫封。

　　这次送来的男宠倒是有意思，长得堪称绝色，性格也有趣。
　　几年来，各方势力送来男宠女宠，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这还是头一个能搭上话的。

　　闻淮见他装的认真，只得咬牙道：“对，荫封。”

　　宋溪飞快吃完，生怕对方反悔一样，立刻回禅房拿笔记。

　　就这么一会，闻淮已然回到隔壁屋子。
　　等宋溪出来，石桌前只有小沙弥在收拾碗筷，隔壁禅房的灯已经点燃。

　　宋溪没有迟疑，上前敲门：“闻哥，你这会有空吗。”

　　过了片刻，房门从里面打开，宋溪这才看出此间禅房不同。

　　都是皈息寺的房间，这间房能叫禅房吗？
　　不说面积至少有普通禅房四倍大，不仅隔断出客厅书房，甚至还有专门一应器具，比宋家主院的装饰都豪华！？

　　“怎么了。”闻淮道。

　　宋溪被打断思绪，赶紧道：“闻哥，我确实有几个疑问想请教。”

　　虽说已经在抄录《四书集注》，但依旧有些问题，是集注上没有的。

　　闻淮抽出宋溪手里的笔记，迟疑地看看他，过了好一会才道：“进来。”

　　宋溪走进房间，顺手关上房门。

　　不等闻淮制止，就闻到满室的桂花香。

　　宋溪在桂花树下时间久了，浸满花香，像是骨子里都带着清甜的桂花味。

　　“怎么样，题目会不会很难。”宋溪有些忐忑。
　　闻哥怎么不说话，要不明天去请教谷正好了。
　　“没关系的，我明天问谷正也是一样的。”

　　宋溪想把书本抽走，却根本不是闻淮的对手。

　　闻淮随意扫了两眼，指出几点疑问：“只看本经如何能理解。”

　　说着，闻淮走到书桌前，宋溪紧紧跟着，只见闻淮写出几本书的名字，又把引用之处写下来：“用的是这几本书里的原话。”

　　四书五经也引用过其他书里的典故。
　　想要知道真正意思，就要继续看其他典籍。

　　宋溪凑过去看字，没留神挨的太近，整个人近乎靠在闻淮怀中。
　　闻淮稍微低头，就能看到细嫩的脖颈，以及脖颈里面的落花。
　　很香，太香了。

　　宋溪的疑惑得到解答，下意识回头，眼睛亮晶晶：“原来是这样，太谢谢了！”

　　闻淮声音看着两人呼吸交织，有些沙哑：“很晚了，回去休息吧。”

　　宋溪乖巧点头，美滋滋地离开。
　　弄清楚知识点，这种感觉太棒了啊！
　　学习，好有意思！
　　他还要继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