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有令》醉卧林中

31、终难复青山（一）

　　山顶此刻黑雾阵阵，似是被阴邪的东西占据，什么都看不真切。
　　刘二正茫茫然找入口，火烧云已带着他一路挤了进去。
　　“去无归”的老巢依旧同从前一样，没什么变化，山火独独放过了这里，任由它被岁月侵蚀。
　　忽然刘二没来由的心悸了一下，隐隐约约间好似闻到了血腥味，那种心悸越来越强烈，他调转云头朝后山追了过去。
　　一座巨石搭建的石屋内，到处都是累累白骨和鲜血绘制的阵法，那些白骨或断了四肢或没了头颅，死时定然十分凄惨，而身下的法阵又散发出阵阵腐烂的腥臭味，压抑的几乎叫人作呕。刘二正心惊的猜测这些血是谁的，就听到石屋深处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那是王落闲的声音。
　　“火烧云！”
　　待祥云撞破重重禁制，带着刘二来到声响处时，眼前的一幕让他不由双目通红。
　　只见高台上，王落闲被铁链锁在半空，四肢上皆被割开了一道口子，手臂也以一个奇怪的弧度下垂，似是被人生生折断，鲜血正沿着铁链不断滴淌而下。而在王落闲面前悬空站了一个人，身穿白色狐裘，身形瘦削，仿佛就剩一副骨架一般，一张脸隐在狐裘下，看不真切。
　　他伸出一只手，正要将王落闲的金色右瞳挖出。
　　刘二只觉得心中有股无以复加的杀意，抽出袖剑就朝那人的脖子割去：“老子宰了你！”
　　王落闲原本都奄奄一息了，闻声抬头看向他，一双眸子亮了亮：“……刘……兄？”
　　面对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对方却依旧不紧不慢，正当刘二要割下他脑袋时，手中动作却忽然一滞。
　　不对劲。
　　为何会觉得如此不对劲？
　　袖剑在那人脖子上留下了一道口子，随即伤口消失，王落闲的脖子上竟无端多了一道伤口，刘二当即转了攻势，将锁住王落闲的铁链尽数斩断。
　　对方掩在巨大的狐裘中，声音里似乎有些失望：“为何不砍下去呢？本王很想看看一心想救的人，被自己一刀砍了脖子会是什么景象？”
　　他的声音十分沙哑，语气里尽是轻蔑，刘二微怔了一下，随即飞身接住没了半条命的王落闲，眼中杀气丝毫未减：“做人别太嚣张，老子早晚宰了你。”说完便带着王落闲向屋外飞去。
　　王落闲伤得很重，刘二得尽快找个地方让他服下金丹。
　　谁知下一刻就被对方拦了下来，石屋大门应声关上，随即一招攻了过来，尽是汹涌的杀意：“仙尊的祥云倒是厉害，可你朋友还欠本王东西，自然不能让你们回去。”
　　对方似乎在王落闲身上施了什么奇怪的术法，能将伤害转嫁，刘二虽心下愤怒，却不能出招，只好左右躲闪，语气里添了几分冷意：“欠东西？是你欠老子一条命吧？滚开！”
　　刘二声如洪钟，三道灵门强行冲开，直接将石屋的大门震碎。
　　一直从容不迫的狐裘术士见此情景也不由愣住了，刘二已带着王落闲飞远了。
　　确认那人不会再追上来，刘二从袖中掏出瓷瓶，直接将一整瓶金丹倒进了王落闲嘴里。
　　效力太猛，王落闲只觉得全身上下如火烧一般，前所未有的灵台清明，不由睁大了眼睛：“刘兄，我怎么不疼了？刘兄，你……你在发光！不，刘兄，好像是我在发光……我怎么会发光呢？！”
　　他吓得揪了揪自己的脸，疼的龇牙咧嘴，刘二已经蹙眉道：“别动，再动扔你下去了。”
　　“哦，不动不动，刘兄你别扔。”王落闲赶紧乖乖躺好，身上一闪一闪，如同一只萤火虫。
　　刘二见他生龙活虎了，心下松了口气。
　　想不到乾坤的金丹挺厉害，幸好出来前多带了几瓶。
　　刘二抱着王落闲一路冲出青龙山，谁知火烧云飞了一刻钟也没看到山外世界。
　　怎么回事？
　　“火烧云，出不去么？”
　　祥云可怜兮兮的点了点头。
　　火烧云乃是乾坤的云，在回忆里，乾坤似乎生来便驾着这朵云，一路征战，踏过血路也度过逍遥，岁数怕是比许多神仙都要高，方才那样诡异的迷雾它也是说破就破，石屋中的禁制更是如同虚设，按理没东西能困住它。
　　刘二忽然想起九十九说过山中压了极恶的秽物，以至于堂堂土地都不敢贸然遁地，难不成眼下的境况就是那秽物所为？
　　什么秽物如此厉害，只让进不让出？
　　刘二忽然又想起敛香观中的封印，当时也是被困在其中出不去。
　　莫不是山中有乾坤的记忆？！
　　“火烧云，此中戾气最盛处在何？”
　　云头四处探了探，随即飞了过去。
　　“刘兄刘兄，你的祥云好厉害，还能听懂你说的话。”王落闲十分稀罕的夸赞道，“我以后修成神仙了是不是也能有这么气派的云？”
　　“为什么想做神仙？做只地府的鬼将不好么？”
　　“鬼将？”王落闲听闻，脸上露出掩不住的欢喜，“刘兄，你愿收我做鬼将么？”
　　“嘴瓢了，鬼卒，留你做个鬼卒吧。”
　　刘二原是逗他，没想到王落闲心满意足道：“鬼卒也行，能留在刘兄身边就行。”
　　刘二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句话，不由愣住了，随即咳了一声：“咳，挺好的志向，做人就应该脚踏实地，一步步从底层做起。”
　　火烧云拐了几个弯，带他们到了一座木屋前，那木屋瞧着稀松平常，只是与别处杂草丛生不同，木屋前有一条干净的小径，周遭还种了几株君子兰。
　　“刘兄，”王落闲十分自然的勾着刘二的脖子，“以后我若是来地府做鬼卒，也要一个这样的木屋，隐在深山，瞧着还挺有意境。”
　　刘二见他气息挺平稳，松开了手：“自己走吧。”
　　“哎——刘兄，等等我，我走不动……咳咳……”王落闲蹲在云上，作势虚弱的咳了两声。
　　刘二转头看了他片刻，还是回身背起了他：“走不动便少说些话，出来急没带水，别一会儿又渴了。”
　　“这不是还有酒么。”王落闲指了指他腰间的白瓷酒壶，偷笑道，“刘兄，我又不是稚童，不会管你讨吃喝的。”
　　“啧，再多话，扔下去了。”
　　“不说了不说了，一个字都不说了。”
　　刘二背着王落闲一步步走向木屋，推开了门。
　　极恶的秽物居然会在木屋中，虽然难以置信，但还是有些心下犯怵。
　　为何要躲在这里？
　　同木屋外一样，木屋里是同整座山格格不入的干净，一张竹榻，还有摞成一人高的酒坛子，除此之外再无旁的东西。
　　刘二还以为会同敛香观和土地庙一样出来厉害的异变，结果环顾了一圈，什么也没有。
　　难不成火烧云弄错了？
　　就在这时，刘二忽感身后一股杀意袭来，忙转过身将王落闲护在身后，抽出袖剑挡了下来。
　　莫不是那术士追过来了？
　　刘二当即闪躲，对方却攻势凌厉，直接将他逼出了木屋外。
　　当他踏出木屋外的那一刻，对方招式尽收，随即木门应声关上。
　　“……刘兄，这木屋里居然住了人？这里居然还有别人？”王落闲难以置信的看着木屋。
　　“……”刘二一句话没说，沉默着向外走去。
　　“刘兄，不破邪了么？”
　　“破。”刘二咬牙道，“等老子寻件趁手的兵刃再来破。”

作者有话说

　　吃了金丹的王落闲：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拍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