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合集》卜日十

3、忠犬将军的清冷钓系美人

　　“爱卿一举击退狄戎，将其赶入大漠三百余里，实乃我朝之幸！”
　　一身明黄的皇帝毫不吝惜赞美之词，夸奖着凯旋而归的大将军。

　　我朝被狄戎骚扰百余年，苦其久已，直到大将军从一介小兵横空出世，短短三年内升上将军之位，彻底将蛮夷打怕。

　　大将军无父无母，没有背景，最是适合为帝王掌管兵权，一时之间成为了帝王身边的红人。

　　皇帝要将公主许配给他，而非招他为驸马。
　　这意味着，只要公主为他正妻，皇家就不会干涉他的后院。

　　满朝文武皆露出艳羡的神情。
　　当朝陛下只有一女，美艳绝伦，性格温婉，别人都怕尚公主断送青云路，大将军却能美人与权势兼得。

　　可是他拒绝了。

　　他竟然拒绝了！
　　满堂哗然。

　　帝王面色不太好看：“爱卿可是瞧不上朕的女儿？”
　　帝王一怒，流血漂橹。
　　殿内众人皆胆战心惊，生怕陛下惩处大将军时牵连到自己。

　　然大将军面不改色，往阶下一跪，手往旁边一指：“臣好男风，实在配不上公主殿下，臣想将军功换一人。”

　　帝王顺着他手指看去。
　　一旁正立着被打断歌舞的伶人，将军手指，为队首领舞。
　　那是一名身形清瘦，面容姣好的男伶。

　　帝王迟迟没有开口，将军便又大声重复了一遍。

　　“爱卿原是已有了心上人。”帝王轻声一笑，“这有何难，此子随公主一同入府，给你做个小侍也算抬举他了。”

　　众人都晓得，皇帝这是找了个台阶，与臣子一同下了，将军就此应下，白得两名美人。

　　可他没有。
　　他就宛如认了死理，非得把公主退回去，叫那伶人当他夫人不可。

　　皇帝冷笑一声：“那伶人，上前来。朕倒要看看，是什么绝色美人，能迷得将军连公主都瞧不上。”

　　将军浑身一震，险些从地上爬起来，拦在那人前面。

　　可那男伶却轻飘飘睇过来，便制住了他的动作。

　　男伶身姿纤细，一把纤腰被腰封裹住，更是娇美柔韧。
　　他拖着轻纱广袖，迤逦前行，虽恭敬地垂着头，肩背却是挺拔。
　　一时间，竟带着些士人都难拥有的风流气度。

　　他走到阶下施然跪下，将军鼻间隐约缭绕上一缕竹香。

　　男伶伏在地上，声音清润：“草民罪该万死。”

　　“既如此，此子狐媚惑人，拖下去吧。”皇帝的面子更不容反驳，将军屡次拒绝，已将之触怒。

　　殿外武士应声上前，就要去扯伶人的肩膀。

　　将军大喝一声：“住手！”
　　他面容俊美，面白而无须，平日里又待人宽和，是以众人都难把他当做什么杀人如麻的修罗。

　　然而如今，他虽仍跪着，却一把拉住那伶人的肩膀，将人扯进怀里护着，目眦欲裂，浑身都散发着骇人的血腥味，人们这才意识到，这是个斩过数万头颅，比狄戎更为凶狠的刽子手。

　　大殿内安静得落发可闻，只剩下将军祈求般的声音。

　　“陛下，臣此生唯此一人，臣愿将此战军功，全数换他。”

　　怀中的身体抖了抖，将军当他是害怕，将人搂得更紧了些。

　　良久，高台上的帝王轻笑了一声：“爱卿为国立下汗马功劳，足以封侯，却拿爵位换取一人，既如此，那就如爱卿所愿，朕与你们赐婚。”

　　将军浑身绷着的劲头一松，伏下身去：“臣，谢主隆恩！”

　　伶人随他一同伏倒，如同一株嫩竹被风压伏在地，纤柔的腰肢仿佛只手可握。

　　皇帝出声询问：“此伶人可有姓名？”

　　将军猛地僵住。
　　他、他不知道……能不能说。

　　伶人似乎轻笑了一下，声音清越“陛下请恕罪，草民无姓，单名羽。”

　　将军这才挠了挠头，狗狗祟祟地偷瞟身边的。

　　皇帝提笔落字：“既要做将军正妻，只有名实属简陋，朕便赐你与将军同姓，从此名为陆羽，如何？”

　　伶人伏身：“谢陛下赐名。”
　　将军注意到，陆羽的身子似乎颤了颤。

　　他眼中不由露出几分疼惜。
　　何时，对方的本姓本名，也要被赐予了？

　　不过，他心中有升起一丝隐秘的甜意。
　　以前，自己跟着陆羽姓，现在，陆羽跟着自己姓，从始至终，他们两个都姓陆。

　　太监当场宣读了诏书，将军与伶人并排跪伏着听旨。

　　直听到那句，“兹赐大将军陆风与平民陆羽择吉日完婚”时，他不由自主地憨笑了一声。
　　待圣旨宣读完毕，他几乎是抢着步子上前从太监手中接过圣旨，面上满是欣喜。
　　“臣谢主隆恩！”

　　皇帝心烦地摆摆手，表示不想看见他，他便也喜滋滋地领着刚到手的媳妇坐回了席位。

　　方才胆敢当众挑战皇帝权威的大将军，此时像个憨傻的大狗，蹲在美人身侧，十分讨好地笑了两声。
　　“阿、阿羽，”他叫了对方一句，心里美得要溢出来，“你想吃哪个，我给你夹。”

　　多年前，他还是个养马小厮，注视着身旁的人就好像注视天上的太阳，明亮刺目，然而即便是被刺得流下泪水，却还是想要追随。

　　然现在，他触到他了。

　　身旁美人并未回应他的话，反而淡淡反问：“将军。”
　　他抬起单薄的眼皮，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却不由使将军觉得后背发冷。
　　“您为何，非要娶我呢？我们，认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