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先生和他的小情人》叶落笙

9、跨年夜

　　年底的时候总是忙碌的，林小姐想着这样的忙碌只是为了给那7天腾家而已，不是吗，所有的休息都是在加班加点中挤出来的，好吧，也有些人不是。林小姐这几天都快忙疯了，各种催设计稿的催，一个不满意另一个也不满意。

　　这几天都是超负荷工作呀，林小姐想着，为了那几天也值得，春节放假一定要睡个昏天暗地。林小姐盯着电脑，叹了口气。

　　想到今天早上老板把她叫过去，明里暗里的批评了一下。

　　“小林，我知道最近大家都压力大，年底了嘛，都盼着过个好年，你的设计稿，满意度最近不算高。”

　　林小姐站在老板电脑桌旁，想也不知道是哪里不高，能改的都改了，他们的要求也尽量满足了，还是甩脸子。

　　老板在一旁絮絮叨叨，说年轻人呀，应该有朝气，一天死气沉沉怎么会有灵感，没有灵感怎么交上满意的设计稿。

　　林小姐看着那一片电脑桌前飞舞的手指，众人脸上疲惫的青黑，整个身子都透着有气无力的丧感，好像前途一片茫茫的样子啊。

　　“小林，你要多积累素材，我晚上就看一些优秀设计者的设计，你去看看呀。”

　　看着老板苦口婆心的样子，林小姐想到了自己的小学班主任。

　　“小林，我现在真的整晚整晚睡不着觉，别人能行，我们公司为什么不行？”

　　看着老板脸上的焦灼还有头上日益稀疏的头发，再看看这个死气沉沉的办公环境，林小姐相信这是真的，前几天听他们聊八卦也听到了一些，不知道什么原因老板欠了外债，现在每月的盈余基本都补了利息了，其他的发了工资，没有基本自己就不剩什么了，可能比自己还穷。

　　想到这里，林小姐自嘲一笑，比自己还穷，一个老板比自己还穷，但是林小姐也不愿相信，毕竟自己穿着的也就一百多的衣服，老板身上穿的，也是上千的吧，虽然也不算多好。

　　林小姐在这里呆了也有两年了，两年了，工资最高的时候也就5000，说出去别人不信，一个设计师。别说别人了，林小姐自己也不信，也不知道还坚持些什么，每个月3000糊口度日，林小姐听隔壁的设计师都是上万的工资，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自己，偏偏混成了这个样子。

　　也许是念旧，但说白了林小姐知道，自己是怕改变，怕找工作，怕半罐水的自己丢了这个饭碗就找不到下一个了。

　　公司出现危机了，许多人都走了，20多个人的公司，现在只有10个人了，老板天天在办公室踱步，前几天还摔了桌子，大家都人心惶惶的，人心已经散了，听着老板在自己面前苦大仇深的倒苦水，林小姐心里除了有一点点的同情其他的居然是无所谓了。

　　自己就是那么自私呀，没办法做到感同身受呀。

　　“我们是一个团体呀，小林。”

　　对呀，我们是一个团体，但是我真的，真的没办法。

　　“我们要一起想办法，小林你有什么意见可以提。”

　　“。。。。。。我，我没有意见。”

　　老板欲言又止，把头埋了下去：“我觉得我们公司是不是应该改变一下思路。”

　　林小姐听得有些烦了，心不在焉了起来，每次开会也是一样的内容，说什么改变革新，但没有能坚持的，这个公司已经在支离破碎了呀。

　　“王总。”林小姐和老板谈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大部分是老板单方面的诉苦，出去的时候看到了秋思在门口要敲门不敲门的犹豫样子，关上门的那一刻，林小姐看到秋思站在老板电脑桌前没有出声。

　　阖上门，林小姐回到了座位，透过透明玻璃，看到里面秋思递上了什么东西，一想就知道是什么了。刚刚老板找自己谈话了那么久，最近工作有那么多的失误也没有大的发火，也只是忍着焦躁让林小姐多看看多思考，林小姐知道他是在挽留。

　　毕竟老员工都走的差不多了呀，但自己呢，也才来了两年，两年的自己就能力挽狂澜了嘛，林小姐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这个地方早就从内里开始腐烂了呀。

　　林小姐知道自己不过是混吃等死的那一类罢了，让她去做什么先锋之类的，那抱歉了，她确实做不到，林小姐看着自己也就是一个废材了。

　　秋思很快回到了旁边的座位上，像是刚刚哭过，但是又好像如释重负。

　　想到秋思和自己是同一批进公司的，平时关系也不错，没想到，辞职也没和自己说，林小姐一愣，对了，辞职是那么私密的事，也就是普通同事关系罢了，别人又怎么会告诉你呢。

　　林小姐想，旁边的座位都快空完了呀。

　　“林，今天中午你吃什么呀。”林小姐看向秋思，她的眼里还带着流泪过后的湿润，笑容一往无前，这样的秋思恍然让林小姐看到了第一次和她搭话的秋思，也是这样带着可爱的笑容问要不要一起吃午饭。想到了秋思拉着自己聊八卦吃瓜子，说起公司里她喜欢的一个人，但就是保持神秘不让林小姐知道，但林小姐哪儿能不知道，看着一个人的时候眼里有星星，那就是喜欢的人了，偏偏秋思以为她藏得很好，连失恋她都认为她藏得很好。

　　“林，他有女朋友呀。”低着头，搓着手指，秋思的眼泪似乎要掉出来了。
　　早上听说了，昨天看见傅庆和他女朋友手拉手逛街了，两人浓情蜜意的很，这是隔壁白懂叁说的，绘声绘色的说了一个上午。

　　“中午我们吃什么，上次你不是想吃东坡肉吗，新开了一家。”林小姐叹了一口气，想着或许美食能抚慰一下少女还未开始便结束的暗恋。

　　“嗯！”

　　“我们吃东坡肉吧。”收回思绪，林小姐笑着说。

　　“好久没吃了，好呀，就吃这个。”

　　怎么开始就怎么结束，这样也好。

　　距离秋思走了好几天了，似乎什么也没改变，也似乎什么改变了，林小姐感到有点孤单，中午吃饭又变成了一个人，望着旁边的空位，还有公司很多的空位，林小姐也只是看看，敲着键盘，林小姐仍然在改着设计稿，今天必须要改完呀。

　　“林，我先走了，今天早点回去哟，新年快乐。”

　　只剩下林小姐一个人了，这么多天的加班林小姐都习惯了，习惯了最后一个走，习惯了大家的再见，习惯了加班。

　　今天是今年最后一天了呀，林小姐恍然意识到，今年，就这么快，完了？

　　可是自己，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做好，夜幕缓缓降了下来，这里的时空似乎只有林小姐这里的灯火还照亮着，电脑的荧光闪烁着，林小姐呆坐在座位上，她好像一瞬间对什么都失去了兴趣，不想早点回家，不想跨年，不想说新年快乐。

　　这个熟悉的地方现在如此冷冰冰的，林小姐的工作还没有做完，林小姐不知道这样做下去的意义还在哪里。

　　林小姐感到有些累了，她想休息，不想这样无休止的工作，但是不工作的她又能干些什么呢。

　　温热的泪侵蚀了眼眶，紧抿着嘴，林小姐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但她没有发出声音，因为这里太安静了，只适合无声的哭泣。

　　感受着泪珠一滴一滴的滴下来，感受到眼睛慢慢发热，流动的轨迹一股接着一股，低落在寂静的夜里。

　　窗外楼下或许有很多人，年轻的，年老的，年少的，他们脸上带着笑容，小吃摊现在正是热闹的时候，街道上有卖着爱心气球的商贩，众多的人流想着都去一个地方，想着那个跨年的地方，是家里，是这个城市的某处，林小姐发现自己似乎无处可去。

　　终于改完顾客最后的要求后，林小姐关了电脑，站起来整理了一下仪容，走出了公司，外面果然还很热闹，林小姐面无表情的走着，穿过人群，踏上地铁，地铁里人声鼎沸，周围都是笑脸，林小姐看着镜面疲惫麻木的自己发呆游思。

　　今天想着坐地铁是因为很想快点逃回家，感觉很疲惫，尽管很想早点逃回去，但身子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的很，下了地铁，浑浑噩噩的走着。

　　前面有个跑的很快的身影向这边跑来了，林小姐一时不察竟被撞个满面。

　　“走路不长眼呀。”对方撞了人还埋怨，也不道歉，白目一翻就走了。

　　林小姐摸着有些疼的肩膀，只是有些怔愣，像是失去了反应，还是继续往前走，走呀走呀。

　　“砰。”林小姐撞上了电线杆上的手？

　　“走路怎么魂不守舍的？”邹先生放下垫在电线杆上的手。

　　邹先生早就看见林小姐了，第一次看见对方这么迷迷糊糊的样子，轻轻一笑：“回魂了。”

　　“抱歉。”林小姐似乎是清醒过来。

　　“怎么了，老远就看到一个人在前面像失了魂似的走着。”

　　林小姐感到有些脸红，毕竟走路撞杆上也是平生第一次，好巧不巧要死不死就被看到了这么糗的样子。

　　“你心情不太好？”

　　看样子似乎是哭过的样子，邹先生有些不知所措。

　　“邹先生不去跨年呀？”

　　“跨年？啊，我都从来没跨过。没什么好跨的，自己呆在家多好。”

　　“嗯，自己呆在家也挺好。”

　　场面似乎有些尴尬，邹先生也不知道该和女孩子聊些什么。

　　“虽然没有跨过，但是也可以尝试嘛。”

　　“嗯。”

　　“要不你去我家里吧。”

　　“啊？”

　　“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们作为邻居，也认识那么久了，额，应该请你上去坐坐。”邹先生见对方似乎误会了，于是连忙解释。但似乎越解释越说不清。

　　“就是，那个，跨年。”

　　“好呀。”林小姐答应了。

　　“好。”邹先生也应了一生，两人并排走着，长长的影子并立在一起。

　　林小姐想着就这么任性吧，本来想着一个人好好呆着的，可是此刻真的好想有人陪着，无论是谁。

　　看着地上并立的影子，林小姐此刻居然有一点点小小的窃喜，忧愁似乎消散了一点点。

　　“随便坐。”

　　邹先生的家和想象的一样，干净也空白，除了生活必需品，别无他物。

　　邹先生似乎也是想到家里没什么东西，于是和林小姐去了一趟楼下一个便利店买了一袋零食回来。

　　花花绿绿的零食包堆在茶几上，还有一大瓶肥宅快乐水，林小姐想着这些似乎和这个家格格不入，她甚至都怀疑，邹先生都没有吃过这些，毕竟这个房间看起来是如此的清冷克制，更别说人了。

　　邹先生打开了电视，看起来也是不经常用的样子，找了一会遥控器。

　　林小姐也不客气，选了一个跨年晚会的节目。

　　似乎就真的只是来跨年的了，邹先生看着林小姐，林小姐聚精会神的看着电视节目，似乎注意力完全被电视吸引了，眼睛一刻不离，嘴里也吃着零食，像个小孩子。邹先生打开汽水，给林小姐倒了一杯。

　　林小姐是盯着电视，但是心里却想着：好尴尬呀，刚刚怎么就答应了，我现在除了看电视还能干什么。淦。

　　两个人就这样，看着电视，相顾无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竟然也看进去了，看到好笑的林小姐还弯起了嘴角，看到好看的小哥哥跳舞，嘴角和太阳都快和太阳肩并肩了，掩饰性的吃零食喝水。

　　邹先生看着水没有了就立马添上，好像现在她没有那么难过了。看着她吃的零食，好像也很好吃的样子，邹先生忍不住也想要尝尝。

　　“那个我可以尝尝吗？”

　　林小姐转过头来：“你要吃？”

　　想了想又觉得这句话不对，好像这些都是对方买的，对方吃也是应该的。

　　“啊，这个挺好吃的。”林小姐有些羞愧，连忙把零食递给邹先生。

　　邹先生伸出手拿了一块，放进嘴里，脆脆的，感觉还不错。

　　“嗯，是挺好吃的。”

　　听到对方很喜欢吃，林小姐很开心，伸手又递了过去，示意对方再拿点，邹先生也愉快的抓了一大把，就这样两个人看着跨年晚会，吃着同一包零食，有时候相视一笑，一起喝肥宅快乐水，倒也十分融洽。

　　“十，九，八，七。。。。。。”电视里在倒计时了，今年就快过去了，明年就要到来了。

　　心中莫名沉静了下来，林小姐听着这一字一顿的倒计时，在最后一刻，涌上最后的不甘心，转头捧上邹先生的脸，凑了上去。