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国中前 ...
-
五条悟当然不可能长期住在藤原家。
等他学了点有用的东西就被忍无可忍的祖父赶回去了。
白发神子离开的那天，庭院里人工栽培的紫藤花在这初冬仍盛开着。
他慢吞吞地踩着木屐在廊下磨蹭，手里拎着个食盒——那是千梨前一天晚上特意给他准备的唐菓子。
“喂，我要走了。”他扭过头，墨镜顺着鼻梁滑下一点点，露出那双苍天般的眼睛。
千梨跪坐在廊下，正在插花的手顿了顿。“路上小心。”
五条悟突然一个箭步冲到她面前，弯腰凑近：“就这样？没有别的要说了？”
他靠得太近，银白色的睫毛在阳光下几乎透明。
千梨忍不住笑了，伸手替他扶正歪掉的衣领。
“会想你的哦。”
话音刚落，五条悟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毛：“谁要你想啊！”可耳根却悄悄红了。他猛地直起身，墨镜彻底滑到鼻尖，整个人弓着背，像只受惊的猫咪。
千梨终于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揉了揉他柔软的白发。
“乖。”
五条悟僵在原地，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巴张了又合，最后只憋出一句：“……下次来东京的话，一起去吃喜久福。”
这是他最近喜欢上的甜点。
他转身跳下回廊，走出几步又突然回头，做了个鬼脸——手指拉开嘴角，舌头吐出来，墨镜歪歪地挂在一只耳朵上。
“笨蛋千梨！”
说完就像真正的猫一样，三两步跃过庭院石阶，消失在初冬暖阳的光影里。
藤原千梨便继续完成她的插花作品。
然而，熟悉的纸鹤又飘悠悠飞到她面前——是她送给的场静司的那只。
千梨伸手接过，纸鹤式神在她指尖化作的素笺——是的场的来信。
用纸鹤通信的手段，是她和的场这两天试出来的，不如那些电子产品方便，但很有趣。
藤原千梨展开素笺，的场静司的字迹清劲从容，一如既往。
信的前半段是温雅的近况述说，谈及九州岛的初雪比往年来得早些，又恰到好处地关心了她昨日信里说过的、庭院里那些反季节盛放的紫藤，并顺便提到赤司征十郎的眼睛已无大碍，又从眼睛转到同样是她昨日信里提及借住藤原宅的五条悟、问“六眼”有多特殊。
只是信的最后笔势微变、练习书法的千梨感觉得出对方写到这一段的微妙心情。
她并不好奇笔势变化的原因，所以仅仅是用灵力覆盖素笺使上面的字迹消失，然后起身回屋前往书房，操纵纸人式神帮自己研墨。
千梨重新展开干净的素笺，执起小楷笔，蘸饱了墨，落笔，字迹清冷飘逸。
【静司様
敬复。五条氏已于今日返回东京……】
简单交代五条悟的去向，她又以简洁到近乎淡漠的文字，回答了的场静司关于阴阳术的几个疑问，精准疏离，仅讨论学问。
而关于“六眼”，她只写了「窥见本源，洞悉流转，然过于灼目，非人力可久持。」便不再多言。
写毕，发现自己下意识用“梨雪”这个笔名或雅号落款……倒也没什么。
她于是轻轻吹干墨迹，将素笺依原样折好。纸鹤在她掌心成型，随即被注入灵力，变得半透明，如由月光织成。它轻轻振翅，并非穿窗而去，而是如同融入空气般，倏忽间便消失了踪影，传向远在九州岛的的场静司。
对方应该又要斟酌好久找话题聊了。
千梨漫不经心地想着，垂眸扫了眼桌案上的那些被手抄佛经。
……她的字，曾被书法老师半田清舟评价为“和两位梨姬一样，浮在天上，目空一切”。笔锋间自带一股出尘的傲气，世间万物皆不足以入其眼。那位以严厉和直率著称的书道掌门人也曾叹息道，这字“美则美，却如镜中花水中月，没有‘实感’，落不到地上，太虚无了。”
正因如此，当年在看过千梨的字后，半田清舟为她安排了特殊的临摹功课。
藤原家传承千年，保存着许多珍贵的先人手泽，其中包括他们百年前的先祖梨华姬的真迹字帖，甚至还有更为久远的、千年前圣元天皇的字帖——即便只是他人的临摹版本，亦弥足珍贵。
清舟让她同时临摹二者，意图再明显不过。
圣元天皇的字，与梨华姬的字，初看皆如自天外而来，带着常人难以企及的气势与超然物外。后人推测，梨华姬的书法根基正是源于临摹圣元天皇。
不过，半田清舟也说过，圣元天皇的字更显一种视天下如掌中物的稳重与静寂，是掌控一切后的从容，端坐云端、俯瞰人间沉浮，带着自然而然地包容与支配。
而梨华姬的字，则在那份超然中多了一丝动态的侵略性，无视一切规则，带着从天而降又随时离去的无所谓，因此被现代某位大师评价是“人间如游戏”的傲慢与理所当然，“因无所谓所以无畏”。
千梨临摹了这么久后的字……技巧已经赶上老师了，却也依旧过于完美，过于空灵，仿佛下一刻就会随风散去，不留下任何痕迹。
那是一种空茫的、对一切都并无执着也无挂碍的“空”，莫名地符合佛门“四大皆空”的意境。故而最近，半田清舟开始让她抄写佛经，或许是希望经文中的“空”与“寂”能与她字中的虚无产生某种共鸣，或者……是期望那历经沧桑的佛法能为其注入一丝人间的“实感”，为那份“虚无”找到一个合理的归宿，使之从“空洞”转向“通透”。
而要已经大概清楚这个时空历史改变真相的千梨来说……藤原家那的两位“先祖”，大概率是某一时期的她自己，等于“我临摹我自己”。
同时，她也好奇，这两个时期的自己、字为何会发生如此微妙的转变。
当然，现在尚未到解开真相的时候。
一切交给时间吧。
###
时间很自然地过去了。
藤原千梨之后的日常也没有过多的变化。
她按部就班。
一直到国中时期。
首先是决定去哪所学校——
祖母认为混校不安全还是去女校好，祖父认为祖母的担忧多虑了而混校更有助于发挥上位者的才能。
千梨认为自己不需要上中学可以直接跳级。
然后被祖父母一起驳回请求。
“我们家千梨很厉害，但是还是要好好上学哦，要认识更多朋友才行啊。”
祖母这样说。
祖父默默点头。
他们在意的、是“交朋友”。
纯粹以长辈的角度出发，祖父和祖母希望千梨能接触一些正常的、普通的朋友，在成年前能活得轻松些。
虽然，不太可能。
毕竟身份摆在那里。
所以这里的“正常”与“普通”针对神秘侧。
当然，最重要的是千梨自己想要什么。
差点争论起来的两位老人最后也只是挑出几所各自满意的学校摆在最前面，与剩下所有学校一起放在藤原千梨面前让她自己挑选。
超级贵族学校的私立樱兰学院、高端但目前尚非顶端的私立贵族学校冰帝学园、档次比较普通的私立青春学园、表面公立实际和私立差不多配置的帝丹中学……
千梨看到这份名单是有些无语的，一种各种番剧往前凑的感觉。
祖母选的女校还好些，而且一般女校都是恋爱番的主场，连前身为外国人创办贵族宗教学院的廉直女子学院、这个“星浆体”天内理子就读的学校和剧情也没关系。
而被祖父母排除的学校有过于尊卑分明校风令人不喜的英德学院、位于上层了解内幕的学园都市只有国中部的贵族女校常盘台中学、刚创建初中部的每月开展佛教活动的改名洛山学院的洛南学院（在京都太远了而且初中部创办不太顺利）……全都放在最后面。
伯父伯母推荐的藤原家三姐妹未来就读的秀知院学院因为校董会和藤原家强关联，祖父反而不太喜欢。
（嗯，不久前堂嫂又怀孕了，明年藤原萌叶就要出生了。）
国常路大觉推荐的与学园都市基本合并的学园岛上的苇中学园，建议住校直接被Pass。
“……我自己选吗？”千梨最后再确认一遍。
“千梨想要去哪里都可以。”
两位老人语气温和。
千梨的目光在名单上流转。
也对，与这些学校有关的剧情都未开启，确实可以随便选。
“——这里吧。”
最终她指尖轻轻点在“英德学院。”
祖父母惊讶地睁大眼睛。
他们对视一眼，由祖母温柔道：“千梨，能告诉我们是为什么吗？”
这可是一开始被他们排除的学校啊。
“椿会就读这个学校。”千梨随口扯了个理由。
她其实是点兵点将点出来的。
祖母笑了一下，“哎呀，看来千梨是想和朋友更亲近呢。”
藤原千梨没回应。
祖父皱了皱眉，英德不在他的预期范围内。
但他最终还是同意了。
并且强势加入英德校董会，推动英德的改革。
——“藤原”不管在哪里都是最顶端的。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国中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