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帝今天爆红了吗》星涯

28、杀青

　　早上七点，羽风醒来，下床时一个腿软差点跪了，脑子里像有个电钻开足马力把脑子搅成了一团浆糊，这感觉实在熟悉——又感冒了。
　　于是他也不挣扎了，安详地躺回床上，闭着眼拨通叶鸿林的电话，申请场外援助。

　　“晚上蹬被子了？”叶鸿林打包了稀饭和药过来，伺候羽风吃饭喝药。
　　“没有。”羽风摇摇头，打嗝的时候嘴里涌出苦苦的药味，十分反胃，于是开始提要求：“我要吃糖。”

　　“我给你拿。”叶鸿林在羽风背后垫了几个靠垫，让他靠在床头，去桌子上拿了枚薄荷糖，撕开，喂进羽风嘴里：“昨天晚上没瞎吃东西吧？”
　　“没有，昨天晚上回来就直接睡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就感冒了。”羽风有气无力地答道。

　　其实这次羽风的病比上次拍企宣的时候轻了不少，但也许是因为知道有人可以依靠的原因，小少爷的虚弱度比那一次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叶鸿林没说话，他坐在羽风推边，看着他闭眼认真嘬糖的样子，觉得好笑又有点心酸。
　　他能感觉到羽风这次感冒是心理性的，之前他对《郁金袍》这个剧组的期望有多高，现在他的失落就有多大。进入十一月后梁市气温骤降，但剧里面还是夏末秋初的天气，羽风穿着短袖在五六度的天气里出外景，身体早就扛不住了，是一股心气顶着他拍到现在，昨天期望落空，巨大的心理打击击溃了早就是强弩之末的身体，生这一场病再正常不过了。

　　“我给你请假吧，戏挪到明天拍，你今天安心睡一天。”叶鸿林叹了口气，说道。
　　羽风本来晕乎乎的快从靠依的姿势滑到被子里躺平了，闻言登时窜上来了，道：“不行，我能拍。”
　　“拍什么拍，你好好休息。”叶鸿林白了他一眼，径自去拿手机打电话。

　　羽风赶紧跳起来抱住他的腰不让他动：“我吃了药睡一会儿就好，你不许打电话。”
　　“快点拍完吧，我再也不想在剧组多待一天了。”羽风扣住叶鸿林的腰带把他往回拖：“拖一天还得再看衡文泽的脸一天，我怕我明天好了忍不住打他。”
　　“你快给我起来，裤子都要被你扒掉了！”叶鸿林崩溃地把羽风推开，喘了口气，道：“不管你了，行了吧。”

　　羽风哼唧了一下，收回手。
　　“那你先睡一会儿吧，到点我叫你。”叶鸿林无奈地坐到床边，看着羽风又缩回被子里裹成一个蚕茧，给统筹发微信，请假说有事晚点到，但保证不会误了拍戏。

　　统筹那边过了一会儿回了条语音，其中五十八秒表达了像你们这样剧组怎么管理，不要因为自己入行久了就觉得可以提要求了等叽叽歪歪的废话，并用最后两秒同意了请假。

　　叶鸿林听完倒是没什么反应，就是想起来自己拍《云浪》的时候，统筹才刚入行，有天发了高烧在拍摄现场也没个休息的地方，最后是叶鸿林看不下去了，让他去自己的房车里躺了一会儿。
　　叶鸿林默默想了会儿往事，把统筹拉黑了。

　　为了保证表演效果，临上场前羽风又灌了一包感冒灵下去，昨天晚上哭完之后眼睛的红还没有消下去，不过今天的戏本身就比较颓唐，强打起精神来，倒也说得过去。

　　今天兄弟俩的戏份就杀青了。弟弟守了家里的小卖部十年，他脑子灵活又肯吃苦，在门口还支了摊子卖小吃，冬天麻辣烫夏天烤羊肉串，这么些年终于是攒了些钱。他将隔壁干不下去的餐馆租了过来，雇了工人准备改成一个小超市，叶鸿林演的哥哥虽然不敢相认，却总是藏在远处偷偷看他，装修队趁着弟弟不在偷工减料的时候，哥哥还出手把手脚不干净的油漆工教训了一顿。

　　然而有天上午站在门口一边抽烟一边做隐形监工的哥哥突然被仇家找上了门，当年他为了保护妈妈杀死了催债人，现在催债人的儿子同样不肯放过他。哥哥脑后猝不及防挨了一砖，摔在了地上，眼看着儿子提刀要杀他，弟弟突然出现，两人扭打在了一起，最后弟弟一个失手，将刀子捅到了催债人儿子的胸口上。

　　道具撒了一桶道具血在羽风和演尸体的龙套身上，叶鸿林摔倒的地方略远，身上反而是干净的。

　　导演喊“咔”，羽风瘫坐在尸体边，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他的手不住地发抖，满手的鲜血从指缝间滴落。羽风回头，看向倒在一旁的叶鸿林，终于忍不住道：“哥、哥……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叶鸿林捂着脑袋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的眼神还很涣散，踉跄着走了几步又差点跌倒，却仍然勉强支撑着走到羽风面前。

　　“别怕。”叶鸿林沉声说道，单膝跪地，伸出手指探了探地上人的呼吸和脉搏，人确实死了。
　　叶鸿林身子一晃，险些栽倒，却勉力支撑住了。他眼神复杂地看向羽风，后者脸上还沾着血，眼中含泪，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去洗手，把衣服全都脱下来。”叶鸿林看了羽风许久后，突然说道。
　　“快去啊！”叶鸿林大声吼道，眼中似乎隐隐有泪水闪过。

　　“咔。”
　　一场戏过，羽风却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氛围里，身体犹在发抖，片刻后起身，发现在场众人也似乎被震撼到了，全没有往常那样嬉笑的样子。

　　叶鸿林的演技真是厉害。羽风心中赞道。

　　“怎么了？是不是又烧了？”叶鸿林见羽风没有动作，担心地走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好，有点热，但是不烫，于是一拍羽风的肩膀：“去换衣服吧。”

　　下一场里羽风换上了叶鸿林的衣服，大了一码的兜帽衫穿在身上有点松垮，衬得羽风愈发得瘦削。
　　“听着，”叶鸿林一手扣住羽风的肩膀，让他直视自己：“巷子里没有监控，你现在回店里去，如果有人问起来，就说你今天看了一天店，没有来过这里。”

　　说完拿起羽风带血的外套，羽风却极快的反手抓住他的手腕：“你要干什么？你别乱来，我去自首！”
　　“自首什么！”叶鸿林一把甩开羽风，低吼道：“我有案底，你再被关起来，谁照顾妈？”
　　羽风一时安静了。

　　“听哥的。”叶鸿林将沾血的外套披在身上，又拿起杀人的那把刀仔细擦拭，低头，不去看羽风：“我知道你考了研究生，九月就能入学了，之前是哥欠你的，让你小小年纪就辍了学，这次你不能再错过了。”
　　“我之前能躲，现在也能躲，你回去，照顾好妈，给妈送终，自己好好上学，知道吗？”叶鸿林说话时逐渐哽咽，最后一句时声音已经带着竭力压抑的颤抖。

　　羽风的泪水涌出：“不行……我做不到，哥你跟我回去吧，你都没见过妈一面，我们去自首，不能一辈子都跑的，我们去自首……你回去……回去看看妈。”

　　叶鸿林猛然出手，甩了羽风一耳光。
　　“别说傻话了，你日子马上就要好起来了，这时候去自首，你之前的努力就全毁了。”叶鸿林愤怒地说道：“你现在就走，回家去。”

　　“想想妈，你要让她的两个孩子都变成杀人犯吗！”叶鸿林看着羽风，眼圈泛红，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像一只困兽。
　　羽风没有说话，泪水流了他满脸，他不住地抽噎，几乎要窒息了。

　　“听哥的话，回去。”叶鸿林说完，按住羽风将他推出了门。
　　“对不起。”拉下卷闸门前，叶鸿林最后对羽风说道。

　　羽风这一场结束的时候仍然在哭，眼泪像是喷泉一样汹涌而出，并且因为抽噎得太厉害甚至咬到了舌头，疼得躬身蜷成了一团，十分得狼狈。
　　“小羽你深呼吸。”候场的卢寄月看得难受，把羽风揪到自己的座位上，从保温壶里倒水给他喝。

　　“谢谢。”羽风抽泣着接过水杯，水面因为哭得发抖而不停泛出波纹。
　　“你也太入戏了。”卢寄月看着羽风的样子，温柔地笑道：“演得很好呢，我都看呆了。”

　　羽风喝了点水，缓过来许多，面对卢寄月的夸奖有点心虚：他之所以这么悲伤，入戏是一方面，但角色落选这件事的也是推波助澜的原因之一。

　　“卢老师。”叶鸿林找了过来，跟卢寄月打招呼道。
　　“鸿哥来了。”卢寄月笑眯眯地打招呼：“找你家小弟呢。”

　　“过来看看。”叶鸿林对于卢寄月的称呼也没反驳，在羽风面前蹲身，看他的脸：“刚才没打伤你吧？”
　　羽风感冒后有点迟钝，那一巴掌叶鸿林甩手后，他本应该快速侧头，顺势做出被打的效果，但羽风反应慢了半拍，没有完全躲开。

　　“没事。”羽风摇摇头，给他看自己挨巴掌的那半边脸：“你看，都没有痕迹呢。”
　　“那就好，担心了半天。”叶鸿林笑了起来，揉了揉羽风的头顶，站起身，道：“那我先去准备，你等一下就过来。”

　　接着是最后一场，羽风回到家后思来想去，还是去找了警察男二自首，羽风指认现场的时候卢寄月和衡文泽闻讯赶来，卷闸门拉开，露出了哥哥的尸体。
　　他用那把凶器割断了自己的喉咙，鲜血喷了一地，染红了放在手边的遗书。

　　警察展开遗书，里面讲明房间里的另一具尸体是他所杀，他连害两命，自知罪孽深重，只能一死了之。
　　羽风沉默地听警察读完遗书，突然抬头说道：“我能看看他吗？”

　　控制住他的警察松手，羽风上前，跪在了叶鸿林的身边。
　　眼泪掉下来，砸在血泊里。

　　“哥，你醒醒。”羽风颤抖得厉害，他伸出被拷在一起的手，想摸一摸叶鸿林的脸，却被警察拦住了。
　　“不能破坏现场。”警察冷冰冰地说道。

　　“哥，你醒醒啊。”羽风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不断重复道：“哥，我错了，你醒醒啊，求求你，醒醒啊。”
　　“你去看看妈啊，妈一直在等你，你去看看她啊。”羽风的声音由小到大，到最后完全无法控制，变成了一声又一声野兽似的哀鸣，从身体里不断发出地绝望呼嚎撞击着空旷的墙壁，形成无数残忍的回声。

　　“咔”，镜头截止，叶鸿林和羽风杀青。

　　众人鼓掌，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叶鸿林和羽风的演技惊艳，连舔狗导演都难得地夸了羽风一句，把衡文泽的脸都给夸扭曲了。
　　羽风却十分疲惫，情绪的爆发格外耗人，再加上他感冒虚弱，当天晚上就发起了高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