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出篱嫣然笑》大唐昭仪

32、自述--我们的故事(下)

　　今天丫头和姑爷一起带着我那才刚四岁大的外孙弘曙来给我拜寿，我看见他们来啊，那心里真是比喝了蜜还甜。回想四年前把乐青送上花轿的那一幕，那真是恍如隔世啊！那天那么大喜的日子里，我的眼泪却也没少掉，原本听说少数民族里是有哭嫁风俗的，那天我倒是把这种风俗贯彻个彻底。唉，想想啊，到底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如今就这么送去给了别人家，你说这天下间凡是做娘的，到了这一天，心里能好受么？
　　我记得那天，图伦直到把乐青送走了，这才一个人跑回屋里哭成个泪人似的。人前，他是硬挺着，人后，是无论如何憋不住了，这才痛快的放声大哭。在他众多的儿女里，他是最疼乐青的，从小就把她当成宝似的，没让她受过一点委屈，没吃过什么苦，也没受过罪。如今偏生她是要去那见不得人的地方，我知道他是真的怕这小丫头受不起那份罪！
　　老康指婚旨意下来的那天，他立刻就跑去宫里谢恩，在自己发小面前哭得什么似的，所有的外人，包括老康，都只当是他高兴的喜极而泣，可他们哪里知道，图伦那是伤心的大哭啊！他自己是经历过宫廷政变的过来人，最是了解在皇家生活的艰难，他怎么可能希望女儿嫁进那种地方去受罪呢？
　　如果不是皇上指婚，他宁愿替女儿选个普通官宦人家，让她一辈子过得平静而安稳，这就是做父母的唯一能替儿女打算的了。可是，圣命难违啊，当年他是有胆量在小康面前为了我甘愿冒犯天颜，可如今他是有家有小的人，身上的责任让他根本没有选择。除了跑去跪在老康面前痛哭谢恩外，他还能怎样呢？
　　当年我们夫妻俩个本是并不看好他们的婚姻，都暗暗地替他们捏着一把汗。毕竟我们的女儿，我们太了解她的个性，就是怕她和那带着残疾的小七处不好，这种事情可大可小，真闹大了，可是得罪不起老康的呀！
　　可没想到，儿孙自有儿孙福，乐青那丫头看来把我教她的东西都学得挺有模有样的，夫妻相处之道也是拿捏的很有分寸，这不，居然和这小七过得和和美美，而且这么快就给我抱来了大外孙，恐怕今年年底，明年年初前后，又要给我添一个外孙或是外孙女哪！
　　哈哈，瞧着这对小夫妻恩爱的模样，我是真满意啊！做父母的，不就是盼着看见儿女生活幸福么？如今我可真能安安心心的过几天好日子啦！
　　看着他们这一家三口的和乐劲头，倒是让我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刚嫁给图伦的点点滴滴来。刚成亲那会，他和我都年轻，虽然大家心里都是想着对方的，可有时脾气上来，那也是常常要吵吵闹闹的。尤其他是个不爱多说话的武人，我呢，又是个心里藏不住话的直肠子，一吵起架来，说句不好听的，就是火星撞地球啊，常把家里的下人们吓得几天都不敢喘大气。
　　回想那几年，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太过年轻的我们缺乏做父母的责任心，总是把很多的时间浪费在了生气，吵架，冷战，甚至打架上，以至于乐青刚学会走路前的那段日子，我和图伦都没能顾得上好好照顾她，错过了看着她一点点成长的最美好的时光，这让我们俩个后来一直引以为憾。
　　那时的他，一旦和我怄气，就可以十天半月不回家，只在侍卫亲军营里待着，为的就是故意气我。那我就比他更狠，他不是不回家么，好，我就女扮男装的跑去妓院里喝花酒，亲身感受一下男人为什么喜欢到这些风月场所里来的原因；然后隔三差五的跑去天桥练把式的地方，和那些卖武的，练杂耍的比划拳脚；有时出去跑疯，太晚了回不了家，便借宿在小客栈里，和一群浑身臭汗的男人们睡通铺；在大街上和被我打输的地痞流氓比酒量，喝得晃晃悠悠的回家，喷着满嘴酒气出现在他面前，然后再故意吐得他满身。
　　看他每次得了家人禀告的消息之后，脸色难看的匆匆而来抓我回家，被我荒诞不羁的行为气得浑身发抖的时候，我心里才会冒出报复之后的快感。
　　这样的事情在我们年轻的时候，简直不胜枚举。通常只要他惹了我，我就闹出更让他火大的事情来气他，而我要是惹了他，嘿嘿，如果低声下气赔礼道歉不顶用的话，那自然就要牺牲一点色相，用上一点点手段来色诱他，把他招得□□焚身，只想着怎么消火，而顾不得再想着生我的气的时候，那我就算是大功告成啦。
　　现在想来，其实当年我的很多做法真的太出格，太没轻没重了，着实是把图伦的脸都丢大了。换做其他人做我丈夫，恐怕早就受不了我，就算不休我，想必也会把我打入冷宫了吧！好在，他是真的心里有我，况且我平时这么发疯的时候也不多，和他好着的时候，那也是出得厨房，入得厅堂的好女人。床上的功夫自从去逛了几次妓院之后，那更是从姑娘们那里学到了不少的本事，总能把他伺候的通体舒畅，欲罢不能。所以，到了后来，乐青大了一点，我和他的磨合期也就在吵吵闹闹，打打和和中算是磕磕绊绊的过了。
　　不过，就算我是新时代的新女性，穿越回来所遇到的一个最大问题，我还是无法避免，那就是男人纳妾。我们看的言情小说里的女主角们，通常她们所爱的那个男人，常常会为了美人而放弃很多东西，比如说江山，比如说财富，再比如说名誉地位，然后陪着她们隐入江湖，隐入市井，过起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甜蜜二人世界。
　　其实那都是作者们美好的愿望，是作者们意撰出来的完全不可能的事情。要知道，在古代社会，能娶上妾室其实是一种身份地位，乃至家产财富多少的象征。通常只有穷人家才娶不起二房，只能守着黄脸婆过一辈子。古代时候的男人，但凡只要有点钱，势必会娶个小的来伺候自己，为自己的后代延续再多添一点力量。
　　我要说的是，古代时候的女人，真的心里很痛苦啊！明明不愿意看到丈夫纳妾，明明不希望自己家里平白的多了许多女人出来喊自己“姐姐”，即使心里酸得不行，可碍着“三从四德”的道德规范，她们都必须笑着接受，你说这日子是人过的么？
　　真他妈是压迫女性的封建社会啊！想当年，我连着生了三个女儿之后，图伦没说什么，他的额娘可是坐不住了，就拿那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来压我，来逼图伦娶二房。我那婆婆其实是个挺好的人，过去我和图伦闹别扭的时候，她总是替我说话，站在我这边帮着我的。可就为了香火传承的事情，我那婆婆再没有站在我这边，便成了一个典型的封建卫道士，极力的怂恿图伦再讨一房。
　　从来都是直肠子的我身为二十一世纪新女性，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对待，闹过，哭过，甚至以死相逼过，可最后又能怎样？看着图伦每天被他额娘逼得几乎要上房的样子，看着他为了我顶着他额娘的压力，一天天的憔悴下去，你说我这做妻子的哪里还能看得下去？还不是屈从于社会与家庭的压力，最终点头答应了么？
　　呼，这恐怕要算我穿越生活中，唯一让我感到过痛苦的地方。说到这里，我不得不由衷的赞叹我那好朋友的心理素质。她当年入宫的时候，就已经对这方面的心理准备很充分，所以她看得很开，很会自己安慰自己，很会苦中做乐。因此，当年我不得不点头答应让图伦娶小的进门之后，心里难受的成夜成夜失眠，便进宫去找我那好姐妹诉苦。正是她的一番话点醒了我，让我从此明白过来，再不吵，再不闹，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说的那番话我记在了心里，记了十多年，直到老康把我这丫头指给了小七做侧福晋，我才把这番让我受用了十多年的话细细地告诉了乐青，让她一定要牢牢记住。因为我遇到的这个问题，我知道，过不了多久，她也会遇上。
　　我真的很庆幸自己能遇到象我好朋友那样头脑清醒又聪明的女人，她用她的智慧，得到了皇上连续十多年的恩宠，我用她给我的智慧，牢牢的占据了图伦的心，现在我更知道，我那闺女，用我告诉她的话，征服了小七。
　　所以说，智商高没什么稀奇，情商高那才是真人才啊！只要有了情商，我们还怕什么男人三妻四妾呢？就这么着，这人的心情一想开啊，日子也就好过多了，就是看那些春花秋月，也比以往美了许多。然后，好事就开始接二连三的来了。
　　如今我们这个大家庭里，图伦是个有着一个大老婆，也就是本人，三个小老婆的大男人。他有六个女儿，三个儿子，其中三个女儿和三个儿子都是我生的，那三个小老婆一人各生了一个女儿。哼哼，也就是说，当初我那婆婆一个劲的撺掇着图伦娶回家要后继香火的“妹妹”们，没有一个完成任务，最后还是我，将这个艰巨而重要的任务完成的光荣而圆满。
　　就在“妹妹”们连续因为生下女儿而陆续进门的时候，我这肚子里也接二连三的生下了儿子，不但乐坏了图伦，也让婆婆很是尴尬。随着我在这个家中的地位日益坚固，牢不可撼，那三位“妹妹”对我的威胁也越来越的微小。
　　如今孩子们都一个个的大了，乐青嫁人了，明年，她的二妹也要嫁人了，老三的婚事前几个月，刚被我家那“武夫”给定下，夫家和老二家的是亲戚，都是官场上有些地位的好人家，对方说好了三年后来娶。呼，时间过的真快，我是二十年媳妇熬成了婆，眼看着孩子们一个个都长硬了翅膀，都要从我们身边飞走，这心里的滋味也是百味杂陈啊！
　　这十多年来，我和我家“武夫”的脾气都在变，他的脾气在变好，甚至变得有些没了脾气，恐怕是因为家里女人太多的缘故吧，成天被我，还有那些小丫头片子们缠着绕着，就是真是百炼钢，也经不起经年累月的折腾啊。
　　我呢，当年的直脾气也没有了，年岁大了，反倒是越发的柔和起来，说话也不冲了，脑子转弯也转得多了，就连当年引以为傲的跆拳道，这许多年来，都不曾练习过了。我和我家那“武夫”如今是说的多，动的少，真的变成一对充满默契感的亲人了。
　　我想，我的这一生或许就是这样的度过了吧。年轻时，爱过，恨过，冲动过，为了爱，也做出过惊天动地的事情来。成家之后，闹过，吵过，打过，折腾过，最终一切还是归于平静，依然和自己当初的爱人一起相守着过了二十多年的日子。这就是生活啊！
　　今天是我四十二岁的生日，屋外客堂里满满坐着的都是被我家“武夫”请来，替我贺寿的亲朋好友。我站在屋里，换上崭新的喜服，看着铜镜里倒映出来的我，不禁有些恍惚起来。过去这几十年的时光就象放电影一样，在我眼前一一闪现。
　　穿越回来的生活并不是那样的美好，毕竟文明倒退了几百年，一切都变得不方便，不习惯，甚至有些封闭，就连人与人之间的宽容度也不能和现代相比。但是，如果我们能幸运的碰上对的人，好的事，那这一切就都会变的不一样起来。我想，我应该算是幸运的人吧！
　　“若兰，若兰，你换好衣裳了么？大家都在等着寿星出场哪！”
　　门外喊我的，自然就是我的“武夫”，其实我瞒了他一个二十多年的秘密，打算今天晚上告诉他。我的本名应该是叫“若男”，可后来穿了过来，发现这里的女子不是叫什么“花”，就是叫什么“兰”，反正没一个叫我这么男性化的名字。为免被人瞧出破绽，也省得自己的名字太惹眼，所以才改了一个字，叫“若兰”，反正听起来，音差不多，碰上大舌头的人，搞不好读起来都一样。
　　当初我也被自己这个新改的名字喊得恶寒不已，每次别人喊着，都要忍不住打个小小的哆嗦。因为这名字听上去就是言情故事里女主角的名字嘛，花了好长时间才逐渐的适应起来。如今被人喊了二十多年，听着这名字倒也亲切，怕是如果真换回去，还不一定听得惯哪！
　　我很好奇想看看，要是我把这个小秘密告诉了我家那“武夫”，不知道他会是个什么表情。这么想着，我笑着去开了门，就见图伦穿得一身红底花格子的长袍站在门外，微微发福的身体再衬着他乐呵呵的脸，看着真是觉得好喜庆啊！
　　我笑着调侃他：
　　“喂，今天是我做寿嘛，你干嘛穿得这么喜庆，好象你是寿星公一样，想抢我风头么？”
　　他笑，指了指我身上的红色素花旗袍，好脾气的呵呵地笑着回答道：
　　“这不就是你说的，情侣装么？看，我们都是红彤彤的，多般配啊！”
　　哈哈，这个老男人，在我这个二十一世纪新女性的潜移默化下，居然也学会用些新名词了嘛！他居然还能想到“情侣装”？恩，敢于用这个词来肯定我和他之间的亲密关系，好，比起以前的扭扭捏捏，有很大进步，值得表扬！
　　要经常夸奖一个对你用了心思的男人，除了言语上说出来之外，当然还要从行动上表示一下，让他得到一些甜头，一点鼓励。这也是我那好朋友教我的一个手段之一。嘿嘿，这很容易嘛！四十岁的女人风韵犹存，徐娘半老，自然是有一些要命的媚惑力的，四十岁的男人，正值壮年，风华正茂，心理生理都是最成熟的时刻，不需要女人刻意的挑逗什么，只要一点点暗示，他就能明白的很透彻。
　　所以，我呢，对于他今天极佳的表现，给予了最大的肯定。趁着四下无人，搂着他的头颈，在他面上送上香吻两个，以资鼓励。尽管这男人和我一起这么多年了，还不习惯我大胆的举动，但是我知道，他的心里是很受用的。因为他虽然涨红了脸，但双手却紧紧抱着我的腰不放哦！
　　呵呵，四十五岁的老男人啦，还这么害羞，这就是我可爱的丈夫啊！我喜欢！所以，当他拉着我的手大大方方的一起出现在宾客们面前的时候，我的心里只想着一句话：穿越过来，真得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