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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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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梁贞元四年,太极宫。
顾月昭坐在冷宫广寒殿的屋顶上,无聊的数着宫道上偶然来往的宫人,她记得这是自己坐在这里的第五百六十三天,从枯叶落尽的深秋,到第二个春天。
她一直在等一杯毒酒,亦或者一段白绫,因为她是一个刚刚大婚不过半年就被废的皇后,还是一个家族被冠以谋反罪名几乎全族惨死的罪臣之女。
她原以为自己会随着征战半生为帝王打下了江山的父兄共赴黄泉,却始终没等来那杯毒酒。
没有人告诉她为什么,而她也不想知道为什么,早在得知父母兄弟皆已不在人世的那一刻,她的心就随着家人一起去了。
或许皇帝还想落得一个仁君的形象,才留着她这个罪臣之女苟活于世。
又或是忌惮父兄死后不知所踪的寒玉兵符,那枚传说可调动天下最精锐的烈云军的兵符。
许多年前,顾月昭的父亲随先帝征战天下,被先帝视若亲生兄弟,而先帝弥留之际担心新帝对顾家不利,专门将兵符留给了顾家,这件事新帝并不知情,却多有猜测。
顾家被抄家之后,顾月昭就从宫中的线人口中知道了新帝正在寻找这枚兵符,只是这位从不用正眼看她的帝王或许不知道,这枚兵符就在自己手里。
只是她从未打算使用过,因为在面对这位新帝的叛乱污蔑时,她的父亲也从未想过使用它。
顾老将军一生忠于君王,不过是如此下场罢了,而尚且苟活在宫中的顾月昭,只想在自己死前毁了兵符,然后去地下与家人团聚。
于是自那之后的每一天,于顾月昭而言都没有什么区别。
宫道上突然传来的嬉笑和喧闹声将顾月昭从回忆中抽离,她抬起头,看见一行新进宫的妃嫔被宫女领着,往自己的宫室去,其中几个人正好看见了坐在房顶上的她,原本说笑的声音都停了下来,带着几分好奇和害怕的打量着一看就像个疯子的顾月昭。
而她原本没有焦点的视线,却对上了一双笑意盈盈的双眸。
那是一双形如弯月的眼睛,顺着眼睛往下看,是一对浅浅的酒窝,随着扬起的嘴角凹陷下去。
好美,顾月昭的脑海中只冒出了这两个字。
妃嫔们在宫女慌张的催促下继续往前走,顾月昭的目光下意识的随着那个穿着一身鹅黄色宫装的女子移动,看着她朝远处走去。
这就离开了吗?不知为何,她居然有一丝怅然若失。
正当她准备移开目光时,却再次对上了那双眼眸,那个年方二八的少女转过身,朝她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那一瞬间,顾月昭觉得她好像看到了桃花盛开。
于是她一直望着那个方向,直到那抹鹅黄色的身影消失在了宫墙的转角。
她突然感觉到,自己那颗已经一片死寂的心,刚刚突然跳动了一下,莫名的情绪充斥着脑海,却又无法形容。
顾月昭第一次迫切的想要认识一个人,更想要再次见到对方,可是她至今连对方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好在那个方向的宫室并不多,挨个找一遍,总是能找到的。
顾月昭做出决定之后,轻巧的从房顶上跳了下来,她的轻功很好,甚至落地的时候没有一丝声响。
广寒殿中,跟着顾月昭进了冷宫的陈姑姑见她从房顶上下来,便拎着扫帚走了过来。
“小姐,您今日的神情与往日不同。”陈姑姑一眼就看出她心中想着事,“倒是比往日多了几分生气。”
顾月昭愣了一下,她刚刚心中只想着那个姑娘,一时间竟忘了许多忧愁,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陈姑姑是从小照看着她长大的,算是她半个母亲,与新帝大婚之后,陈姑姑便跟着进了宫,掌管自己宫中的大小事务,待新帝将自己废入冷宫是,陈姑姑又跟着一起进了冷宫。
在顾月昭心中,陈姑姑算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亲人,而她什么事都不会隐瞒陈姑姑。
“我今日遇到了一个姑娘,很美,是新进宫的妃嫔,我想去找她。”顾月昭转头,看向了那群新入宫的妃嫔们离开的方向,“她就住在十六阁,应当不难找。”
十六阁是距离冷宫最近的一片宫殿群,里面居住的都是册封之后地位不高的妃嫔,刚刚那些姑娘们看打扮应当都是些低品级的妃嫔,所以不会是往十六阁之后的景云殿去,那里可是当今皇帝最为宠爱的宁贵妃所居住的地方。
“小姐喜欢,那就去找。”陈姑姑为顾月昭拂去了以上的落花,“夜里行走的衣服,我这里也备着,一会便给小姐取来。”
陈姑姑总是这样,无论顾月昭想要什么,她总是能够找到,无论是在她做皇后的时候,还是在这冷宫做废后的时候。
入夜,春日的夜晚的风有些微凉,顾月昭在皇宫的房顶上快速地穿行,就像回到了小时候在边疆随父兄习武打仗的时候,她的武功不弱,只是在这深宫中,还是第一次真的派上用场。
从一处花园绕过去之后,灯火明亮的十六阁就出现在她的眼前,才进宫了那么多的妃嫔,想必最近这里会很热闹吧,顾月昭一边猜测着,一边飞掠而过,落在了第一座楼阁的屋顶。
十六阁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就是因为这里有十六座相互独立但是各自都不大的楼阁,刚进宫的妃嫔封号不高,很多就安排在了此处。
顾月昭挨个揭开了屋顶上的瓦,透过房中的烛火光芒,观察着里面的景象。
第一座,不是,第二座,仍旧不是,第三座,第四座……直到第七座楼阁,她才在房顶的缝隙中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依旧穿着鹅黄色的长裙,正坐在灯下看书,顾月昭只能看到她的侧脸,却下意识觉得她在笑。
屋内没有侍候的宫女,想必她看书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因此一个人安静的坐在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