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两副面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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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明正式上课的第一天，在他踏进教室的瞬间便得到了大部分同学的瞩目。
被门板掀起的轻风带着凉意，窗台上的含羞草受惊地蜷缩起叶片，在熹微的晨光里打起颤来。
坐在最后一排角落的白发雄虫漫不经心地扫过决明晕着淡红的稚嫩面庞，拨动着桌面的星币，询问同桌的金发雄虫：“唐宴没有对他下手吗？”
金发雄虫摸索着下巴，探究的眼神追始终随着决明的脚步：“我也纳闷呢，唐宴的确说要给这小子点颜色看看来着。”
“他还特意高价购入了最新版本的信号干扰器，怎么会突然之间改变主意了呢？”
“哦？”白发雄虫声调微扬，似乎提起了些许兴致，“可是我听殷良策说，唐宴和他那群狗腿子今天都请假了。”
“会不会是……”
意味深长的目光跨越教室的宽度，最终落在窗边人畜无害的单薄雄虫身上：“唐宴他们已经找过决明麻烦了，结果被人家反杀，所以没脸见虫了呢？”
“啊？”金发雄虫追逐着白发雄虫的视线，难以置信的眼神投在决明身上——
仍是少年的雄虫身体轻软得像是一团鹅绒，能肆意揉成雪白的形状，近乎黑色的暗蓝将细腻的皮肤衬托得越发苍白，只隐约透出稀薄的淡粉染在两片单薄的唇瓣上。
“不会吧，”金发雄虫否定道，“唐宴虽然废物，但不是傻子，他起码会仗势欺虫啊。”
“哪怕这个决……决什么的雌侍特别厉害，能以一敌七，唐宴他们五个也不至于压制不了一只刚成年的雄虫。”
“我琢磨着，唐宴要么是被他雌父教育了，要么是被别的事绊住了。”
朝白发雄虫挪揶地挤了挤眼睛，他刻意地强调说：“别、的、事，你懂吧？就是那种别、的、事。”
白发雄虫闻言轻笑两声，把集中在决明身上的注意力移回指尖的硬币：“最近又有什么有意思的消息了，说来听听。”
而此时的决明蜷缩在最后一排窗边的座椅里，在众虫交织的各色目光中，泰然自若地依偎在施柏身侧。
按照第一军事学院的规定，每只雄虫可以携三只雌侍陪读。但雌侍不得擅入雄虫教室，雄虫需独立完成课程学习与考核。
所以大多数雄虫入学时一般会选择和自己同龄的雌侍，这样一来，雌侍便可以在第一军事学院雌侍分校完成他们的学业。
而施柏之所以能够成为例外，是因为第一军事学院高层为了向帝国平民彰显他们对平民阶层的重视，特批他可以陪同决明上课，直至对方适应新的学习环境。
贵族雄虫显然对决明和施柏并不欢迎，他们投向两虫的目光赤/裸得不加掩饰，旁若无人地同周围熟悉的雄虫讨论两虫的一举一动，像是在观赏笼中的珍奇动物，又像是在品鉴柜台里的稀奇摆件，充斥着好奇、嫌恶和鄙夷……
施柏用余光偷瞄决明的神情，见对方似乎并未因贵族雄虫的高傲态度流露出怒色，便试探着勾动精神力种子：‘唐宴似乎没有把你的事传出来。’
决明单手托着下巴，一边将脑中的名字和面孔对应起来，一边心不在焉地回道：‘哦，并不意外。’
‘你……’施柏顿了顿，委婉道，‘你来第一军事学院是为了得到更多能量矿，不要为无关紧要的事或者虫影响到自己。’
‘怎么忽然这么说，’决明歪头同施柏对视，葱白的食指弹动琴键般在雌虫绷紧的小臂肌肉间跳跃，‘你不会是怕我一时冲动，把这些碎嘴的雄虫一网打尽吧？’
雄虫指腹细腻的触感像是奶猫的肉垫，迈着趔趄的步子在施柏的胸口跌跌撞撞地乱跑。
施柏下意识地吞咽，呼吸轻得像高空打旋的羽毛：‘我只是提醒你一下，毕竟你已经对唐宴动手了。’
炙热的目光在施柏泛红的耳尖流连，决明绽开比太阳花还灿烂的笑容：‘我倒希望他们多说点……’
他转头看向窗外被修剪整齐的灌木，即将迟到的雄虫仍是不紧不慢地在林荫间穿梭。自高空坠落的光斑把叶片的断面烘干，蒸腾出植物汁液的青涩苦味。
决明半眯着眼睛享受温暖的阳光，不甚在意地补充：‘趁他们舌头还在的时候。’
施柏心中刚被激起的旖旎迅速消散，再次叮嘱自己决明并不像他看上去那样无害，切莫过分沉溺。
伴随着上课铃声响起，准时抵达教室的雄虫老师滔滔不绝地讲解起《三百六十九种高命中率繁育姿势》。
对此不感兴趣的决明则立起课本，埋头进行金枪/不倒——以PnTx2-6为主要成分的药剂——的剂量演算。
坐在他前桌的黑发雄虫忽然回过头来，推倒决明的课本，直白道：“垃圾星来的，你精神力储量到底是怎么回事？”
“真是吃垃圾吃出来的吗？我不信。”
“你把扩充精神力储量的方式交给我，我给你十万星币。”
施柏审视地盯了黑发雄虫半晌，对方坦荡而又理直气壮的模样让他一时间无法确定这位到底是不是个傻子。
决明百忙之中撩起眼皮睨了黑发雄虫片刻，嘴角忽然勾起似有若无的笑意，举手道：“老师，前面这位同学总是和我说话，打扰我听课。”
黑发雄虫惊愕地瞪圆眼睛：“？”你是不是玩不起？！
其他贵族雄虫亦是齐刷刷地看向决明，并且不约而同地产生类似的想法：‘他是八岁的雄崽吗？居然还在搞打小报告这套？’
只见老师眉间拧起几道褶皱，下撇的嘴角流露出不悦：“决明同学，夏云韶同学分明是热心帮你融入集体，你怎么能嫌弃同学递来的好意呢？”
“你这种告状的行为，会伤害同学间的友谊，你明不明白？”
饶是算无遗策的决明听到这话，也着实愣了一下。
尽管他深知能混到第一军事学院当老师的平民十有八/九是贵族的忠实舔狗、帝国的旺盛韭菜、平民的叛徒工贼，但着实没想到对方竟会无耻到如此境地。
虫不能，至少不应该……
眉毛一松，决明欲语泪先流：“老师，我没有……”
“我从小在垃圾星长大，从来没受过系统的教育。所以我始终对课堂十分憧憬，希望能通过学习提升自己。”
他咬唇忍住哽咽，抹着泪继续：“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认真听讲而已。”
施柏无奈地扶额：‘这群弱智雄虫能不能不要继续作死了？我不想连马甲也变成帝国二级通缉犯啊！’
被决明反将一军的雄虫老师表情一滞，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试图找补：“咳，你哪里听不懂，完全可以和我课下交流。”
“这样当着所有同学的面告状，会影响大家听课的状态。”
“好了，”他单方面终止话题，“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们继续上课。”
过了约莫十几分钟，黑发雄虫回头对决明露出莫名的笑容，紧接着便举手道：“老师，决明同学总是弄出奇怪的声音，影响我听课。”
施柏身心俱疲：“……”作，继续作。
老师神色一肃，垮下脸来：“决明同学，我明白对你来说，跟上进度有些困难，但这不是你打扰其他同学听课的理由。”
施柏冷漠以对：“……”累了，毁灭吧。
黑发雄虫轻蔑地瞥了决明一眼，随即得意地扬起下巴。而其他雄虫则在暗自翻起白眼，纷纷小声嘀咕起来：
“夏云韶是个傻的，于侃怎么也跟着发疯？以前也没见他这样啊。”
“你不知道吗？于侃正在追求梅斯菲尔德家族旁系的雌虫。马蒂尔达前段时间因为决明闹出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他这是在向梅斯菲尔德家族示好啊。”
“那夏云韶怎么回事？这小弱智怎么会突然找决明麻烦。”
“谁知道呢，我要是能和弱智想到一块去，那我不也成弱智了吗？”
……
对同学的窃窃私语充耳不闻，决明天真地仰着脸：“老师，你这是双标么？”
施柏猛地倒抽一口凉气：“！”要完！
于侃像是被钳住痛脚的老鼠似的，‘啪’地一拍桌面，脸色铁青：“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懂不懂尊师重道几个字该怎么写？！”
“年纪不大，脾气倒是不小。我作为老师，你做错了，我批评你两句怎么了？”
他指向角落里打瞌睡的白发雄虫：“你还批评不得了，你以为自己比四王子都高贵么？！”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老师您也是平民吧。”决明眨巴着眼睛，懵懂得像一只初生的小鹿，“您为什么一副贵族高平民一等的模样呢？”
“帝国不是倡导虫虫平等，不以阶层论短长吗？”
他有理有据地继续道：“我说夏云韶打扰我学习，您怪我不团结同学；夏云韶说我打扰他学习，您还是怪我。”
“分明是同样的事，我说和夏云韶说，您的反应截然不同。难道就因为我是平民，而夏云韶是贵族吗？”
‘贵族’和‘平民’这两个敏感的词语惊醒了盛怒的于侃，像是被一盆冰水迎头泼下，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
再看向那张挂着泪痕的无辜脸蛋，于侃回忆起决明和马蒂尔达争执的全过程——与现在的情景何其相似，话题都悄无声息地被决明扩大到‘贵族’和‘平民’的阶级矛盾方面。
于侃双唇紧抿，看向决明伶仃洁白的手腕，不由暗自庆幸；‘得亏学院规定不允许学生带通讯设备上课，不然我恐怕也像马蒂尔达阁下一样，在[虫网]露脸了。’
他后怕地将掌心的冷汗揩在裤边，声色俱厉道：“决明同学，不要把所有问题都归咎于你的平民身份，认为所有虫都在针对你。”
“你最需要做的，是摆正心态、认清自己，而不是挑起贵族和平民间的矛盾！”
决明诧异于侃居然能这么快意识到自己的目的，他低头啜泣一声：“对不起，老师。”
“我不知道贵族和平民间存在矛盾，只是因为太过委屈所以口不择言了，这样的话我以后不会再说……”
于侃：“……”明明他在认错，我怎么觉得哪哪都不对劲呢？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两副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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