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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二十一.水中刀(上) ...

  •   诺博曼家的房子不大,但十分典雅精致,浅黄色的壁纸看上去干干净净,完全察觉不出曾经留下的犯罪的气息。
      「现场是在浴室,我们保存得非常好。」雷斯垂德快速地说着领着我们穿过小小的客厅。
      「你是否还没见过尸体?」我低声问道。
      「的确如此,但是光用听的——从雷斯垂德那里,我就已经知道是谁干的了。」他目不斜视地回答我。
      「死亡现场在浴室,而浴室是密封的——因为这姑娘是一个人住,所以浴室的门没上锁,也没有办法推断是不是她认识的人做的案,」雷斯垂德说的像是自己重复给自己,而我知道他是在传递给福尔摩斯更多的信息,「但是浴室旁边的走廊尽头有一扇不小的窗户,面向一条很冷清的小巷,离浴室超不过十英尺,凶手极有可能从那里进来——可惜的是没留下任何脚印。」
      苏格兰场的人用某种特殊的技术保持了浴室的低温,也许是冰,或是其他什么化学物质——地面上还残存着滴落的血迹,而当雷斯垂德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揭开浴缸上那层布时,我已经完全明白了福尔摩斯刚刚那句话的含义。
      一刀封喉,只能说是冷酷,然而十七刀——足足十七刀,刀刀凶狠,不得不说是残忍了。
      浴缸里头的水已经被放干,那可怜的女孩赤身露体地躺在里面,两只手僵硬在喉间像是要扳开什么东西,双目圆睁——那躯体已经不具备任何美的唤起可能,而是遍布着死亡和犯罪的味道,皮肤仍然保留着在水中浸泡过久而带来的皱缩,因为暴露在空气中而呈现一种可怖的干瘪状态,遍布的深深刀口更是增添了几分狰狞,让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福尔摩斯飞速地做了一个眼色,雷斯垂德马上会意,以神父需要祈祷,而医生要再检查尸体为由把一群闲杂人等尽数轰了出去。
      「这个角色比我想象中的要便利。」福尔摩斯边说着边戴上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手套,跪下来,当然不是祈祷,而是检查那具尸体。
      「你看这里,华生,」他兴奋地指指点点着,比对着扭曲的伤口和浴缸、瓷砖上残留下的血迹,古怪的是,那些血迹并不如想象中的那样是喷射状,而跟像是挣扎的时候蹭下得「一如既往——从右开到左的伤口,颈部才是致命伤,从皱缩的程度来看,他先把她按到水里,再一刀划下去——十分聪明,无法尖叫,血液会氤氲开,就算是我,大概也很难想到最聪明的办法了。」
      我脑海中不由得出现一池血水的恐怖画面,同时为福尔摩斯那莫名的、带点嗜血一味的兴奋而喉咙一紧。
      「右手扼住,而左手握着刀子从下面划下——非常熟练,伦敦很难有第二个人能这么熟练的了,就像这样,华生。」
      他把戴着手套的右手小心翼翼地伸回那可怜女孩已经僵硬的指尖,试图去恢复当时那个凶手的姿势。
      「看见了吗,华生?」
      我咽下一口口水,感觉像咽下一个棱角锋利的冰块。
      「我看见了。」
      我看见了他的手,如此的严丝合缝卡到那女孩的指间,女孩曾经柔软的手掌恰巧能紧紧顶在他的关节上,修剪整齐的指甲刚好能死死掐进他的虎口——就连那脖颈上显出可怕的铁青色的淤青,都和他手的轮廓天衣无缝地贴合在一起。
      就好像是他用这只带着手套的手残忍地扼住了女孩柔弱的脖颈,在水中,像切割奶油那样划下一刀又一刀。
      再看向女孩浅色的长发,还有那惊恐到变形了的面孔,我感觉连心脏也缩紧了。
      「对她的死因,你的意见是……华生?华生?你不舒服吗?」福尔摩斯察觉了我的异样。
      「福尔摩斯,」我有点虚弱地又咽下一个棱角锋利的冰块,眼睛仍盯着那三只手,「你的手……拿回来。」
      福尔摩斯微微一愣,随即也看向我的视觉焦点,足有十秒钟。
      「你是对的,华生,」他轻声说,「我太注重那手法了,没发现这个有趣的事实。」
      他屏息注视着自己的手。
      「华生,我告诉过你,没有两个人的手是一样的,即使是血亲也很难完全一样——所以,嗯,这是个有趣的事实。」
      我看着他沉着的表情不知道该说什么。
      「所以,如果某天迈克罗夫特掐死了打扰他午睡的——第欧根尼俱乐部的门童的话,雷斯垂德是不能拿我去做比对的,当然,我不确定迈克罗夫特对逃跑和继续午睡二者的兴趣哪一个更大。」他自嘲地说着,仿佛那女孩是什么不可触碰的物体似的,缓缓地把手抽回来。
      「我大概有点开始明白雷斯垂德和我说的话了。」接着他仿佛完全没有理解我的意思似的,自顾自的掏出放大镜在地上寻觅起来。
      我只好半伏在浴缸边上,仔细观察那具尸体,那个女孩生前肯定十分美丽,可惜她的脸上和躯体上遍布着狂野的刀口和凝固的血迹——小腹被划开了深深的一个裂缝,我克制住自己不去看那里面凝结了黑色血液和碎片的脏器,开膛手这次留情了——该死的,为我总要不断地去面对那个噩梦和它所有的意象?
      在福尔摩斯拍拍尘土站起来的一瞬间,戈莱格森探长和脸色难看的雷斯垂德同时推开了浴室门。
      「啊,大夫,神父,你们在这,」大嗓门的戈莱格森露出了一丝笑容,而福尔摩斯像个真正沉默的神父那样没有搭腔,而是把视线移向了戈莱格森的手,他正提着一个颇为显眼的袋子,应该是用来装找到的证物的——看来雷斯垂德也不能完全保证不动现场,显然这里已经被搜查过了,不知道福尔摩斯还能找到什么。
      「华生大夫,」雷斯垂德脸色不知道为什么变难看了,「关于死者,您有什么想法没有?」
      「呃……」我支吾着,却收到福尔摩斯一个示意的眼神。
      「啊,那袋子!是证物吧。」我磕磕绊绊地说着,指向戈莱格森手中的袋子,「可以让我看一下吗,我马上就会还给您,探长。」
      戈莱格森迟疑了一下,把袋子递给我。
      我捏着袋子,能感觉出里面是一个硬硬的小东西,却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如何——戈莱格森对福尔摩斯的归来知情与否,我不清楚,而我推测他不知道的概率大,难道我就在这打开这袋子,众目睽睽之下递过去问一句「福尔摩斯,你看看这个。」?
      雷斯垂德救了场,他清了清嗓子:「戈莱格森,那边的问话进行的怎么样了?大夫,您研究一下,我们马上回来,这证物我们要带回苏格兰场的。」接着就把戈莱格森拽走了。
      下一秒福尔摩斯就从一动不动的状态复活过来,敏捷地虚掩上门并抓过我手边的袋子打开。
      里面是个小小的长方形物体,福尔摩斯仔细打量着,大约有成人小指大小粗细,像是用较软的某种玉石精雕细琢而成,泛着暖暖的棕黄色。
      「这是个印章。快,快!华生,」他用另一只手招呼着我,「我知道你总是随身带着火柴。」
      我手忙脚乱地掏出火柴盒递给他,却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他擦着一根火柴,仔细且小心地烤了烤那枚印章的一面,接着拿起梳妆台上的肥皂用力地对准印章摁下去。
      片刻后那块有了倒印的肥皂变戏法一样消失在他的袖子中,他把那枚印章擦干净又放回袋子里封好,露出了笑容。
      「我们拿到好东西了,我亲爱的华生。」

      自始至终,我没看到那枚印章上印着什么,只看了福尔摩斯的一场流利的独角戏。
      不过只要对案情发展有帮助,也无所谓了,反正我总是扮演这种角色。

      「我希望我的推测准确,」在绕道回去的路上,在一个无人的小巷道里分手之前,他告诉我,「我问过雷斯垂德,财物没有任何移动,只是进来——杀人——离开,谋杀的目的只是谋杀,老诺博曼先生的遗嘱中没有其他的继承人,而这腼腆的姑娘连个相熟的男友都没有,简单干脆地排除了绝大部分的谋杀动机,他们希望我也明白,而苏格兰场只能如坠五里雾中——所以,这是个挑衅,对我的。」
      我看到他的手抓紧了领口,薄薄的鼻翼因为被克制住的义愤张开了。
      「我从来不赞同逃避,也不会逃避,也许歇洛克•福尔摩斯真的应该回来了,正面迎战有何不可?我已经告诉雷斯垂德把印章放回原处,让我们拭目以待我是否推论正确了他们下一步的行动吧,失去了莫里亚蒂教授的一堆邪恶的灵魂!哈,就把这当做我馈赠给雷斯垂德的一个绝妙的主意吧,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华生。」
      他像是准备告别了,嗓音却突然变得柔和而富有自嘲的意味。
      「嗯,我忘记了,并不是所有事我都不会逃避,有些事会的,比如说你,我亲爱的华生。」
      他稍作停顿,玩味着我因为想要把脸别过去又想直视他的表情。
      「我用了两年多的时间来逃避‘我无法忘记和割舍约翰•H•华生’这个天杀的让人痛苦的事实,结果失败了,」他轻笑一下,「败给了一句令人心跳加速的‘他一定会在某一天出现在我眼前’,真可笑——所以,我再不会去尝试逃避任何事情了。」

      他果决地伸出一只手,把我揽向他——片刻之后彼此之间的距离已经缩减到半英寸。

      而我却感觉空气都变成了温热粘稠的水,一柄细细的刀子悄无声息地滑向一切的边缘,割开了薄薄的屏障,真正的危险终于喷涌而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二十一.水中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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