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碣石潇湘无限路》夜已寒

16、梦里不知身是客。

　　一
　　我是苍错。
　　我还是苍错么？

　　当我蒙着脸，握着剑，任无数人的鲜血在剑上流淌而过的时候，我还是苍错么？
　　那个不知天高地厚，宣称要“为民除害”的苍错，终于是死了。
　　余下的，只是一把杀人的剑。

　　我还会想到醉樱，在路过后山的时候。
　　醉樱，醉樱，你到哪里去了啊？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那个夜晚，我和党绡被宫主派来的人捉走，然后，宫主问我，“你希望醉樱那丫头平安无事么？”
　　醉樱，醉樱……！
　　我竟点头，答应了她的要求——永远为碧袖宫，为霜河殿办事。
　　那个时候，凝榭，那个素来冷漠的女子，抱着剑，站在宫主的身后，眼神肃杀。
　　难道，便是她说出了一切？
　　二
　　这一次，宫主竟是派我和凝榭一起行动。
　　她抱着剑，冷冷地斜了我一眼，不言。
　　眼神如冰，却似有什么在眼中一闪而过。
　　我忽然注意到，她的剑，没有剑繐。
　　“走吧。”终于，我开口。

　　剑影交织，如梦如幻。我有那么一会儿的目眩。
　　“啷——”她的剑脱手，落地，仓促地在空中留下尚未凝固的身影。
　　我蓦地怔住了——
　　她，竟是挡住了向我劈来的那一刀，血色的花朵在她素白的袍子上迅速蜿蜒着盛开，我可以清楚地闻到一阵血的腥味。
　　“呵呵。”她有些奇怪地笑了笑。
　　来不及多想，我拽住她的右臂，迅速撤退。
　　这次刺杀，以失败告终。
　　碧袖宫两大杀手联手，竟也会有失败的一刻？

　　我生了火，火光映照着她苍白的脸。
　　“苍错……”如同梦呓一般，眼前这名女子，眼神恍惚，轻唤。
　　“嗯。”我短促地应了一声，如同初识那年的她一般冷漠。
　　我有些无奈地笑，原来这便是我们的相处方式。
　　如果这样的相处不仅存在于表面，那多好。
　　“对不起。”她说。
　　对不起？
　　对不起！
　　那么，当初，真的是她说出去的么？
　　我本不愿相信。
　　但此刻，她竟说了“对不起”。
　　“对不起”！
　　火苗在身边跳跃着，我似乎感觉到自己眼中也有火苗燃起。
　　三
　　“唰！”抽剑，抵住她的脖子。
　　她深深地闭上了眼，唇边有释然的笑。
　　“凝榭！”我冷笑，“睁开眼睛看着我！”
　　她没有。
　　“不，我怕。”
　　“怕我杀了你么？那么，那年……”
　　“是我把醉樱送走的。”她回答得干脆。
　　“苍错！”她蓦地睁开了眼睛，“我从来只是一把剑……呵呵。为复国，为霜河殿，以杀人为生……我不喜欢这样地活着啊……嘻嘻，你看，下一刻，我便可以不管一切了……苍错，你看啊……”
　　然后，她死了。
　　我的剑没有动，动的只是她的身子。
　　她真的不管一切了。
　　这一次刺杀，碧袖宫中最强的杀手凝榭重伤而死。
　　——后来，我是这般禀报的，江湖上亦是这般传说着的。

　　“谢谢你，你们所给过我的温存。”
　　——这便是她的遗言。
　　曲终
　　我后来才知道，那年说出一切的不是她。
　　是党绡。
　　他和我一起被宫主派来的人捉走，而这样一场戏，我不曾识破。
　　而她走了。
　　而她死了。

　　我在梦中堕落着，梦里那些明丽的色彩，在逐渐黯淡，冰封。
　　我知道，在梦里，什么都无法保留，什么都无法完整地存在。

　　小楼昨夜，可曾东风？
　　梦里情仇，太过匆匆。
　　当梦醒来的时候，我只看见身边的剑。

作者有话说

　　本文为“小楼昨夜又东风”的续，这次是以苍错的第一人称来写的。
翻这些旧文的时候发现，原来有一段时间我很热衷于探讨“温度”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