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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部七六年的是是非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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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生产队开始育苗,最近又连续下了几场雪,耽误了播种时间,一下子耽误了一个星期左右。这一天队里的男劳力都帮老李家苫房去了,包括几个队长也都去了,不然人手不够。地里干活的都是一些妇女几个年岁大的,还有几个半大的姑娘和小伙。妇女队长白雪带领这帮人干活。
这些干活岁数最大的就属崔勇,他的年龄快到六十岁了,虽然年龄大,但是身体好,干活不输于年轻人而且好说。他简直就是队里的一个活宝,他所说的那些经历那几乎都和天方夜谭里的差不多。干活时有人说:“这场雪下得真大,下下停停好几天。往年四月十六七号播种,今年把育苗往后推迟了七八天。”
老崔接过话茬:“这雪还算大,你们都没见过大雪,下这么点小雪你们大惊小怪的,真是的。那一年我经历那场大雪那才叫大呢。那年冬天我到黑龙江我朋友家去串门。你说,我走到朋友家跟前了,这天那云彩黑沉沉的,这雪眼看就要下来了。他们房子周围都夹着障子,这要是走正门要绕个圈。我看这里有个障豁子,我要从这障豁子进去能抄个近,我就从这障豁子迈过去了。你说,我刚迈过这障豁子,这雪唰就下来了。你说,我觉得眼前一黑一下子啥也不知道了。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就觉得这脸暖洋洋的,我睁眼一看,啊!这咋回事?我怎么在雪里埋着,就脸在外边露着。我就想啊想,想起来,我是冬天时来的,这是到春天了,雪开始化了,把我脸化的露出来了。这时候我就挣歪,挣歪从雪里爬出来,拍了拍身上的雪,进了朋友的屋。我朋友正在吃午饭,一看到我就说:大哥你啥时候来的,咋弄了一身雪?我就说在他们院子在雪里埋了一冬天了,我就怎么来怎么去一说。我朋友特别惊讶说:‘快给大哥做饭,快给大哥做饭。’你说这顿饭我吃了多少,一下子吃了好几盆,差点没把这一冬天的饭都补回来。”
杨春雨接过话说:“大爷你一冬不吃不喝,你怎么活下来的,那么冷怎么没冻死?”
“这话说的,你看那□□,那蛇,那个冻死了,那黑瞎子,冬天都不吃不喝,那个饿死了。我被埋雪里了,那厚厚的雪,所以没冻死,我一下子啥也不知道了,不消耗体力了所以没饿死。”
杨春雨接过话说:“大爷你再说点别的,再说那河水怎么爬上山的,那大鲤鱼怎么吃高粱的,还有你是怎么救过xx的。”
“那都说过了,还说啥?”
“你不说呀,你不说我可替你说了。”说着话杨春雨把锹撮在地上立起来,左右手吐了点吐沫,又拿起锹拍打那床面。他们现在干的活就是把以前作的床,再加工一次,这不是刚下完大雪,雪化了稻池子里都是水,就着这水把苗床上表面露着的稻茬用锹塞到泥里用锹把床面抹平,抹光,然后准备播种。 杨春雨模仿老崔的口气和动作,以及那山东的口音继续说:“话说那一年,那是很多年以前,我也就十了多岁。那一天我到我姨姨家去串门。我走到半道,这天就下起雨来。这雨就越下越大,下得瓢泼的一样。那荒郊野外也没处避雨,把我浇得就像落汤鸡一样。这时河水就出槽了,大水四处漫延,我一看不好,我马上往山上跑。你说我往山上跑,那河水也跟着往山上涨。我爬上山顶,那河水也涨到山顶。这水一会没脚面,一会没膊拉盖(膝盖),一会没屁股蛋,一会没肚脐眼。这水还往上涨,我一看不好,我就爬上树,如果这河水再把树淹没了,那就听天由命了。我上了树,我就趴在树上等着水消了再走。时间长了,我在树卡巴上抱着树迷迷糊糊睡着了。后来就好像听我妈喊我,‘小柱子回家吃饭了。’我一下子醒了。睁眼一看“啊!”我怎么在树上?想起来了刚才涨大水我爬树上来了。刚才在树上迷糊着了。这时大水下去了。我下了树,我想我不去我姨家了,我得回家看看。这么大的水,我家的房子淹了没有。还有这么大水我妈上哪去了。我下了树夹起我那包就往回走,到家一看我妈正在晾干菜。这里一点下雨的样都没有,我问我妈:‘咱这没下雨吗?我妈说哪来的雨亮瓦晴天的。’你说不怪人家都说隔道不下雨。你看那里水都爬上山了,这里一滴雨没下。”杨春雨学完这一段问老崔:“崔大爷你说,那水涨那么大,你那包咋没被水冲跑?”
老崔嘿嘿一笑。
杨春雨像说评书一样,模仿崔永的山东口音,模仿的维妙维窍逗得大伙一阵哄笑。
杨春雨继续说:“下面我给你们讲那大鲤鱼吃高粱。那一年我老崔赶着马车去拉脚。那一天早晨,那天下起了大雾,那简直就对面不见人哪。这车走着走着我突然想撒泡尿,旁边有一片高粱地,我就进了高粱地了。一进高粱地我就听这地里,嘁啦咔吧响。这什么响呢?我仔细一看,呀!简直把我惊呆了。原来那么多大鲤鱼在那吃高粱呢。那都一讨多长的大鲤鱼,那眼珠都有鸡蛋黄那么大,叽里咕噜直转。就看那大鲤鱼一扑隆,“嗖,”的一下蹦到一扬手那么高,叼住一个高粱穗往下一落,那高粱秆嘎吧一声折了。那大鱼就嚓、嚓、开始吃那高粱穗。怪不得人都说大雾天鱼会飞,这我是亲眼看见了。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鱼,这鱼是哪里飞来的,是从大江里,还是从大海里飞来的?我们这方圆几百里就我们县的西部有松花江,那里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鱼。这鱼一定是从几百里几千里飞到这来吃高粱的,你们说谁看着过鲤鱼吃高粱了。这奇迹让我看到了。就看那鱼这个上来,那个落下来。这高粱秆嘎巴,嘎巴直响。这高粱地这么多鱼上蹿下跳,把我急得直搓搓脚,我想怎么能抓住一个。这一条大鱼有一百斤至二百斤。我看准一条大鱼,我悄悄靠过去猛地一扑,我想把它搂住。那想那鱼一甩尾巴把我甩起一丈多高。我“啪呲”掉下来,把我摔得眼睛直冒金星。我坐那喘了半天气,摇摇胳膊,伸伸腿感觉没有伤筋动骨。我还不死心,决心在来一次。我又看中一条大鱼,我又往那一扑。这回这大鱼又一甩尾巴,把我横巴粱子甩出一丈多远,把高粱打倒一大片我又失败了。我坐那想这是要有一把刀多好,我一刀砍伤它就是不死它也跑不了啦,我不就把他捉住了。我坐那又喘了一会气,还是不死心,还想再来一次。我想这回不要太贪心了,大的不行,抓个小的吧。我看一个稍小一点的,我凑了过去,看准了,我往上一扑。那鱼从我怀里扑棱挣出去,一甩尾巴打到我脸上,给我重重一个大耳光,把我打的半天缓不过气来。我眼看着这鱼这个上来,那个下去,我就毫无办法。这时候眼看雾越来越稀了,就看那鱼嗖、嗖、嗖的形成一条线飞的无影无踪。杨春雨直起腰看着大伙说:你们说说谁看过大鲤鱼吃高粱了。唉,你说崔大爷,你说那么大的雾对面不见人,你干吗去高粱地去撒尿。大伙又是一阵哄笑。”
也不是谁说的;“老崔你干脆收杨春雨作徒弟吧。”
“作徒弟那得给我行三拜九叩的大礼,我才能收他作徒弟。”
“我不用给你作徒弟我都超过你了,你们说,刚才我学的像不像。”
大伙都说:“像、像、太像了。”
你们都说像,我就再给你们模仿一段。他又模仿老崔那山东口音白话起来:“话说那一年,我在部队当兵,给林总当警卫员。有一次林总到前沿去观察地形,你说不怎么就被敌人发现了。你说敌人的枪炮就向我们这里打了过来,那炮弹就像下雹子,那子弹就像横扫的雨点,当时我们一起去的那几个战友都牺牲了。这时我就看到林总的身子一歪,倒下了。我看不好林总受伤了,我马上用身体护住林总。我说林总你受伤了,我把你背下去。我就把林总背在我身上顺着一条沟爬了下去。一直爬到敌人枪炮打不到的地方,我才站起来把林总背到指挥部。我一到指挥部我就大喊:卫生员快来林总受伤了!马上来了一群人把林总接过去。这时候林总伤势很重。他向我摆摆手。我说:“林总你有什么指示?”林总忍着疼痛就在衣兜里掏出一个小红本,伸手递给我。林总跟我说:‘小崔我这一去不定啥时候回来,你把这个小红本拿着,这里有我的签名。你以后不论到地方还是留部队,你有什么困难,你就拿我给你这个小红本去找领导。他们一见到这个小红本,你有什么困难都会帮助你解决。林总说完这几句话,就被战士们抬走了。’崔大爷你那小红本现在还有没有了?现在xx都倒了,你现在那小红本没用了吧?你能不能拿出来让我们看看?”说到这大家又是一阵哄笑。杨春雨那口音,那口气简直和老崔一模一样。
老崔也跟着笑了起来说:“你小子不是我徒弟,你简直就是我儿子。”
杨春雨说:“崔大爷,你说你救过xx。我都怀疑你当没当过兵。会不会开枪。”
“什么!我没当过兵!真是的,你今年才多大,你才毛岁十八吧,那时候肯定没有你呢。那一年我参加黑山阻击战。……”
“大伙注意听,崔大爷又开始讲他的光荣历史了。”
老崔直了直腰把两只手分别吐点吐沫,抓住锹把拍打着床面继续讲:“那一年我们部队在黑山阻击敌人。那敌人就像潮水一样往上涌,一波又一波,前面倒下后面上来。我们的子弹打完了,手榴弹用光了,大部分战友都牺牲了。一个连就剩我们十几个人了。干部就剩我们指导员没有牺牲,他领着我们。指导员说:‘同志们我们没子弹了,我们上刺刀和敌人拚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我们都上了刺刀,敌人发现我们没子弹了,就大喊大叫:抓活的!敌人眼看越来越近了,敌人的鼻子,眼睛都能看得清。我这时候就觉得,什么东西“嗖”的飞了过来,我这手疾眼快,我一下子用胳膊夹住,这东西劲很大,差点没给我拥个跟头。我定眼一看原来还是一发炮弹被我夹住,还冒着烟。这时候敌人眼看就到跟前了,我一甩手把这发炮弹扔向敌群。这时候就‘轰隆’惊天动地一声巨响。炮弹爆炸了,把敌人炸得人仰马翻,鬼哭狼嚎。当时就炸开一条血路。我们指导员喊了一声:冲出去!我们就在这里冲了出去。就因为这个我立了一等功。我那军功章还在我那柜里锁着呢。”
“那天你能不能把那军功章拿出来给我们看看……”
“杨春雨!回头看看你那活怎么干的。光顾唠嗑了回头重整,你看你那活咋干的,床面没抹光,稻楂也没按进泥里去,那活重干。”白雪过来打断他们的胡侃,厉声厉色批评他。
杨春雨回头看看自己干过的活,不服气地说:“咋啦,我那不挺好吗?”
“什么挺好,看看人家啥样,看你的啥样。那么多稻茬都没按下去。床面也没抹光,重整一遍。”
杨春雨像没听见似的。继续往前抹,不肯回头返工。
白雪说:“杨春雨,我告诉你,你要不返工,我扣你公分。”
“学xx讲政治挂帅思想领先,你那扣公分,那算啥呀?那是xxx管、卡、压的修正主义路线。”
“杨春雨不用你嘴巴郎叽的,你不返工看我扣不扣你工分。”
“谁扣我工分,我跟他没完,又小声嘀咕一句:‘扣我工分的人还没出世呢。’”
“你就干那样活,我肯定扣你工分,白雪以不容置疑的口气。”
“谁扣我工分我跟谁拼了!”
“活没干好,我就扣你公分。”
杨春雨把锹使劲往地下一撮,噌噌朝白雪那跑去。
一看要打起来,几个岁数大的喊:“杨春雨,杨春雨,你消停点。”杨春兰在远处看弟弟奔白雪去了,也在老远就喊:“春雨你要干啥!”
杨春雨那几个小哥们却拍巴掌助威:“打起来好,打起来好,打起来看热闹。”
白雪从来没把杨春雨当大人看。她和杨春兰是好朋友。一直把他看成小弟弟,尽管他已经长大了。白雪站在那很坦然的看着杨春雨,看他跑过来还能有什么把戏。
杨春雨跑到白雪跟前却“啪”作一个立正动作,模仿军人一样敬了一个军礼:“二姐我一定好好干,回去返工”转身往回走。
杨春雨这一滑稽的动作又逗得大家又一阵哄笑。
有人说咱们队又多了一宝,那个不用说那个是老崔,那吹起来能吹破天,吹得无边无沿。这个杨春雨常常用滑稽的动作,滑稽的语言,逗得大家笑得肚子疼。
白雪说了一句:“这小子。”“九点了。”白雪说:“大家歇会吧。”到歇气时候了,大家纷纷向稻池埂子走去。白雪要解手她向地边的树林走去。
小二凑到杨春雨跟前说:“我以为你们能打起来看看热闹,结果到人家那还给人家敬个礼,真是个孬种。你看你那脸气得红得像个猴屁股,人家都没把你放在眼里,人家那脸都不红不白的。”
杨春雨说:“这你就不知道了,人的喜怒哀乐都会表现在脸上,不是红就是白,白雪那脸怎么就不红不白你知道啥原因吗?”
“我不知道?”
“这事你都不知道哇?他那脸其实不是脸,就是屁股。”
白雪的表妹周晓梅过去踢了杨春雨一脚:“你那脸才是屁股,等我姐回来告诉我姐她不削你才怪呢。”
杨春雨躲过周晓梅,继续说:”你们不知道,那白雪小时候有一次他跌个跟头,这脸磕到火盆里了,那脸被火烧得像烂猴屁股,那难看死了。她爸,她妈犯愁了。这要长大了怎么找对象,后来听人家说脸可以整形还可以植皮。你们知道啥叫植皮吗?那就是把别地方的皮贴到脸上。说什么地方的皮最好呢,说就是屁股的皮最好。你们说那要把屁股的皮贴到脸上,那脸还是脸了吗?那要有对象亲一口,那不是搬屁股作嘴吗?
小二他们几个都一阵哄笑,“你小子真能白话。”
杨春雨继续白话:“白雪她妈坚决不同意把屁股的皮挪到脸上,说那脸还是脸了吗,那成啥事了。他们老两口争来争去最后为了美观,最后还是一致同意把屁股的皮移到脸上,否则那脸太难看了。他妈说,我同意把屁股的皮移到脸上,可是可千万不要把那脸上留一溜沟。”
他的瞎白话又引大家一阵哄笑。
周晓梅冷不防踢了杨春雨一脚:“你的脸才有沟呢。”
白雪从树林出来了,大伙都瞅她笑。
白雪摸摸自己的脸,又低头看看自己,莫名其妙不知大伙看自己笑啥。
周晓梅止住笑告诉她姐“二姐刚才杨春雨骂你。说你的脸是屁股就差没有沟。”
白雪抄起一把锹就去拍杨春雨。杨春雨马上举手投降。白雪的锹还是拍下去了。杨春雨把锹接住往手里夺。白雪脚下一滑一下子仰面朝天摔个跟头。杨春雨一看惹祸了,马上伸手去拉白雪。白雪一生气摆手骂一句,“滚!”
周晓梅过去把姐姐拉起来,白雪跌了一身泥。白雪对大伙说:“都干活吧。大家都各就各位干自己的活。”
周晓梅帮着白雪把身上的泥刮了刮说:“要不你回去换衣服吧?”
白雪说:“没事,眼看就中午了,于大海家有我的衣服中午回去换吧。”
杨春兰在那边歇着看弟弟跟白雪胡闹,过来把弟弟训斥一顿。
这时候路边停下一辆吉普车下来一行人向他们着走来。
第二十章
这帮人说着闹着又开始干活了。谁也没注意那路边来了吉普车,也没注意车上下来几个人。这些人到跟前时,白雪猛然看到来了这么多领导想回避一下,觉得自己一身泥太尴尬了;可是回避已经来不及了,只好硬着头皮过来应酬。这些人都很陌生,只有公社的副主任刘春海大家都熟悉。白雪先打招呼:“刘主任来了 ?”
“过来看看,”刘主任又冲大家指着一位中年人介绍说:“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县委李书记下来检查工作,顺便过来看看,请大家鼓掌欢迎 ”。
这时这帮人已经像棍似的杵在原地,都鼓起了掌,都用好奇的目光看着这位大人物。这位县委书记是个中年人,中等身材,身体很健壮。县委书记在社员眼里是大人物。
刘春海继续说:“李书记如果有什么问题问到谁,谁就认真回答。下面请李书记给我们讲话。”回过头说:“李书记您给大家讲几句吧。”
李书记说:“现在是春耕大忙时节,各位都辛苦了。俗话说一年之际在于春,我们一定打好春耕生产这一仗,为秋季的大丰收打下基础。在农业生产过程中,我们一定要坚持农业学xx,坚持政治挂帅思想领先的原则。在农业生产过程中我们就是要与天斗,与地斗,与阶级敌人斗……”讲了几分钟大道理,然后又问:“你们怎么就这么点人干活,那些人那去了。”
白雪回答:“我们今天有一家苫房,不少人都去帮工了。”
那你们这里谁是领导?
崔勇接过话说:“指着白雪说她就是我们的领导,她是妇女队长。今天她领我们干活。她叫白雪。”
其实李书记一到地里一眼就注意到这个姑娘了,首先看她的一身泥,再一看就是一愣,这个姑娘苗条的身材,高挑的个子。穿着草绿色的女式军装,挽着半截袖子漏出洁白的肌肤,黑黑的头发,扎着两条齐肩的小辫子。水汪汪的大眼睛,……在人群里就好像万绿丛中一点红,早春时节的第一抹新绿那样引人注目。李书记向白雪那走近了几步。
问道:“你是知青吧?”
白雪刚想回答。崔勇马上接过茬:“她不是知青,他是炕头狸猫坐地虎,就是我们本村的土生土长的。”
李书记问白雪:“你读了几年书?”
“我前年夏天高中毕业,到现在下地一年半了。”
你们现在育苗啥时候能插秧?
“往年四月十五六号开始育苗,今年下雪耽误了,现在育苗已经是四月下旬了,,比往年晚了七八天,往年最早要到五月二十日插秧。”
……
“农业学xx你们队都有什么规划?”
白雪看到书记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有些害羞,她把目光转向右边接着回答:“我们规划把我们的水田都改造成高标准方条田,达到寸水不露土。”
“你们小靳庄活动都搞些什么”
李书记问道这白雪打个哏,马上想不能说啥也没搞,随口:“说我们搞过赛诗会,搞过歌咏比赛,搞得不太好。……”
李书记接着又问了几个生产方面的问题,白雪都对答如流。
白雪虽然很腼腆,但是刚才这通回答却是滴水不漏。李书记对白雪的回答很满意,暗自思忖着姑娘这么漂亮,真是深山老林出凤凰。这么漂亮的姑娘应该成为电影明星,芭蕾舞演员。只可惜这么出色的姑娘要在这泥里水里滚一辈子,深深地感到惋惜。李书记说:“农村是广阔的天地,有志气的青年在这里是大有作为的。农村就需要大量的你们这样的青年来改变它的落后面貌。白雪同志希望你能在这广阔的天地做出优异的成绩来。”
“谢谢李书记的鼓励。”
李书记刚转身想走。崔勇又凑了过来,夸奖起白雪来:“李书记你可不知道我们这个白雪,那可不是一般的姑娘。那要说干活那小伙子都不是对手。那插秧一天能插两亩地。那割地一天能割两三亩地。那就好比古代的穆桂英,花木兰。前些天我们下水里作苗床早晨一到地,稻池子里的水冻了一层冰,大多数人没有靴子,那些大老爷们,都站在池埂子上直搓搓脚,看着水里的冰直打蹙。那光着脚下去那时真冻脚哇!我们白雪一看谁都不下去,白雪本来有靴子。他对大伙说你们看我把靴子也脱了,说着脱下靴子光脚丫先下去了。大伙一看人家白雪一个姑娘家都不怕,我们这些老爷们还不如个姑娘,在白雪带动下希拉呼隆都下去了。那去年秋天割地时候八月十五那几天有月亮。白雪领着几个青年,晚上顶着月亮硬是几天几宿没回家。困了就在地里瞇愣一会,起来还干。就这样连着干了几天几宿。白雪那是大公无私,去年打击资本主义自发势力,割资本主义尾巴,各家收缴草袋子机,白雪首先把他舅舅的草袋机收缴了。因为这事他舅母到现在还不跟她说话……”老崔又玄乎起来了,他在说着,李书记认真听着频频的点头。
白雪见老崔继续说越说越玄,一再劝说崔大爷别说了干活吧。老崔在白雪的干预下终于闭上了嘴巴。李书记却与老崔握了握手,“感谢你向我们提供的这些情况,让我们发现了一个这么优秀的农村基层干部。”李书记说。
公社刘春海副主任建议:“李书记我们是不是到别处看看去?”
李书记点点头说:“好吧,别处看看去。”
这些人顺着稻池埂子走到公路,来到吉普车旁。上了车,李书记对同来的宣传部的杨部长说:“我直接回县里你留下。你和小刘明天再到这里来一趟,采访一下这里的社员,把这个女干部的先进事迹收集整理一下,要上广播,上报纸。要大力宣传农村农业学xx运动中涌现出来的先进人物,先进事迹。用这些先进事迹鼓舞农业学xx运动的进一步发展。”
遵照县委书记的指示,第二天杨部长刘春海又来到这个村。到吴会计家,找来几个队委会成员杨队长,吴会计,于大海还有老队长。找来这几个人开个作谈会,就是要收集一下白雪的先进事迹。
人到齐了,杨部长和刘春海两人分别坐在地桌两边的椅子上,其余的人都坐在炕沿上。刘春海首先发言,他说:“我们今天把各位请来,就是想让大家给提供点情况。昨天,李书记在这里,听到有的社员向李书记介绍了白雪同志的一些先进事迹,李书记很重视。李书记派杨部长和我,过来进一步收集一下这方面的内容,我们要把白雪的先进事迹进行宣传,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上级领导希望农村的基层干部都能像白雪一样,在农业学xx运动中当先锋作闯将。下面希望大家把白雪的先进事迹,你们所知道的你们都讲一讲。”刘春海讲完,大家都面面相觑,好一会没人发言。
杨部长拿出来笔和本准备做记录。杨部长说:大家不要拘束,有啥说啥。主要介绍白雪同志都有哪些先进事迹,我们要整理出来以便进行宣传;使广大干部群众从中受到教育,受到鼓舞,进一步激发广大基层干部群众的冲天的革命干劲。”
吴会计说:“那老崔向你们介绍了白雪的先进事迹,那都是真的,你们照那写就行,在场的人都一阵哄笑。”
杨部长不解的问:“你们笑什么?”
杨队长说:“其实那老崔说话二八扣也扣不住,他说的话十句能有一句真的。白雪姑娘的确不错,方方面面都很出色,吃苦耐劳,不怕得罪人,敢做敢当。干活的确不输于小伙子。不过老崔说那些那就太玄乎了。就说那去年秋天几天几宿不睡觉那事,其实那时他们几个青年打赌,那是八月十五前后晚上大月亮地。有人说这大月亮地晚上也能割地,有人说你能割一宿哇,你能割一宿我能陪着你。那个说我割一宿你不陪我,你是犊子。他们几个越将越来劲,他们真就就着月亮干了一宿。白雪也跟着干一宿,那老崔说干了几天几宿不睡觉,那人是铁打的呀?还有今前几天做苗床,一天早晨那水里一层冰,特别冷大家都没有靴子,不少人站在埂子上看着那水里的冰打怵。白雪看她表妹岁数那么小冻得直哆嗦,就把靴子让给她表妹穿,确实首先下了水。大家一看白雪一个姑娘家都下水了,别人也都跟着下了水。去年打击资本主义自发势力,割资本主义尾巴,那的确白雪先拿她舅舅开刀,先把她舅舅的草袋子机最先没收,惹得她舅母与他不说话……这都还真的。其它的老崔说得那都是瞎玄乎。就这么个情况。白雪确实很优秀这一点是真实的。在农村姑娘中是出类拔萃的。”
杨部长和刘春海互相瞅了瞅,都笑了笑。
杨队长接着说:“还有xx时期那功夫搞忆苦思甜,要找几个旧社会苦大仇深的作忆苦思甜报告。大队找了几个人,一个是日本大屠杀时的孤儿,一个是满洲国时从关内逃荒要饭过来的,还有就是老崔。据说老崔他家那时得了窝子病,死了两口人,曾经要过饭。那个日本大屠杀剩下的孤儿,他忆苦时支支吾吾说不出个啥来。那个从关内要饭逃荒过来的讲那时候怎么苦。他讲着讲着,说那时候给地主干活哪吃得好……他们的忆苦让领导很不满意。
那次唯有老崔忆苦思甜讲的最精彩。他说,那时候我家到东北,那时房屋一间地无一垄。我们压了一个窝铺,住在一个窝铺里,靠我爸给地主扛活维持生活。那一年我们家染上了窝子病,爸爸由于没钱治病很快就死了,剩下我们一家老的小的,没了劳动力又都有病,就都换班谁好点谁出去要饭。那一天我妈就听门响了一下就没动静了,我妈开门一看是我弟弟,弟弟趴在地上。他看到我妈最后一眼,头一低就那么永远过去了。原来我弟弟要了几斤高粱米,拿不动了,快到家了他就把米放身上往家爬,爬到家门口,看了我妈一眼就再也没起来。他的后边留下一溜爬行的痕迹,我妈抱着我弟弟的尸体嚎啕大哭。老崔擦了擦眼泪……下面听报告的人大受感动许多人流下了泪水,不断地有人带头喊口号……
老崔又接着讲:我这个弟弟死了以后,另外一个弟弟稍好一点出去要饭,可是这个弟弟一去就没回来。后来我好了一点,我想我得先找到我的弟弟,活得见人,死得见尸。我就边要饭边打听我弟弟的下落,我想我弟弟有病出去要饭也不会走的太远,逢人就问。我见人就说我弟弟多高个,穿什么衣服长得什么样,多大年龄,走到那问到那,说到那。终于有一天,有一个人告诉我说,那那地方有一个半大子孩子的尸体,没主,离大道不远,已经被狗啃的不像样了,你去看看。我按那人的指点找到了尸体,我一看那正是我弟弟,人已经没模样了,那衣服虽然撕破了还能认出来。五脏已被掏空,人已经被狗啃的只剩一把骨头了。看到弟弟的尸体我简直心都碎了,我嚎啕大哭,那心像猫抓的一样,又像万箭穿心似的……。老崔讲到这时下面一片呜咽。
有些人听了老崔讲到这简直泪如雨下。有人带头喊口号:……老崔又讲那时候冬天没有鞋穿光着脚丫给地主放牛,那脚冻得像猫咬的一样。那老牛拉泡屎马上把脚伸到里边暖一暖……”老崔足足讲了四十多分钟,把下面的人讲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老崔讲得最成功。受到领导的高度评价。
老崔的忆苦思甜讲得好,一下子出了名,不断的被各个单位请去作忆苦思甜报告。他到各小学、中学、各机关单位,后来又被县里请去各个单位作报告。老崔被那个单位请去都像贵宾一样接待。那时候老崔很是风光,他一下子成了名人。在这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大队讲他死了两个弟弟,到了公社讲死了三个弟弟,到了县里讲死了四个弟弟。反正也没人们下来核实咋苦咋说呗。
刘春海说:“那时候老崔真是挺出名,我上学时还听过他的忆苦思甜报告。”
吴会计说那时候忆苦思甜,咋苦咋说,因为没人去核实。他们家那时确实挺苦,那一年得了窝子病,据他妈活着时说,他爸爸,他弟弟确实是得窝子病死的。他家有两个弟弟,一个死了,一个小弟养不起送人了,哪有那么多弟弟。在那个年代,他说的这样事可能有,但是那不是谁家的事他都安排他们家去了,都变成他家的经历了。还有给地主放牛,哪有冬天放牛的,那整个大地被大雪覆盖,那牛到野外吃雪呀?咱们这地方冬天滴水成冰,零下几十度,别说光脚丫,就是穿单鞋也得把脚冻掉了。还能光脚丫!不过那时候怎么说都不过分。没人核实是真是假。老崔的话你们只能当笑话听。
这次座谈会大家讲白雪讲得倒不多,反而老崔成了主要话题。没有什么新鲜东西了,刘春海只好宣布坐谈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