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又跑题了》时画

2、第2章

　　那是一段旋律轻快、温柔慵懒的英文情歌，女声嗓音甜美，在述说对情人的思念、爱慕与等待。

　　BGM看似与现在的画面挺适配，但问题是，它来自秦野放在旁边矮几上的手机。

　　这铃声，与秦野平日里所有提示音都不同，是专属于某个人的标识，独一无二。

　　房间内的暧昧氛围被歌声打破，秦野动作顿了下，钳制着她的力道，顷刻松懈下来。

　　他的注意力，被那特定的旋律，强行拽走了。

　　林亦文心道：谢天谢地，救命的铃声……虽然这歌听着有点刺耳，像是一百只蜜蜂，在耳边开演唱会，糖精超标了。

　　当然，歌曲本身很动人，林亦文曾经也喜欢，高中时，甚至还单曲循环过，但叠加上某人赋予其的特殊意义buff，那就算了吧，立马从治愈系，变成治郁系，聒噪感翻倍。

　　秦野瞥了她一眼，眼神复杂难辨，最终还是彻底松开了手，转身去拿手机

　　看到屏幕上来电显示后，他的神情变化更明显。

　　面对她时的严肃、玩味、以及隐晦欲望，已迅速退潮，眉头舒展，换成了近乎柔软的专注，整个人的温度，从西伯利亚瞬移到了佛罗里达。

　　他甚至侧过身去，要隔绝她的视线似的……哦对，大概不想让她看到，他从冰山总裁，变成温柔准男友的变脸现场。

　　然后，秦野接听了电话。

　　“薇薇？”

　　仅仅两个字，从他口中吐出，音调是她从未听过的温柔，与刚才对她那种带着侵略性和压迫感的低沉，判若两人。

　　简直像人格分裂出了另一个秦野，可见对面的薇薇，魔力有多强大。

　　林亦文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落地窗映出她的身影，纤细，孤单，成了一幅被遗忘在角落的静物画，还是即将被撤换下来的临摹作品。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也没有再看她一眼，就那么拿着手机，一边低声应着“嗯”、“好”、“我知道了”，一边径直走向书房方向，挺拔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门后，书房门也被带上。

　　卧室重新恢复了原样，过分宽敞，过分安静。

　　一直挺得笔直的脊梁，被抽走了力气。林亦文顺着玻璃，缓缓滑坐在地毯上。

　　而这栋象征着财富与地位的顶层豪宅，空旷，寂静，能听到她自己微弱的呼吸声。

　　林亦文一直做得很好。人前，她是温婉得体、与秦总鹣鲽情深的秦太太；人后，她是恪守本分、与白月光神似的替身演员，演技稳定，情绪到位。

　　只是偶尔，像现在这样，当“薇薇”俩字从他嘴里蹦出来，当他的温柔如此毫不掩饰地给另一个人，心脏某个角落，还是会泛起细密酸痛。

　　除了一分不切实际的幻想，还有九分源于职业尊严的受挫。

　　毕竟，她这个替身，当得未免也太憋屈了。

　　正版甚至都不用露面，一个电话就能让山寨货原形毕露，瘫坐在地怀疑人生。

　　林亦文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发现脸部肌肉有些僵硬。

　　她抬手，抚过自己脸颊，据说，这里眉眼间的神态，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和金薇薇最相似。

　　所以她试着练习，对着镜子，一遍又一遍。

　　同时，必须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入戏太深。

　　她不过是限时版合约太太，拿钱办事的演员，凭和正品相像才上位的替身，需要时刻记得，自己在演戏，时刻准备着，被喊cut。

　　虽然那位出钱的老板，有时候会脑子犯浑，混淆剧本和现实。

　　林亦文深吸了一口气，将鼻腔里，那股不争气的酸意强行压了下去。

　　她走到酒柜旁，给自己倒了小半杯威士忌，仰头喝了一口。

　　没加冰——冰化了会变淡，可委屈不会。

　　琥珀色酒液滑过喉咙，带来灼热刺痛感，辣到她闭上眼，却也奇异地安抚了那点莫名委屈，很好，以毒攻毒向来有效，她的动作恢复从容，姿态重新变得优雅。

　　男人什么的，去他的吧，去他的感情，去他的白月光，反正三年后，我还是我！

　　林亦文拿出手机，登录了自己的微书小号，其名为——“今天秦某破产了吗”。

　　上一条动态，发布于一天前的傍晚：

　　“秦某这厮甩出一句话，明天要陪他出席校庆典礼，真该死，他就不能学会独立行走？非得拽我当挂件？我们又不同届，独自美丽多好。求求千万不要遇到老同学，否则，他们要恭贺我新婚，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接，总不能说，别了，合同工一枚。”

　　她苦笑了一下，白日的遭遇，比预想的更尴尬……她有刻意避开同学，可没想到，避不开曾经傻傻的自己。

　　林亦文做了个深呼吸，手指翻飞，快速输入一行字：

　　“秦某今日夜里突发恶疾，合理怀疑被人下药，症状表现为神志不清、行为错乱，疑似出现危险幻觉。记录在案，祝愿这家伙早日破产。”

　　打完这段，她对着屏幕翻了个白眼，感觉胸口那点憋闷总算减轻少许。就像往气胎上扎个小孔，气，出一点是一点。

　　当然，诅咒他破产的前提，是他真的有产可破，而秦野的财富，估计能让她诅咒到地老天荒。

　　OK，这就是她的解压方式。她的小号等于一个情绪垃圾桶，专装对秦总的吐槽，那家伙浑身上下都是槽点，每日一骂成了必做任务。

　　林亦文端着酒杯，重新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那片璀璨星河。

　　城市很大，灯光很亮。

　　这里是山顶，风景独好，高得连烟火气都飘不上来，仿佛远离了一切尘世喧嚣，也远离了真实的温度。

　　书房的门依旧紧闭着，里面的人，正与他心上的月光通话，温柔缱绻。

　　外面的人，独自品着酒，计算着加班费，顺便在虚拟世界里，进行徒劳的精神胜利。

　　这就是她的婚姻：一场明码标价，角色分明，容不得半点行差踏错的大型沉浸式戏剧，或者说，闹剧。

　　林亦文举起酒杯，对着窗外虚无的夜色，轻轻晃了晃。

　　敬协议。

　　敬义务。

　　敬……这他妈无比敬业，却又时不时想摆烂的，替身生涯。

　　她将杯中残余的酒液一饮而尽，辛辣感直冲头顶。

　　好吧，秦总，今晚的“必要”，看来是暂时不必要了。那么，晚安。

　　但愿您和您的白月光，电话打得愉快，最好打到天荒地老，打一整个通宵，别回房睡觉了。

　　林亦文去浴室泡澡，然后关灯上床，心情跌宕起伏了一天，应该很累，应该会很快睡着，事实也是如此。只不过，睡着以后……她毫无征兆地梦到了多年前，自己的高中时代。

　　许多片段交织，光怪陆离，梦里，有那位她青春年代的少年学长，演讲时，打球时，领奖时……但冷不防，她来到了那个噩梦般的夜晚……目之所及，是一片触目惊心的鲜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