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又跑题了》时画

5、第5章

　　林亦文盯着那五个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是因为春天到了还是怎样？这座冰山自从校庆典礼回来后，就好像产生了一些微妙变化，周身气息悄然流转，总感觉行为举止和之前有差异。

　　林亦文并不反感，但要和他在月黑风高夜进行特殊有氧运动，未免太仓促，像跳级考试，没给提纲；又像临时加戏，还是床戏。

　　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淡定，专业演员，不能慌。然后开始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目的是为了调动一些积极情绪，来应对自己的本职工作，今晚的加班。

　　不得不承认，抛开秦野的狗脾气不谈，单论这副样貌，她确实没法不喜欢，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还有年少时留下的滤镜加成，更何况这家伙的身材还越来越好，所以那点喜欢扔不掉甩不掉。

　　要不就干脆躺平享受吧，既来之则安之。秦野可以把她当白月光的替身，她也可以把秦野当年少时的执念，双向奔赴谈不上，双向利用实打实。各有各的可悲，倒也扯平。

　　林亦文的思绪，飘向了更早的时候，曾经那个穿着干净校服，在领奖台上发言的少年秦野。

　　那时的他，虽然也冷，但眼底有光，清亮如溪，不像现在，是口望不到底的深井，冷得让人心慌。岁月这把杀猪刀，没在他脸上留痕，却捅进了他的气质里。

　　回忆闸门一旦打开，思维便不由自主飘散，这段时间来的点点滴滴，也一帧帧在脑海中回放……

　　半年前，林家那点祖传基业，因为大环境的问题，资金断裂，项目停摆，开始急转直下，一直在风雨中飘摇。

　　林亦文在外地拍戏，听得零星碎语，但也仅知一二，她报喜不报忧的个性是天生遗传，父母就是这样。

　　直到某日，她接到父亲电话。

　　手机那头传来的声音，比她剧本里矫揉造作的悲情台词，都更显悲凉。

　　“文文……我们家的公司，也许真的撑不过这个季度了……”

　　闷雷在此刻炸响，林亦文心知，这家公司是父母辛苦工作了大半辈子，慢慢维持并扩大的，后因疫情遭到重创，未能恢复如初，但现在的结果，还是大大出乎她意料。

　　“我们需要一笔资金……一笔很大的资金。而且，需要能和……秦氏集团搭上线。”林怀慎艰难说道，“你李叔叔说……说秦氏那边，有个提议……”

　　林亦文心里有种不祥预感，比看到烂片剧本时，还要强烈。

　　父亲说话一向流畅直接，如果他开始吞吞吐吐，那所谓提议，多半是连他都自觉难以启齿。

　　林亦文轻声问道：“具体是什么？”

　　林怀慎声音低沉：“协议联姻，三年为期。报酬是……可以逐步解决林家所有问题……”

　　联姻和协议，两个词组合在一起，像一块橡皮，擦去了她某种模糊未来。

　　林亦文还没来得及消化这枚炸弹，经纪人红姐就火急火燎地杀了进来，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亢奋。

　　“文宝贝儿，天大的好消息！秦氏集团那个秦野！你知道吧？他那边派人来接触了，指名道姓，选的你，你马上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红姐平日里对她既严格又照顾有加，总觉得自己带的这位不算新的新人有颜值有演技，但就缺点运气，现在被秦氏，还是秦野看中，那是天大的狗屎运。

　　秦野，众所周知的钻石王老五、高富帅、金龟婿，现在眼瞎，不对，慧眼识珠，无论这场婚姻是何出发点，她的宝贝文也不算亏。

　　红姐在娱乐圈久了，看问题向来从实际出发。她感觉到，秦野要的并非感情，所以特意问了价码，得到的答案让她觉得很满意，于是便在第一时间赶来告知。

　　秦野，这个名字，让一些久远的画面相继浮出，高中时的那位学长，是林亦文青春里不敢宣之于口的秘密。那时候，他是一个校园传奇；现在，他是一位资本大鳄；无论何时，他都遥不可及，从前隔着人群，如今隔着财富。

　　而她，还是那个默默无名的林亦文，只不过从需要埋头苦读的学生，变成了需要在娱乐圈摸爬滚打的小演员。现在阶级跨越没实现，业务范围倒是拓宽了。

　　她曾经那点微不足道的暗恋无人在意，她本人却成了家族谈判桌上，明码标价的筹码。

　　为了家族，这四个字，压垮了所有犹豫，和那点关于爱情的可笑自尊。成年人的世界，谈什么感情，多伤钱。

　　“红姐，安排见面吧。”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异常。颇有壮士断腕，不，是壮女卖身的悲壮。

　　林亦文比父亲清醒，她明白，秦野说要联姻，和爱，没半毛钱关系。

　　她一早就了解，秦氏家族内部，派系错综复杂，族中长辈始终试图插手秦野的事业与生活，尤其是婚姻，希望能通过联姻安插自己人，或引入外部盟友来制衡他。

　　她的背景简单，大概在他看来还易于控制，是合适的合作对象，能让他彻底堵住悠悠众口，同时不让任何一方势力通过婚姻渗透。

　　秦野真正想要的，不是婚姻，是盾牌，是一个完全可控的妻子，或者说，是一颗完美棋子。

　　只是没想到，还有更扎心的一个理由，而那个理由，才是他选她的主因。

　　两人的见面地点，定在一家豪华餐厅，私密性绝佳，服务生走路都像猫一样没有声音。适合谈情，更适合谈钱。

　　林亦文到的时候，秦野已经在了。

　　他背对门口，站在落地窗前，身姿挺拔如松。黑色高定西装，将他宽肩窄腰勾勒无疑。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自带强大气场。

　　听到动静，他转过身，林亦文看到了曾经入梦的脸。

　　时光似乎格外厚待他，比起少年时期，他的五官更加深邃立体，眼神扫过来，却没什么温度，像看一件商品。

　　“请坐吧，林小姐。”他淡淡开口道，面试官似的。

　　没有寒暄，没有客套，直奔主题。效率高得令人发指。因为秦野不是来相亲的，而是来签约的。

　　“这是协议草案，林小姐可以仔细看看。为期三年。期间，你需要以我合法妻子的身份，在人前，和我扮演恩爱夫妻。维护双方，尤其是秦氏集团的公众形象，并出席所有必要的公开和私人场合。”

　　条款清晰，权责分明，像一份标准的商业并购合同。只是并购的标的，是她的三年婚姻，和她的名字旁边，冠上“秦太太”这个头衔。

　　“秦总的条件，很优厚。”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至极。

　　“各取所需。签了字，林家的危机，秦氏会接手。当然，最重要的前提是，林小姐需要时刻记住自己的角色。”他补充道，目光落在她脸上，让她想要回避。

　　角色，替身的角色。

　　是的，林亦文在协议里看到了，她需要扮演秦野的白月光，金薇薇的替身。

　　不是任何一个别人，而是那位让她耿耿于怀，存在不满甚至讨厌的高中学姐。林亦文从小善良大度，能让她有如此观感的人，屈指可数。

　　但偏偏就是她。

　　秦野说她长得像她，因为她才找到她，还要她扮演她……

　　那一刻，巨大的屈辱感席卷而来，这可真是……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她想起高中时的自己，那些天真的喜欢，在如今这赤裸裸的交易和角色定位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又可悲。

　　命运足够讽刺，这位三流编剧，硬是把校园纯情暗恋剧，改成了豪门替身狗血剧。

　　她几乎要起身离开。很想一拍桌子，对这位瞎眼金主说，谢邀，但臣妾做不到啊，您另请高明吧！

　　可是，想到一夜白头的父亲，焦虑住院的母亲，还有公司里那些等着发工资养家糊口的员工……她有什么资格任性？她的爱情，她的尊严，在现实的倾轧面前，价值几何？

　　林亦文深吸一口气，在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虽然心脏在颤抖，但她的手还是很稳，字也写得漂亮洒脱，签完卖身契后，还能微笑着说：“合作愉快，秦总。”

　　她果然是个好演员。

　　秦野看了一眼签名，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

　　“合作愉快。”

　　然后他收起协议，起身离开。

　　林亦文独自坐在奢华包厢里，镜子照出她的脸，有如戴着面具，摘不下来，像在为她夭折的暗恋，以及即将开始、戴着面具的婚姻生活，做先行铺垫。

　　良久，她苦笑了一下，拿出手机，点开一个置顶，给名为“秦家第一帅”的联系人发送了一条消息：

　　“亲爱的，今天晚上有空吗？陪陪我。”

　　对方秒回：“宝贝儿，对你，我永远有空，老地方见！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