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5、有匪君子(二) ...

  •   一川漠,主君府邸。
      王落闲正和宿平商议北国与一川漠约盟之事。
      宿平听着他仔细分析利弊,心中不免欣慰,点头道:“天下之事,分崩离析者多败。如今中原朝廷便是多崩之局,北国得胜不过早晚之事。一川漠虽鲜问世事,但毕竟仍是世中之人,若天下倾覆,终究唇亡齿寒。女王既愿释意,我等又岂有拒绝之理。世子殿下放心,约盟之事,今日便可定下。”
      “好,我会回去禀告陛下,漠主大义,感激不尽。”
      聊完了国事,总算能聊些家事。
      宿平犹豫了片刻,还是对自己的儿子开口道:“札木,你可是与旁人定了婚约?”
      “婚约?”王落闲半蹙了眉,不明白宿平怎么忽然提这茬。
      “阿父原以为你已有心上人,但今日晌午时分,却有人差人送来了这个。”宿平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素纸递给他,“白日里你忙着探案,如今得空了便问问你。这可是白纸黑字的婚书,还是你亲手写下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落闲接过纸一看,原本半蹙的双眉彻底锁了起来。
      婚书之上,赫然写着“离长宁”三个字。
      宿平说的不错,他确实有心上人,所以此刻有人搅局,难免叫他不快。
      王落闲随手将素纸塞进袖笼:“不过是北国的琐事,不必挂怀。”
      “北国?”宿平看着他,“但如今对方指名要嫁的可是一川漠的少主。”
      “一川漠?”王落闲复又扯出婚书,仔细的看了两遍,“不可能,我落款处分明写了北国世子,怎会是一川漠?”
      “那便要去问问那位皇族六殿下,究竟是如何知晓你的身份。”宿平缓缓道,“她此时递来婚书,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倒是未曾想到,她用这一纸婚约想借的不是北国之力,而是一川漠。”
      “近来这位皇族六殿下可谓动作频频,听说长生阁之行已失利,如今急着嫁人,可见所谋之事已箭在弦上。我们不如静观其变,等中原皇室先行动作。”
      “你的意思是拖着?”王落闲闻此蹙了蹙眉。
      他还欲开口,宿平已道:“阿父方才的问题,你可还未回答。儿究竟为何要写下这一纸婚约?”
      王落闲再次蹙了蹙眉,有些不情愿道:“当日受离长宁要挟,不得已写下的。”
      宿平闻此有些意外,神情间不似方才坦然,声音也添了几许不悦:“她竟敢胁迫你?那便不拖了,阿父替你拒了她。”
      这下轮到王落闲意外了,他看着宿平,半挑了眉:“真拒了?”
      漠主大人斩钉截铁道:“拒了。”
      “一川漠此前一直中立,阿平若出言拒了,岂非提前表明立场。此时开罪,难免叫中原皇室有所防备,得不偿失。要不婚还是我自己拒吧?”
      “自古成婚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缺一不可。离长宁既已将婚书递至一川漠,阿父自然要替你做主。放心,阿父已知你心意,一定给你办的漂亮。”
      一川漠,浊湖。
      乾坤神色沉沉:“本君不会让你们的心血白费,该杀之人一个都不会放过。但阿落,你们想都不要想。”
      乾坤所言,并非与判官商量,她看着他眼中的不悦,不由怔了怔。
      她思索再三,转而道:“自一川漠建立以来,便一直由我管辖。它存在了两千年,我便管了两千年。哪怕外出历练,尝尽尘世百苦之时也不曾懈怠半分。你便不奇怪,为何今日见到我时,我成了珂摩,成了一个毫无权柄的稚童?”
      乾坤今日调查之时,自然也听到许多一川漠的过往。判官原本以伽兰长老之名,守着最后一座阎罗殿,却被突然发迹的蚕祝所害,此后数十年她只能以盼娘的身份辗转,直至成为珂摩,才能在今日血刃仇人。当时他便疑惑,助蚕祝发迹的势力究竟从何而来。
      如今判官再次问他,反而叫他理出了些许头绪。能掣肘判官,甚至将她逼至蛰伏之人,必定不是凡人。
      答案便只有一个。
      “因为一川漠中藏了十殿阎罗的事情被广德发现,所以他对你出手,便是警告你莫要肆意妄为。”
      “看来你已在尘世察觉了广德的气息。”判官道,“数十年前,一川漠中出现了一股神秘势力,我便一直在调查。直到蚕祝妄图侵吞我的家宅,我才终于和那股势力交手。当时为了能够顺藤摸瓜,我并未在蚕祝身上浪费力气。谁知这一次退让,竟让我再难翻身。直到四十年前,我让一川漠与长生阁联姻。”
      判官说到此处顿了顿,看着乾坤:“起初,我并未打算让长宫砚做长生阁主。当时让蚕祝次女嫁去长生阁时,就是为了让阿黑阿白顺理成章的接手长生阁,好助我一臂。谁知长生阁中也生了变故,一直隐居在边境的人参精一族突然阖族被灭,而原本已经身死的长宫砚却被长宫龄带回了长生阁。自那时起便有了不见阎罗的传闻,我觉得事有蹊跷,便索性借不见阎罗之名前去调查。然后发现入侵一川漠与长生阁的势力是同一股,且背后之人隐姓埋名,做了蚕祝的门客。”
      “门客?”乾坤不由抬眸,“便是后来成为国师的那一位?”
      “没错,等我发现之时,他已经离开了一川漠。但听说他去了帝都做国师,我便化作道然,与他交了手。”
      “阿白告诉我,你与国师当日打了平手。”
      “他故意留手了,但还是被我探出了几分。乾坤,如今的国师,兴许就是广德。”话到此处,判官不由问道,“你究竟是如何察觉广德的气息?”
      “说起来,本君能找到广德的行踪,还要多亏朝夕。长生阁中,若非一路追着他假扮的皮毛商人,本君到如今都未必能意识到广德还活着。”
      “朝夕?”判官听到这个名字,不由蹙了蹙眉,“是他将你引去的?难不成当日长生阁内,广德便想与他联手一道将你除了?”
      “未必,兴许还有另一种可能。”乾坤回想起过往种种,反倒对朝夕有了别的看法,“当年他想要为广德报仇,未必就是假的。广德借他之手,达成了自己的目的,朝夕亦因此而让天界一家独大。他们二人原本各自行事,直到不久前,朝夕发现广德没死。本君觉得长生阁中,朝夕确实在寻找广德。不过,时至今日他二人有没有联手,便不得而知了。”
      判官从未想过乾坤所说的这一种可能,不由道:“广德为何要瞒着朝夕?当年之事,直接获利者便是天界。广德所谋皆是为了朝夕,分明二人联手才是上策,何必劳神费力、刻意隐瞒?”
      “若广德所谋远非如此呢?”
      “你此言何意?他还有何图谋?”
      “暂未可知。”
      两千年来,除了地府覆灭,凡尘之中并未有其他大事发生。若只是为了稳固天界的地位,何必花费那么大的力气,造出假地府瞒天过海?
      广德不满于幕后操纵,而是亲自出手,乾坤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乾坤,既然如此,你若不取回命格,怎么与之一战?
      “本君还是那句话,该杀之人本君会杀。但王落闲,不可以死。”乾坤说着向浊湖外走去,“雷公电母现在何处?本君有事要问他们。”
      凡尘帝都,皇宫之中。
      今日的钦天监,瑞气腾腾,不知国师宴请了何等高人。许多道童好奇的扒在门边,想要一睹其尊容。
      殿内,一位玉面道士笑意盈盈的看着对面之人,替他斟了一杯茶:“长生阁一别,已过去数月。天界事务如此繁忙,怎得有空来看老朽?”
      白衣青年眸色浅浅,脸上依旧疏离清冷,并未接下他的茶:“道尊,若非当日在长生阁中寻到你,怕是还要再藏上数千年吧?”
      “哪里的话,小朝夕如今着实不可爱。”玉面道士佯装生气,眉眼间却依旧带了笑意,“老朽自是在凡尘有事要做,不想牵连你。”
      “究竟是何要事,需要以死相瞒?当年簿中明明白白的写下了道尊的死期,道尊究竟是如何逃过乾坤的生死簿的?”
      “实属侥幸。”玉面道士脸上笑意渐敛,轻声叹了一口气,“当年乾坤要老朽死,若不躲起来,恐怕真的就死了。”
      “既然如此,乾坤身死,地府覆灭之后,你为何仍不现身?”
      “老朽后来才知你们竟为了我做下此等错事。”提到此事,玉面道士也有些懊悔,“原本只是老朽与乾坤之间的恩怨,谁知最后竟会变成天界与地府的血仇。老朽自知无颜面对故去的旧友,更何况老朽也早已隐世,便索性留在了凡尘。”
      朝夕分明记得乾坤杀道尊,是为了侵吞天界。
      天界与地府向来水火不容,从一开始,这便是两族的血仇,为何事到如今,道尊却说这只是他与乾坤之间的恩怨?
      究竟是他的记忆出错,还是道尊有所隐瞒?
      “道尊,地府之景可是你造下的?”
      玉面道士闻言,又轻声叹了一口气:“是啊,睹物思人。”
      “你造下此景,便不怕我因此找到你?”
      “老朽知晓你看到此景,一定会明白老朽的用意。”玉面道士说到此处,神色间总算缓了几分,“你看,老朽一开始便未曾想瞒你吧。”
      “所以天界那些神仙的记忆也皆是道尊抹去的?地府早已覆灭,你为何要当作从未发生?”
      “如今这样不好么?”玉面道士见杯中的茶凉了,便自己喝了,“只有忘却痛苦的过往,一切才能往前走。”
      “可是总会有人记得的,雷公、电母、土地,甚至还有我,全都记得两千年前发生的事。”
      玉面道士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有人愿意沉湎于过去,老朽也帮不了。只是小朝夕,你可切莫驻足原地。”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
关闭
安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