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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棋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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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府大门洞开,赤色大地上,一团团黑影不断的扭曲挣扎。
一川漠中,怨灵与亡魂四处游荡,山川大河,戾气缠绕不已。
判官以四方神圣镇之,加之雷公电母双阵压下,暂时封住了怨灵与戾气。
九十九看着乾坤手中的碎石,神色担忧:“你莫不真要应约前往罗参城?那道人必定设了埋伏,杀你之心不死。”
“正好,本君也要同他清算。”乾坤眸色沉沉,“判官,你同雷公电母还有黑白无常一道,好好看住基石,在我杀了那个道人之前,一定不能让‘楔’进入凡尘。”
判官闻言,点了点头。
黑白无常也拍了拍自己滚圆的肚皮:“师父放心,我们一定镇住大门,等着你凯旋归来。”
乾坤嘱托完一众便踏云而去,身后王落闲驱云追来——
“刘兄,我同你一道!”
他转头就见到少年郎明媚如阳的面庞,以及眸中不容商榷的坚毅。
“少君,还有我。”见劝不住乾坤,广德也吭哧吭哧的赶了上来。
他此时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身体,掏出一瓶金丹,补了些法力,继而将坐骑召了出来。
纯白点墨的梅花鹿在阵阵清光之中,化成了一只巨大的五色麒麟,它看着广德身上被洞穿的两个血窟窿,不由吓了一跳:“主人,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说来话长便先不说了。”广德摆了摆手,然后看向乾坤与王落闲,“此去罗参城尚有些距离,未免过多消耗,便由你带我们前往吧。”
五色麒麟当即驮上他们三个,向北而去。
就在这时,广德的袖笼忽然动了动,继而摔出一个稚童来。
他在看到稚童的一刹那,意外的睁了睁眸子:“小朝夕,你怎么也跟来了?”
小朝夕沉了一张脸,语调严肃:“大致情况我已了解,此事我辈责无旁贷。王道友,你且过来。”
罗参城外。
五色麒麟谨慎的盘旋了一圈之后,才缓缓落地。
它口吐人言,看着他们:“诸位,我会镇守此处,祝武运昌隆。”
广德眸色沉了沉,抬手摸了摸它的脑袋:“望能与君再会。”
罗参城自乾坤与朝夕一战之后,已成废墟。
乾坤看着面前的残垣断壁,瞥向广德:“还能遁地么?”
“自然。”对方应了一声,已带着他们来到了地底深渊。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顿时扑面而来,直刺得头皮发麻。
抬眼望去,皆是密密匝匝的法阵,发出粘稠而又腐朽的微光。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有日久经年的,亦有赤红新鲜的。
王落闲不由蹙了蹙眉,走向那些用鲜血铸就的法阵。
“刘兄,那道士若是舍弃了肉身,此时又该是什么模样?”
“恐是化成了气团。”广德想起曾经被吞的场景,眸色间添了几分担忧,“徒儿当心些,你身上还有他想要的半副命格。”
周遭法阵影影绰绰,乾坤有些不舒服,只觉自己灵门受阻,神魂也好似被炽焰炙烤,几乎将他撕扯开来。
他沉默的跟在他们身后,突然出手拦住了他们。
王落闲抬头就看到玄衣少年神色深沉的望着面前幽暗之处,继而从黑暗处走出了一位濯濯似青莲的少年。
那少年生了一双琉璃秋眸,脸上挂着似怜悯又似讥讽的笑意,望着广德时,眸中的笑意盛了几分:“道尊,重回自己身体的感觉怎么样,还趁手吧?”
广德蹙了蹙眉,没有回答他。
王落闲诧异的看着他:“……长宫砚?不,不对,长宫砚早已经死了。你是强占道尊身体的那个道人。”
对方笑了笑:“广德是我,长宫砚亦是我。怎么?老朽用这副模样见你们,不习惯么?”
“长生阁之中,你应当是那个长宫墨才是。”王落闲直接拆穿了他,“当日长宫墨死时头颅被割,我原以为是为了防止冒充之事败露。现下想来,是你想遮掩自己的真面目。你舍了道尊的肉身,却恰好在罗参城底遇到长宫砚的尸体,才会在这里故弄玄虚。”
“恰好?”他似是觉得可笑,便直白的笑了出来,“老朽成为长宫砚,可不是恰好。”
“此言何意?”
长宫砚没有回答他,而是看向玄衣少年:“乾坤,两千多年前,也是在这罗参城底,你身消魂散,是故意的吧?”
乾坤没有回答他,而是握紧了手中的剑刃。
他似是毫不在意乾坤的反应,笑道:“当年老朽费尽心思,才迫使你割了一半命格。老朽原以为只要这一半的命格还在朝夕身上,即便你死了,生死簿也依然能为老朽所用。谁知,老朽还未动作,阴阳已先一步将这一半命格投入了凡尘。命格孕化了两千年,老朽便等了两千年。”他说到此处,眸中凶戾渐起,“好在阴阳与你性命相连,彼时你已死了,她亦活不久。身死之前,老朽终于设计她以身化阴阳,总算清平了腌臜的世间。说实话,这两千年,老朽倒也乐在其中。”
他话语之中皆是嘲讽,王落闲却扯了扯面皮:“你当真以为,以帝君之力所留下的封印,只可维持区区两千年?”
“以阴阳之力,自是不止如此,其中怕是有乾坤的手笔。他们以两千年为期,筹谋重生之计。笃定老朽会让乾坤重谱一本生死簿,甚至在生死簿未成之前,无法动他分毫。”长宫砚眸中笑意未减,不以为然道,“可又如何,生死簿终究还是到了老朽手中。”
他说着再次看向乾坤:“少君,你有张良计,老朽亦有过墙梯。两千年前,老朽便猜到了你们的计划,于是将计就计,在雷公与土地第一次为你重塑肉身时,偷偷做了些手脚。长宫砚同你一样,皆以姬阳花为容器,承载过凶戾的命格,丧母、丧父、丧弟,亲缘寡薄。他还曾亲手屠了一城的性命,手中沾了同你一般多的鲜血。当年长宫龄覆灭人参精一族,亦是受老朽指使,为得就是用它一族的怨灵滋养这副身子。”
长宫砚眉目之间笑意愈盛:“如今,老朽也有了一副独属于自己的身子,不死亦不灭。乾坤,为了让你乖乖交出生死簿,老朽还特意在造化山布了整整数日法阵,不惜以广德一身的修为换取酆都一缕残魂。”
广德在旁听他说完,又默默的吞了一瓶金丹。
难怪觉得法力空虚,原是被这小子用完了。
长宫砚越说越得意,一道剑势突然打断了他。
他看着挥剑处,摸了摸脸上划开的血口,有些荒唐的笑了一声——
“乾坤,这里到处都是驱动焚魂印的法阵,你如今站都站不稳了,确定还要同老朽打么?”
王落闲直到此时才发现乾坤身上皆是刺目的业火斑纹,脖颈处更是赤红一片,几乎已经爬上了他的脸颊。
尽管乾坤面上依旧若无其事,但他知道能挥动剑刃,已耗费了他全部的力气。
乾坤看着长宫砚,蹙了蹙眉:“话太多了。”
手中的“烬杀”似是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怒意,径自飞出,划破了对方的道袍,露出右腹上一道隐隐燃烧的地火。
是那日皇宫之中,道人未曾躲过的一击。
“本君虽然有焚魂印,但你也逃不过地火侵蚀。”
“如今你我命格相同,地火于老朽,不过是皮肉伤罢了,同你神魂被焚之感总归不同。”长宫砚不以为然道,继而衣袖一挥,深渊两侧的岩壁竟齐刷刷向后退去,露出一方赤色大地。
“乾坤,你看清楚了,广德曾造下的这一方仿物,已被老朽同真正的基石连接。如今世间的生死,皆在老朽盈盈一握之间。”他双手一展,立于赤色大地前,“你们当真以为造化山巅,老朽在同你们过家家么?”
原来这就是他在造化山巅频频示弱的缘由。
广德蹙了蹙眉,心下担忧判官他们。
王落闲已飞身击了过去:“话不要说的太满,当心被风噎死。长宫砚,究竟是封印先破,还是你先魂散,尚未可知。”
他身后爆开数个法阵,几乎占满了整方空间。
长宫砚眸色一惊,那些法阵已转瞬之间尽数而下。
地底深渊几乎发出悲鸣,赤色大地也因承受不住威压而逐渐散开。
王落闲此番一共画了九九八十一阵,且每个法阵相互映照,生生不息。
长宫砚自然无法轻易解开,只能抬手硬撑住压下来的重重法阵,耳中已流出了血。
他的双手被击得焦黑一片,却恍若未觉一般,哈哈笑了起来:“果然精妙,如此八十一连阵,也只有两千多年前的那位上主能够画出了。王落闲、不,应该叫你朝夕,莲花池中的那个孩子同你融合了对吗?”
法阵之中俱是金光,将王落闲映照得宝相庄严:“你期满了他们这么久,是时候付出代价了。”
“你究竟何时记起自己身份的?”
“早在你未察觉之时。”王落闲手中捏诀,连阵的威压更甚了一分。
“难不成你第一次入地府之时,便已想起曾经的一切?”长宫砚咳了一口血,眸中依旧带了几分笑意,“所以双食镇的棺材铺,你是故意被离昌琼抓住的?怎么,在密道中看到那些无头的怪物之后,便迫不及待的要找出幕后黑手了?”
“石境之中,我曾亲眼目睹柳屏亦将离昌琼一剑割喉,他却还能死而复生。幕后之人,必定与生死簿有关。”
长宫砚听闻,眸中添了几分戏谑,感慨道:“当真是好演技啊,老朽都被你骗了过去。”
“同你自欺欺人相比,尚还欠缺。”
长宫砚此时已被连阵压得七窍流血:“你分明有此本事,罗参城外,为何宁愿身死,也不与朝夕一战?”
罗参城外……
听到这个问题,王落闲不由一怔。
他当日并非不愿与朝夕一战,而是不愿以“朝夕”的身份与他一战。
两千年前,乾坤曾因“朝夕”而死,他没有颜面顶着过去的身份,出现在乾坤的面前。
那一日,他只想以王落闲的名字,为他而死。
“为何不回答?是觉得对不起乾坤么?”长宫砚忽然笑出了声,“是啊,当年若非你在寝殿中焚了那支香,乾坤又怎会身中焚魂印,任由老朽摆布?”
他说的没有错,两千年前,若非他做错事,乾坤便不会身死魂消……
他为他斩下半个命格,他却将他推入了死地。
王落闲几乎不敢再看乾坤,身后的玄衣少年忽然轻声开口道:“莫要听他胡说,两千年前不过是我强求罢了。”
王落闲眸色微颤:“……刘兄,你不怪我?”
乾坤摇了摇头:“若非强求,这世上又如何会有你呢?若非强求,本君亦不可能再世为人。福依祸兮祸依福兮,如今的因果便是最好的。”
他话语间皆是叫人安心的温暖,王落闲终于抬头看向他,手中一捏,连阵已彻底压下。
长宫砚几乎废了半个身子,鲜血汩汩往外冒,他却不以为意,哈哈大笑起来:“乾坤,你可当真是好气量,杀你之人也能原谅。那为何你就不能原谅老朽呢?”
长宫砚说着从袖中滑出一册竹简,整个身体便诡异的修补起来。
王落闲惊愕的看着他又恢复如常,欲重新画阵,被乾坤拦下:“没用的,他此时已不死不灭。”
长宫砚动了动新长好的胳膊,见所有人皆耐他不得,兴致渐渐高涨:“乾坤,两千年前老朽未能杀了你,两千年后,终于能得偿所愿。”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捏诀。
密密匝匝的阵法之中,渐渐浮现出一个巨大的血色咒印。
广德在看到那个咒印的一刹那,便睁大了双眸:“……焚荒罗刹阵。”
血色的咒印之中,俱是瘆人的戾气。
周遭法阵被它吸引,渐渐融合,直至被彻底吞噬。
焚荒罗刹,数万年前,古灵用来弑神的阵法。
触之,便会断魂锁魄。
因为太过古老,与其说是阵法,倒更像是个咒印。
数万年前,天地间还未分化凡人鸟兽,所有生灵皆凶残无比。
它们不服天道管教,便想到了以身祭阵之法。
那一场对抗,双方皆损失惨重。
广德也是自那以后,才开始自创一界。以天界,阻隔天道与凡尘。
焚荒罗刹因为太过强大,启阵的代价亦十分巨大。
需以十万魂魄献祭,才可发挥它真正的效用。
长宫砚当年以此阵锁乾坤之时,魂魄的数目不够,阵法其实尚未完全,又加之乾坤提前身死,搅乱了他的计划,所以并未派上用场。
如今他手握生死簿,早已可以驱动所有的魂灵,他盛气凌人的看着乾坤:“待十万亡魂祭阵,这世间再无人是我的对手!”
“本君何时说过,你手中的竹简是新的生死簿?”
长宫砚神色一怔,就看到乾坤摘下了腰间的玉石酒瓶。
只见酒瓶上隐隐浮出一排金色小字,同生死簿之中的一模一样。
继而血色咒印中的魂魄尽数被吸入酒瓶之中。
长宫砚脸色骤变,方知自己被摆了一道,怒吼道:“乾坤,你找死!”
他手中捏诀,驱动焚魂印。
下一刻,王落闲已挥剑击了过来。
施法中断,长宫砚不得不斩断一根手指,丢入密文。
一时间,深渊之中的法阵被尽数唤醒。
乾坤当即咳出了一口血,继而心口处染起赤红的业火,瞬间将他吞没。
两千年前,他便是输于此招。
乾坤几乎跪倒在地,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将魂魄收入酒瓶。
广德将所有法力尽数渡给了他,生生压下他心口的业火:“少君,动手!”
焚魂印的侵蚀瞬间减缓了不少,乾坤得以稍稍喘息,握紧烬杀,挥剑斩下。
彼时,长宫砚正与王落闲缠斗,他没料到乾坤还有出招的力气,生生挨下了一剑。
这一剑,乾坤使了十成十的力气,即便是姬阳花也无法承受“烬杀”的凶戾,终是被剑刃斩断。
长宫砚只剩下一半的身体,半死不活的躺在赤土之上。就在这时,龟裂的大地轰隆炸开,乾坤当即护着王落闲避退。
滚石碎块之中,长宫砚的声音徐徐传来:“亡魂不够,便以无头鬼来凑。皆是生灵,皆有魂魄。”
造化山巅。
镇守地府大门的两座巨物突然猛烈的晃动了一下,随即纷纷倒在地上,又变成了清瘦两个少年。
他们身上皆破开了一个大洞,血流不止。
判官脸色变了变,雷公已用簪花将两个重伤昏迷的少年护了起来。
电母将流光剑插在大门前,以身为阵,脸上皆是深沉的担忧:“怕是镇不住了。”
判官亦蹙眉望向罗参城的方向:“莫不是乾坤那里出了变故?”
罗参城地底。
仿物之中的基石不断颤动,黑影渐渐与长宫砚融合,成为了他另外一半身体。
他似乎很满意新的构造,看向乾坤:“既然你不愿意将生死簿给老朽,那便只好让世间重回混沌。只要老朽如你一般,将所有生灵尽数斩杀一遍,便能拥有执掌生死的力量。”
乾坤看着丧心病狂之人,蹙了蹙眉:“你已经疯了。”
“论疯魔,老朽可比不过你一个自斩命格之徒。”他不以为然的笑了笑,“焚荒罗刹阵已成,乾坤,你若再敢往前踏一步,便会断魂锁魄。”
“长宫砚,你既知晓那么多,那你应当明白数万年前弑神的阵法最后为何会消失。”广德蹙眉看着他,“乾坤生来便可破世间万法,焚荒罗刹自是也不例外。”
“那又如何?他全盛之时老朽或许还会忌惮。但如今,他命格不全、灵门被封,想要破阵,不过痴心妄想。”长宫砚一双琉璃秋眸中,此刻尽是扭曲的笑意,“你们就同这世间所有生灵一道,全部死在阵法之中吧!”
“谁同你说他命格不全、灵门被封?”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冷冷道。
只见王落闲从怀中掏出一枚红绳铜钱,继而咬破手指,以血祭器。
刹那间,铜钱上爆开猛烈的白光。
长宫砚不由怔了怔,有些意外的看着面前出世的神器。
那是一只半面玉盘,玲珑剔透,隐隐浮现众生万象,正是天界失踪已久的两仪盘。
他没想到自己寻了那么久的神器,居然在一个凡人的手里。
即便王落闲乃朝夕转世,身上又有乾坤一半的命格,但依然只是渺小红尘中的一具凡胎罢了。
他不允许这样一只蝼蚁拥有神明的法器,脸上终于露出了怒容:“交出来,老朽饶你不死。”
“道人,我会死,而你终究也会死。”王落闲冷冷的看着他,然后驱动了手中的两仪盘。
两仪盘将王落闲与周遭事物尽数隔断,随即就看到他提起腰间佩剑,在自己手上划下了一道极深极粗的血痕。
顿时鲜血四溅,落在两仪盘上。
乾坤当即反应过来:“阿落!你要做什么?!”
“刘兄,当年你也是这样将命格渡给我的吗?可真疼啊。”
“阿落,你快住手!”
一向跟在他身后,事事顺从的王落闲,这一回却没有听他的,只是冲着他缓缓的笑了一下。
那笑意之中,决绝、不舍、爱恋……什么都有,唯独没有犹豫。
乾坤神色一怔,几乎说不出话来。
长宫砚想消弭两仪盘的屏障,却徒劳无用,不由扯着面皮笑道:“即便你将命格还给他,也破不开他身上的焚魂印!长生玉还未吸满两千五百年的红尘浊气,一切皆是枉然!”
“一枚长生玉或许不够,但再加一枚便够了。”
此刻乾坤怀中正躺着两枚长生玉,不知何时,他赠给他的那一枚,已经还到了他的手中。
王落闲看向他,最后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一次,他的笑意之中,尽是诀别……
朝夕自出生时起,便拥有了许多记忆。
那些过往之中,其实遇到过许多人,但唯独有一个人,始终在脑海中徘徊。
或许是上一任朝夕,又或许是更久远之前,那个人便在他心中种下了不可磨灭的因缘。
第一次遇见乾坤时,他还很年幼,主持天界盛宴,难免心下慌乱。
他正躲在屋顶上不知所措时,恰好碰到了同样来参加宴席的乾坤。
为了不被旁人发现朝夕有过更迭,他便化成了大人的模样。
乾坤同传言中的不大一样,同他脑海中徘徊着的亦不大一样。
他们从相识到相熟,一起走过了许多年岁。
他分明知晓自己只有五百年的寿数,却依旧贪恋乾坤的温暖,放纵自己的爱慕,不管不顾的招惹了他。
如今,他要把属于他的一切,都还给他。
愿他从此所向披靡,愿他无往不胜。
就像他曾经给予他的那样,一世长安。
王落闲在希冀之中渐渐消散,一半命格自他身上飞出,落在了乾坤的身上。
乾坤握紧了手中的“烬杀”,双眸中绽开金芒。一时间,身上的业火斑纹已尽数褪去。
他挥剑落下,直接将深渊斩成了两半。
长宫砚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神色间终于染上了几分慌乱:“你不能杀我!‘楔’已与我尽数融合,若我死了,‘楔’也就没了,基石的裂缝便彻底无法填平。!”
“那又如何?”乾坤冷冷的看着他,又一剑挥下,将他的双腿尽数斩断。
长宫砚惨叫了一声,却还是拼死挣扎道:“基石碎裂,世间便会消亡!阴阳已经死了,你若再将我杀了,便没有第二个人可以救世了!”
乾坤冷笑了一声,已将他一剑穿心。
长宫砚嘴中涌着血,呜咽了两声,却被血堵住喉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看到乾坤身后,一位倾国倾城的女子缓缓走了出来,惊愕的双眸渐渐睁大。
女子悲悯的脸上此刻尽是冷峻的淡漠,垂眸看着他:“本君已经回来了,你可以闭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